仙二代的跟班

　　季青吹一口气，引燃架起的柴堆。些许火星顺着燃烧的热气飞起，消逝于夜色里。季青抬头正对上季洲华，季洲华不知道在想什么，双眼定定的看着火光出神。季青的目光点醒了季洲华，季洲华猛地收回视线，季青已经习惯了这段时间来季洲华奇奇怪怪的出神，从包袱里拿出软饼，架在火旁烤着，问道：“吃些东西吗？”

　　这虎纠山被山上的林子掩盖了走势，在外看不出什么，走进来才发现山势奇绝。二人在半山腰找了一处内陷的石洞，刚刚好容下二人和一个火堆。

　　软饼被烤的酥软，冒着热气，面上有些焦黄。二人对坐着分食一饼。

　　季青为季洲华梳理完真气，相对静默无言。在外修行，季青一向是不睡觉的。季洲华体质特殊，如今又感受不到山林中的木气，整个人倦倦的，季青拿了丹药给季洲华服下，看着他睡着了。

　　听着季洲华的呼吸声，季青将青华剑抱在怀中，右手轻轻摩挲着剑柄。眼前的火苗闪了一下，季青将青华捏在手里，剑鞘微开，这处内陷的山石地方不大，他眼前是休息的季洲华，背后是石壁，洞外有设下的阵法，根本不会有风吹进来。

　　火焰又闪了一下，季青瞬间拔鞘，恍恍惚惚中，火苗里出现一张面容，双眼中一片漆黑，裹挟着无限的怨毒和仇恨，它的长发披散着，有些染了血粘在面上，像是想要从火苗中挣扎出来，声音凄怨：“青郎，你好狠的心啊，你怎么舍得下我呢。”

　　季青一愣，它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进山后，季洲华只喊他二郎，不过下意识的反应已经让季青挥剑刺去，火焰闪了闪，恢复正常。

　　季洲华却还在睡着，季青心中一惊，往常季洲华对这些邪祟在敏感不过，怎么会……季青连忙叫醒季洲华，见季洲华睁眼后立即去摸腰间的软剑，舒了口气，又捏了捏季洲华的脉门，才放下心来。

　　季洲华看向山洞外无边的黑暗，语气兴奋：“出来了？”

　　季青点点头，“刚刚有邪祟现身，依托的却是火焰，而且，没有惊动你。还有，那个东西叫我‘青郎’。”

　　季洲华神色难看，却没关注他刚刚没醒这事，“进山后我们都不呼名讳。”

　　季青倒是面色如常，“要么是它所踞之地并非虎纠山这一处山头，从我们进山前它就已经在。要么它生前怨恨的那个人恰好就是靑郎。再说不得，它喊的是情郎。”

　　季洲华面色还是不虞，引得季青有些奇怪，“没什么，等会再看它来不来。”他们进山之后，一贯称呼彼此为大郎，二郎，若真按年龄来，应当是季青被叫大郎，但季洲华非要如此。

　　季洲华虽然还有些倦倦的，但是不肯再睡，把玩着缠在腰间软剑上的剑穗。季青看着火堆，心想今晚估计是不会再来了，他只是拔剑一刺，那东西就遁走了，“你再睡一会，明日养足精神。”

　　季洲华摇摇头，面上神色坚决，季青也就住了口。

　　天快亮时，火焰又摇曳起来，那东西再次出现，眼中却在流泪，透明的泪水将面上的血色冲刷出一条条痕迹，它凄凄地哭问道：“靑郎，你同我走罢，我改，都改……”说罢便用纯黑的瞳眸定定地看着季青，身体也逐渐凝实。

　　季洲华等了片刻，见这东西再没话说，抽出剑来，将季青挡在身后，暴喝一声：“死！”

　　火中凝实的身体瞬间虚化，季洲华一剑穿胸而过，那鬼影却并未消失，它眼中流出黑漆漆的东西，嘶吼着：“都是你们，都是你们，不是你们，靑郎不会走！”说罢，从火中涌出长发缠住季青，口中不住喃喃道：“我们走，走……”

　　季青出剑想要斩断缠在身上的发丝，但青华剑锋劈在这乌黑发丝上，如同与金石相撞，发出一声脆响，却如何也斩不断，下一瞬，他整个人被裹在黑发之中。剩下些余光瞧见季洲华伸手来够他，一团黑发正当中打在季洲华胸口上，像是断了翅的鸟儿，被击飞出去，掉在山林中。

　　季青被黑发裹挟着，扯入火焰中，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袋也不知道撞在什么上面，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季青一睁眼，一张放大的青白泛紫的脸庞映入眼中。

　　季青嗅着鼻尖淡淡的腐臭味，余光看向山洞中，众多尸骨杂乱地堆叠在一起，尸体散发着淡淡的磷光颜色，这洞顶约莫有三四丈高，一团团蓝幽幽的磷火飘在洞顶，忽闪忽闪的。

　　那怪脸一闪，见到季青醒来，像是受了惊吓，口中怪叫一声，躲在了一众尸堆之后，只探出一双绿莹莹的眸子看着季青。

　　季青坐起身，胳膊刺痛，想来是这妖物掳走他的时候伤了他的臂膀，这里又阴冷异常。见这怪物不杀他，季青便也不着急，心中也不慌乱，他向来如此，虽说修仙是逆天理，求长生，但季青却不知是什么时候养出了这样一份随缘的性子，许多事，无可无不可。

　　刚才一照面的功夫，季青就知道他绝不是对手，再加之他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没有反抗之力的时候，这妖物没有动手，季青便听天由命。强撑着起了身，季青撕开伤口处的衣物，胳膊受伤的那一块已经乌黑发紫，连着右手五指也变得肿胀发黑。

　　远处，青华像是感应到季青醒来，在黝黑的洞穴中闪烁着青色的微光，若是青华可以动作，只怕是直接飞到季青怀中了。季青心中一喜，他同青华还没有相处多久，一人一剑却是如此的契合，只是，他现在体内灵气几近枯竭，只能强撑着起身走向青华。季青每走一步，只觉得右臂的疼痛牵着他的脑仁一样，他面上神色却是如常，只是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面颊上血色褪去，苍白如纸。

　　季青眼前发黑，体内灵气瘀滞，运转不行，走了几步，季青背靠岩壁滑落着坐下，青华颤动着，剑身光芒愈盛，季青抬起左手，逼出些许灵气聚集在手心，青华嗡鸣一声，飞至手心，季青刚将青华拿在手中，背后传来一阵冷风，带着一股幽香，像是含笑的味道。

　　季青陡然生出一股认命感，不愿再多挣扎，直接转头迎上。那怪物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袍，衣服上长着一块一块的苔藓，五官已经变形，猛然看去，一张脸上仿佛只装下了一对眼睛和一张嘴巴。

　　那对在黑暗中发着绿光的眼睛，近看却是一片漆黑，只在眼睛中央有一条极细的红线，牙齿仿佛野兽一般，参差交错。

　　季青身量已经算是高的，却只到这怪物的肩头，这怪物一阵吐息气息吹来，季青肩头的衣服上直接结了一层冰霜。看着肩头的冰霜，季青缓缓坐下，连站都不愿站了。

　　天地万物所生精怪，唯鬼怪最不被天道所容，有的鬼怪，尸身已消，机缘之下也只得依托魂灵修炼，绝不可见于天光之下，有的寄托于尸身修炼，倘若侥幸有成，偶可见光。再厉害些的，不怕天光，能够飞行，行动速度极快，就称之为飞僵。单单只是飞僵，修界许多人便对付不过来。飞僵再后面，就是返璞，肉身有息，也就是说，一旦寄托于尸身修炼的鬼道再次能够呼吸，此时便是重回天道之中，但却又超脱于诸道之外，等闲不易被发现。他们晋升大多不会被天地发现，寻常修士终其一生追修的化神和大乘，于返璞的飞僵而言，只用积攒灵气即可。

　　所以，当时四先生从此处经过，并没有发现虎纠山的不对，可见那时这妖物已经返璞，不受诸道制约，仅从望气，根本分辨不出来。

　　妖物见季青滑落坐在地上，紧闭着双眼，呼吸声几近不可闻，妖物就地蹲下，面上现出懵懂的不甘和怨恨，它伸手来拨季青的眼皮。离得近了，怪物的吐息喷在季青脸上，是如兰似麝的香气。

　　季青知道，他定然是逃不掉了，只是不知道季洲华现在怎么样了。季青顺着怪物的力道睁开眼睛，不由得心头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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