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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觉
段羽安关了电脑,走出阳台,夜半的寒意逼人,能瞬间把人给冻清醒。
冷气从鼻腔灌入喉咙,段主唱的嗓子敏感,受不了刺激。闷声干咳了几下,才开口提醒他那位健忘的经纪人:
“是谁说祁医生深居简出,脾气古怪的?你确认要去把人请来?”
“万一到时把他惹生气,反悔不帮我治了,你来负责?”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阵,啪地一声把电话给挂了。
唔,看来是负不起那个责。
凌晨三点的北京,整个城市还在酣睡,街道上寂静无声,只有交通信号灯在寂寞地闪烁着。
之后曹敏的电话没再打进来,应该是思考对策去了。微信里置顶的Seeker小群还在活跃,小P和kira两个夜猫子在里面讨论过完年要去哪玩,消息不停刷了一百多条。
段羽安粗略往上翻了下这两人的聊天记录,聊的都是跳伞或者深潜这种极限项目,张狂的青春气息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
他摁灭屏幕,望着天边皎洁的一轮弯月,想起了某个同样年纪的小屁孩。
小朋友一个人在家……干什么呢?
会不会觉得孤单?
……
第二天中午,祁乐接到段羽安电话的时候,正在地里移植黄瓜苗。广东的一月半点没有冬天的模样,艳阳高照气温直逼三十度,热得不行。
祁乐穿着件深灰色的短袖,袖子拉到肩,皙白的手臂露了出来,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按理说,靠近年关,大家都走亲会友去了,基本没什么闲心去管地里面的东西,烂就烂了。再加上石尾镇原本就是个渔村,在岸上务农的家庭也没几户。
于是乎,祁乐的脚下的这块菜地,便成了镇里唯一一块,还长着绿色蔬菜的地方。
他熟练的把瓜苗从育苗盆里取出来,再小心翼翼地种到菜地里,动作轻柔谨慎,好像捧在手中的不是瓜苗,而是一株脆弱的珍宝。
还没移植几株,搁在一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祁乐看了眼陌生的来电显示,脱掉满是泥土的棉手套,按下免提键:“你好,哪位?”
段羽安沉稳的声音传来:“是我。”
“段先生?”
祁乐捏了捏手指关节,问:“有什么事吗?不舒服?”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很平淡,像是一沉死水,毫无感情,和他二十岁的年纪实在是太不协调。
段羽安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出祁乐说这话时的样子,他浅浅地叹了口气,想和对方拉进关系,便低声笑着说:“唉,怎么还叫的这么生分,都让你叫哥……”
祁乐皱起眉,打断他:“要是没什么要紧事的话,我就挂了。”
段羽安被他硬生生逼着换了个话端:“别挂呀…有事的。”
“我改变主意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祁乐听完,眉头无意识地皱一下,他以为段羽安的改变主意是指不治了,心底没滋没味空了半晌,才开口说了句:“随便你。”
签了合同又反悔的大有人在,段羽安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只是不知为何祁乐的心情有些不爽。
大概是这天实在是太热了吧。
他想。
电话那头的人得了祁乐的回答,愣了愣,问:“真的?”
祁乐把手机转回听筒模式,贴在脸侧,他蹲下身继续去拨弄那些黄瓜苗。
“嗯,反正是你的事。”
不治拉倒。
耳边传来段羽安低沉的笑声:“那行,晚上见。”
“?”
祁乐移瓜苗的手一抖,差点把土弄散了:“什么晚上见?”
段羽安慢悠悠答:“是这样的,我最近又开始难受了,吃什么吐什么,所以想提前过去你那。”
“就今天晚上。”
祁乐语气终于有了些变化:“你今晚就过来?”
所以……改变主意是这个意思?
段羽安听祁乐的语气,以为他要反悔,忙把后路给堵死了:“我刚才已经订好机票了啊,是你说随便我的。”
“票退不了了的。”
“头等舱可贵了。”
祁乐:“…………”
段羽安:“我是真的真的很不舒服,祁医生。”
后面这句他带了些撒娇的语气,又低又软,要是让Seeker的粉丝们听到,估计能原地去世。
A皇的撒娇,百年难得一遇。
祁乐嘴动了动,片刻前心中的那股不爽离奇消失了,他眯起眼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木着脸挤出一句话:“那好吧,大概几点到?”
没料到对方会问时间,电话那头的段羽安临时临忙的打开订票的网页,随便选了个航班时间:“额…………晚上7点这样。”
祁乐“嗯”了声,说:“那我在家等你。”
搬家的日子突然被提前整整十天,祁乐把剩下的黄瓜苗种完,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上楼收拾房间。
其实也没什么要收的,家里虽然有三层楼。但三楼因为几年前出过事,被外公整层锁起来了。而一楼湿气太大,霉味重,不易住人。二楼虽然有五间房,但其中一间贡着外公的灵牌,两间堆满了杂物。
只剩东边尽头的两间房能住人。
祁乐简单搞了下卫生,铺上新的床上用品,备了双干净的拖鞋放在浴室门口。
考虑到厌食症患者往往伴随着失眠,本来已经退出去的他又走回头,燃了根安神香,放在床头柜上。
做完这一切,忙了一上午的祁乐觉得有些饿了,他下到一楼厨房,打算弄点东西吃。
开水落面,扬汤三次,加入新鲜的土鸡蛋,番茄,最后点缀上小葱。不过几分钟,一碗简单的清汤鸡蛋面就做好了。
祁乐看着碗中热气腾腾的面,又面无表情往里添了两勺盐、三勺糖、一大勺的陈醋和鱼露,每样都是“致死量”。
透明的面汤被这几种调味料一搅和,摇身变成了道黑暗料理,并且不停地往外散着奇怪的气味。祁乐却连眉头都没皱,就这么直接吃了起来。
看他的表情,好像刚才加进去的盐糖醋露,从不存在。
填饱肚子后,祁乐回到自己的房间,从书架上翻出一本小本子,翻到最新的空白页,写下了几行字——
【20XX年,1月19日。】
【咸味2】
【酸味1】
【甜味0】
他写完,放下笔,盯着最后的那个【0】字看了很久,久到太阳沉到地平线了,才回过神。
他起身揉了揉发麻的肩脖,把自己丢到床上,扯过被子从头盖到脚。
四年了。
自从四年前那次打击之后,自己的味蕾便开始退化,平均一年丧失一种味觉,再这样下去,最后应该是什么味道都吃不出来了吧?
祁乐心底苦笑了一下,翻身闭上了眼。
天不冷,脑袋因为被子闷闷罩着,呼吸渐渐开始变得沉重,祁乐睡得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做了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十六岁,回到了父亲离开家的那一晚。
向来高贵端庄的母亲,优雅不再。秀美的头发散乱着,脚上的拖鞋也不见了一只,狼狈不堪。她拼命拉着父亲的行李箱,喊得歇斯底里:“你不能走。”
“你要是敢走,我就死给你看!”
父亲冷漠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如同寒冰:“你不要动不动拿这个威胁我。菲儿,我们结束了。”
“回不去了。”
“不!不可能结束的!怎么可能回不去!”
祁菲崩溃道:“刘北秦,我们二十年的感情啊,怎么能说结束就结束?!”
“我哪里比不上那个女人?就因为她比我年轻?”
祁乐远远的在一旁站着,看着这场荒诞闹剧,他很想开口阻拦,很想大喊一声:爸,你不要走。你回头看看,妈真的没有骗你,她真的会死给你看。
但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就像是一个木偶人,不能喊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甩开母亲的手,头也不回地迈出了大门。
冰凉的泪水划过眼角,梦境和现实融合,在苏醒边缘徘徊的祁乐挣扎了一下,想从这场无底的噩梦中逃离出去,却发现怎么也睁不开眼。
醒啊。
快醒啊。
他在心里自我暗示:再不醒,就来不及了。
……
晚上七点,段羽安准时出现在了石尾镇。
海边的早晚温差很大,太阳落山之后,清凉的海风一吹,地表的温度就跟着大跳水,冰冰凉凉。
段羽安站在夜色之中,摁了好几次门铃,却一直没等到人开门,打电话也不接。
寒风吹得他嗓子难受,戴着口罩都无济于事,他闷咳了两声,抬头看了眼二楼某个亮着灯的房间,再次拨通了祁乐的号码。
好在这次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祁乐说。
他的语调还是一贯的清冷,不含任何感情。但又因为刚醒,嗓音透着些沙哑,懒意十足。
段羽安的耳蜗被这声近在咫尺的“喂”轻轻挠了一下,不痒不痛。
“你在睡觉?”他问。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布料之间的摩擦,过了好一会儿,祁乐才懒懒地“嗯”了一声,说:“现在醒了。”
作为一名乐队主唱兼创作者,段羽安不单喉咙敏感,耳朵的灵敏度也很高。
常常能通过一段简单的旋律,联想出一副完整的画面。
祁乐略带倦意的说话声落在耳边,段羽安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个睡眼惺忪的少年。
眉眼低低,乖乖巧巧。
想rua。
“…………”
“咳咳咳……”
也不知道是被自己的想法呛到了还是被寒风呛到了,段羽安红着脸,连着咳了好几声,才正经道:“醒了就下来开门吧,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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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味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