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神

　　第二日刘墨之一早便起来了，与洛川一道吃过早饭后，准备辞行下山。二人坐上了巨鹰挂的藤篮，直飞到半山腰下，山下房舍行人已隐隐可见。

　　洛川将刘墨之扶下藤篮，把一个包裹交给他：“里头有些吃食，你路上可用，到了山下再看罢。疾风起飞要山腰的风，再往下便不能起飞了。你从这下走，不过两刻钟便能到平地了，你的书僮在的老张家，村口第一家便是了。”

　　刘墨之点头,对着洛川一揖到底：“墨之受洛川兄大恩大德，将来必定回报！”

　　洛川笑道：“刘兄严重了。只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刘兄路上保重，以后若是经过镇龙山，记得来看看我便成啦。”

　　刘墨之感觉眼睛有些湿润，握了握洛川的手道：“洛川兄你也保重，下次我定会再来探望洛川兄！”

　　二人挥手作别，刘墨之依依不舍地盯着天空，直至洛川乘坐的巨鹰消失在天际，才向山下走去。

　　果然到了村口便找到了老张家，看到心砚完好无缺的，刘墨之总算放下了心，主仆二人激动相拥。

　　刘墨之想答谢老张一家，却翻遍身上没有一铜子，才想起唯一的银子给了洛川，心砚说他的银子也遗落在山上了。二人正愁眉不展之际，心砚看到他手上包裹，拿来一掏，竟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到角落里一看，包裹里竟有足足一百两银子。刘墨之想着这么多钱该还给洛川，只是天又下起大雪，心砚又急着赶路，他便想着，要不下次科考路经镇龙雪山时，去探望洛川时再还他吧，还可以再见他一回，二人可以一叙别来旧情，心下对他的感激又多了数分。

　　这一年，刘墨之推拒了所有的朋友邀约，一门心思闭关苦读，只不时想起与洛川当日言笑晏晏，讨论诗文词赋，便不由心思神往。

　　隔年再次出门时，刘墨之特意提前一月出发，带上要还洛川的银子，绕道镇龙雪山下。彼时天色已黑，山上大雪不便上山，刘墨之便取出童生证件，与心砚借住在镇上的驿站。

　　睡到半夜，刘墨之忽听得耳边有人轻唤：“刘兄，刘兄，快醒醒！”这声音分明是洛川，难道他下山了？

　　刘墨之狂喜之下便去拉他的手，忽然一个扑空坐了起来，四下里漆黑一片。借着朦胧的月光，看着四下里简陋的陈设，方才忆起这是租住的驿站。心下一阵失落，睡意也消了大半，喝了一杯凉透的水，忽觉得腹中一急，赶忙披衣去便所。

　　回来路上，见有间客房亮着灯，若是没记错，该是今日与他一同投宿的考生吧，姓叶，为人颇为爽直，刘墨之对他颇有印象，这会还亮着灯，是还在挑灯夜读吗？

　　他站定在门口，正犹豫要不要敲门时，忽听得里面有人压低了声音说话，似乎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顾不得什么君子风度，刘墨之蹲在门口，开始听起壁脚来。

　　只听那叶生道：“替我多谢老师，有了这份答案，日后考场便十拿九稳了……对，刚才我问您的，那个刘墨之，是不是就是椒阳的刘墨之？听说文章写的极好，只是上年好像得罪了谁，来头挺大的……硬生生地给刷下来了。”

　　刘墨之听了这话，好似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整个人都麻木了。

　　又听一年纪较大的声音道：“不错，据说此人小有才华，只是太过于迂腐顽固。之前在他自己家那边时，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上次会试就给刷了。这次他还来考，估计还是要被刷的份。不过刷下来也好，若真是考上了，怕是有人坐不住，要了他小命也不晓得噻，还要连累家里人……”

　　后面他们说了什么，刘墨之已经听不清了，他只觉得脑中轰轰作响，浑身麻木刺痛，连怎么回到房间躺下的都不知道。

　　第二日心砚来唤刘墨之起床，只是人怎么喊都醒不来，满脸通红，口中呓语不断，把心砚吓得不行，赶紧去请了大夫来。

　　大夫来看，说了些什么偶感风寒，肝火郁结的话，开了些退烧清热的药。心砚忙借了驿站的灶头煎了药，药好了却犯了难，刘墨之牙关紧锁，怎么都喂不下去。

　　幸得同来投宿的叶生热心帮助，一起用筷子撬开牙关，才把药灌了进去。

　　一天后刘墨之才悠悠醒来，却呆呆地不说话，吓得心砚又喊了大夫来。大夫把脉了还是说肝郁内结，心火太旺，又开了些药。吃了三天后，刘墨之精神才好了些起来，对心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去会试了。”

　　把心砚吓得又要去请大夫，刘墨之拦住了他，斟酌再三后，只好道是有友人示警，若他执意参加会试，怕是仍会名落孙山，还会连累家人。

　　心砚一脸的不敢置信，还道他发烧糊涂了，刘墨之耐下性子来解释：“这事是我一消息灵通的朋友告知的，不会出错。二来，你觉得你家少爷平时文章如何？”

　　心砚道：“自是极好的。”

　　刘墨之道：“比那阿星总强许多了吧？”

　　心砚不屑道：“少爷为何要同他比？那是天壤之别。”

　　刘墨之苦笑道：“上年阿星都有名次，偏我名在榜外。若说不是有人刻意为之，谁信？因此我那朋友一示警，我便知所言非虚，与其拼个头破血流的还要危及家人，我宁可放弃科考，不求闻达于世，但求一生安稳。”

　　心砚又急又气，满心怒愤，刘墨之安生劝慰了半天才消停。

　　主仆二人一合计，想好了对外与对刘母的说辞，就说是手腕受了重伤，以后都无法再提笔写字的说辞。期间叶生过来探望，表达了一番惋惜，赠了些补品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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