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海棠终绽放

　　于驰背着洛沅芷走在空寂的大街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个人竟然说醉就醉，怎么叫也叫不醒。

　　洛沅芷的公寓地址在哪于驰并不知道。他原本想去班级群加一下孙小艾，她一定知道，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他怕解释不清反而不好。
　　他倒是知道她父母家在哪里，但这大半夜的把这样一个状态的洛沅芷送回去他也实在不敢。
　　去酒店也不行。于驰一想到别人可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醉倒的洛沅芷，哪怕那些人无关紧要也不行。
　　最后，于驰只能带着洛沅芷回他现在的住所暂住一晚，至于明天会怎样，那就明天再说吧。

　　背上的人睡着了倒是很乖，一动不动地趴在他的颈窝处，呼吸平稳。
　　“你就这么放心我吗？”于驰自言自语道，“你刚刚说的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当然没人回答。

　　于驰是初二开始接触直播的，一直做到了从洛沅芷他们班退学的一年后。
　　不露脸一是因为他当初年纪太小，二是不想有人认出他。
　　刚开始一年都几乎没人看，在线的人大多都是僵尸，这也意味着他几乎是没有收入的。
　　可于驰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变好，他选择做直播的最初动力就是为了钱。他也去别的直播间看过，但那些所谓的“手段”对于当时不过十三四岁的于驰来说是万万做不到的。他本性沉默寡言，游戏的时候总是要时常在心里提醒自己才能嗑巴地说上一两句解说，更别提去做些在他看来算是“出格”的事来吸引粉丝了。
　　少年于驰自傲且倔强。他自认为自己游戏打得不错，只是游戏主播千千万，技术好的自然也多，大家还没发现他而已。
　　就这样混了一年，他从最初的着急到后来的平静，就当这只是自己单纯玩玩游戏放松身心了。偶尔有几个人夸他一下，他便心满意足。
　　后来无意间匹配到了一个大主播，因为于驰游戏技术的确不错，大主播就在自己直播间夸了他几句，没想到大主播的一个粉丝竟然看过于驰的直播，在那边提了一嘴，那天他的直播间就来了好多人。
　　渐渐地，于驰的关注人数开始上涨，弹幕也不再孤冷清凛，偶尔也能收到一点礼物了。
　　到初三上学期结束时，于驰直播间已有近三万粉丝，那时候，他才算有了真正的进账。
　　虽然不多，却是他自己挣的。

　　于驰在淮城的住处是工作室安排的。离刚刚和洛沅芷走的路不太远，却也不近。
　　一个多小时后，他终于到了。
　　洛沅芷看着瘦小，醉酒的人却是重心下沉的。这么一路过来，于驰也并不轻松。
　　身上早已汗流浃背，但于驰却心甘情愿。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他根本不舍得打车回来。
　　小心地将洛沅芷放在床上，想了想还是只给她脱了鞋，连大衣也没解，盖上被子后，于驰才去浴室冲了个澡。
　　等他出来，床上的人还是刚刚的姿势，一动也没动。只是眉头有些皱，应该是喝多了连睡着也还是不太舒服吧。
　　于驰倒了杯水放在床头，防止一会儿洛沅芷会渴醒。卧室里只留了一盏台灯，暖橘色的光调让人心情放松。
　　六年了，于驰终于可以这么近距离地看洛沅芷了。
　　他依床席地而坐，手指慢慢抚着洛沅芷散在枕头上的发丝，最后还是忍不住摸出了她的一只手，双手捧住，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般。

　　虔诚到极致。

　　这一夜，洛沅芷并不像一般喝醉的人那样辗转反侧。她睡得安稳极了，不过宿醉的反噬还是让她刚醒来的时候有些难受。
　　头疼是在所难免的，喉咙里干涩得好像吞了一大把沙子。眼睛也很酸胀，以至于刚睁眼看见陌生的环境时都没起怀疑。
　　但很快她还是发现了不对劲——这床的软硬度不是自己家的。
　　洛沅芷坐起身来，头疼眼酸让她不得不一边给自己按摩一边四处观察。
　　卧室门关着，遮光极好的窗帘也紧闭着。屋里亮着台灯，不太亮，看不清多少东西。
　　洛沅芷慢慢下床，走过去掀开窗帘，眼睛被突然乍现的光线照得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
　　外面已经大亮，竟然还出了太阳。阳光洒在积雪上，泛着点点银光。

　　昨晚最后的记忆里，她和于驰在一起，那她现在在的地方并不像酒店就只能是于驰的家了。

　　于驰的家？！

　　洛沅芷感觉自己头疼都突然好了大半。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将整只耳朵都贴在门上，想听听外面是否有什么动静。
　　可是听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听见。
　　不知道是没人在还是隔音太好。
　　她还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脸上也感觉黏黏糊糊的，这是没卸妆没洗脸才有的效果。
　　洛沅芷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后悔昨天晚上不该喝那么多酒。她还在于驰面前哭了，似乎还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真是要疯！

　　洛沅芷一边悔恨一边继续观察了一下这间卧室。灰色系的装修，进门的墙边装了套组合衣柜，门边的衣撑上挂着于驰昨天穿的大衣。床离衣柜不远，中间铺着地毯。靠近衣柜的床头柜上放着台灯和一杯水，一夜过去，水早已凉透。洛沅芷虽然很渴，还是忍住没喝这杯和冰水无异的水，准备等心理建设好了再出去倒一杯。
　　另一边的床头柜上有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个本子倒扣在电脑上，旁边放着一支开着盖的中性笔。
　　再往那边就是一片空地。最角落处摆着一台跑步机，旁边的地上堆着几个一看就很重的哑铃。
　　这是间一看就极其简单的卧室，没有多余的家具，也没有多余的装修。如果不是整体规划太不像酒店，洛沅芷都不想把它叫居家的卧室。

　　卧室里有单独的卫生间，洛沅芷实在想整理一下自己现在这幅尊容，而且人有三急，她昨晚喝了那么多酒，这会儿也快要熬不住了，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进去了。
　　和卧室一样，卫生间里也很简单。仅做了普通的干湿分离，洗漱台上放着一个杯子，一支电动牙刷和牙膏就插在杯子里。旁边的毛巾架上挂着颜色不同的三条毛巾，洗浴用品堆在浴室的置物架上。
　　真是要多简单有多简单。
　　牙刷仅有一支，洛沅芷昨晚听到了于驰说他单身，这会儿再看见这些，虽然并不能代表什么，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雀跃的。
　　她在卫生间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连脸都是用纸巾擦的，再出来时，洛沅芷感觉自己的元气至少已恢复六成。

　　是及格的状态了。

　　洛沅芷从包里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但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还好她随身带着充电宝，插上数据线等待开机的时间里，洛沅芷又把这间一眼就望到头的卧室打量了一遍。

　　高中的时候，于驰并不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他的吃穿用度上很随意，不是那种随心所欲的随意，而是堪称简陋的随意。
　　洛沅芷记得于驰的书包一直都是一个黑色的帆布包。没有牌子，也很陈旧，背带还因为使用时间太长而磨起了毛边，拉链的边缘甚至因为开了线自己缝补过，却是用的白色的线缝上去的，显得特别突兀。
　　他常年穿着校服，个子太高却没有买新的，裤脚处就会上缩一节。他那时候又瘦，宽大的校服在他身上总是空荡荡的。

　　而现在的于驰看上去至少经济条件还不错了。这间没什么装饰的卧室面积不小，仅有的家具质感也属上乘。
　　那他这些年是不是过得还不错呢？
　　洛沅芷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一方面为于驰过得顺畅而开心，一方面又会怪他当初消失得太彻底。

　　手机终于能开机了。刚返到主页面上，才看清个时间显示是上午十点半，“嗡嗡”的震动声就响了好半天才结束。
　　微信上的未读信息有好几十条。
　　信息大部分都是朋友在问她过年期间的时间安排，什么时候可以去小聚一下。有两条来自老爸，是早上八点多他上飞机前发的，告诉洛沅芷他到家的时间。老妈倒是什么也没发，估计是知道她昨天免不了喝酒一大早也不会起来。
　　再就是孙小艾发来的，从昨天晚上分开没多久就开始发来，足足有二十来条。
　　洛沅芷无奈地叹了口气，才慢慢点开孙小艾的头像，她直接划到最开始的那条往下看。
　　——圆子，到家了吗？
　　这应该是昨晚和她分开后二十分钟左右发的。
　　——你在干嘛呢，有没有不舒服？
　　又过了一刻钟之后。
　　——你没事吧？
　　——要不要我过去你家看看你啊？
　　——你是和于驰在一起不方便用手机吗？
　　——今天听到他说他送你，你竟然直接就同意了，当时又不好多问，你俩以前似乎没什么交集呀，也没听你说起过关于他的话题，怎么那时候我就突然觉得你俩之间好像一种特殊的气场，是属于你俩之间的，与别人无关的。看来咱圆子这种大美女连于驰这样的冷酷帅哥都能吸引。
　　——你倒是回句话呀，让我放放心。其实也不是担心于驰会怎么样，就是你今天喝了那么多酒，别我们一走你就醉了哈。我也没见你醉过是什么样。
　　——圆子圆子！回话回话！
　　......

　　后面又断断续续有好多条类式的，时间已经是凌晨快三点了。看得出来孙小艾有些着急了。
　　——我给你打了两个电话，第一个你没接，第二个是于驰接的。他说你睡着了，他会照顾你，让我放心。
　　——圆子，不管怎么样，明天你醒了请一定要给我回个电话过来。我还是有些担心你。
　　这是最后一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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