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池凶杀案

作者:会跑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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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劳工暴动


      “长官!这车上有浮浪。”是跑远了的绅士在冲伪军报告着。

      “先生!你要去哪里?马上就要开车啦。”戴胳膊箍的年轻人在后面告诫道,可就算你喊破了喉咙,对铁了心的老绅士也是无济于事。

      只有稠密的枪声和间断的爆炸声让他愕然止步,车站外面发生了什么?最慌乱的是押运劳工的伪军,他们东瞅西望惶恐不安。

      “八嘎!你们还在等什么?红军滴攻打军需库,怕死滴不要,快快滴增援。”一个戴着“宪兵”袖标的日本兵慌里慌张地跑过来,没好气地指挥着伪军,在他的驱赶下一窝蜂地涌出了车站,月台上只留下十几个身穿深草绿色制服的伪满警察,心神不宁不知所措。

      被压迫的人们再也不安分了,交头接耳地蠢蠢欲动,都在传着“杨靖宇”的大名,“统统滴不许说话!抓紧时间,快快滴上车。”有个脚下穿着大马靴、戴着黑色底板的肩章、长着满脸横肉的伪警察命令道。

      见月台上的人安静下来,可相邻的闷罐车厢里仍然是七嘴八舌压制不住,那里面装得满满的,不知是从哪里运来的苦力。更有人说着天津话,在不甘心地怒吼着,“从安东矿上出来,要拉我们上哪儿呀?袁文会!尼介个王八蛋,把人坑得够呛啊,我奏是做了厉鬼,也不会放过尼的。”

      一个国字脸、高颧骨、小眼睛、戴着黄板肩章的警察厉声训斥着,“西八!可恶的家伙,要造反啊?小泉警佐的话当耳旁风吗?你们这些街溜着、蠢猪,给脸不要脸,让你们再嚼舌头。”他抡起手里的棒子冲向喧闹的车厢,打开反锁的闷罐车门,抬起大皮鞋使劲往里面踹着,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地砸下去,嘴里还不停地嚷着“阿西吧”。

      “吓我一跳,我告尼了,介一脚啊,正踹我麻筋上,欺负我到头啦。”闷罐车里有人尖声叫道,“大家伙,跑吧!去北边好得了吗?归其是个死,我们和二鬼子拼啦。”

      随即传出一声惨叫,国字脸警察的脖子上划出一道大口子,鲜血“噌”地一下呲出来,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撒手儿,我操!介大个子不中用啊,嘚,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一个。”最先动手的是个精干的小个子,他呼喊着带头冲出来,手里攥着一块锋利的瓷碗碎片,瓷片上还沾着鲜红的血迹。

      劳工们刹那间群情激昂了,像决堤的河水不可阻挡,十几个伪警察是无济于事的,人群迅速向四外逃窜。警察的配枪没有几支,只射倒了冲在前面的几个人,后面接踵而至的拳脚立刻要了他们的狗命。

      站台上响起急促的哨子声,“开车了,开车了,大家快上车!暴徒冲过来了。”姓庄的乘务员喊了一嗓子之后,便第一个跳了上去。其他乘客同样手忙脚乱地一拥而上,生怕骚乱殃及到自己。

      可怜那个老绅士,被突发的情况吓得四肢无力,浑身打颤,眼看着就要被丢弃在月台上了,望着缓缓启动的亚细亚号他是连喊带叫。刘庆东动了恻隐之心,一个健步跳下车去,快速跑到他的跟前,将其搀扶着赶上火车。

      最后一位乘客也上来了,乘务员急忙关上车门,没好气地埋怨道:“你要干什么去呀?净瞎溜达,想换闷罐车过过瘾吗?”

      那老绅士气喘吁吁,心有余悸地念叨着,“太玄了,太玄了,要是过到对面就完犊子了,那些警察可都瞎了。记者先生,谢谢啦,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我得好好报答你。”

      “不要紧,日本宪兵杀回来了。”透过车门上的玻璃窗,乘务员惊悚地指着车外,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十几个戴着“宪兵”袖标的日本兵凶神恶煞地奔过来,举着武器毫无人性地射杀着劳工。

      可能是出于生活习惯吧,劳工们都以为冲出火车站口是最安全的,殊不知日本兵也是从那里增援来的,无遮无挡的车站门口成了日本鬼子的狩猎场,罪恶的子弹漫天横飞,几十条无辜无助的生命飞灰湮灭。幸存的人被驱赶回闷罐车旁,再想找机会逃生是不可能的啦。
      还真有些聪明人,他们没有随人流往站外跑,而是翻过月台,爬上了缓缓启动的亚细亚号蒸汽机车。

      “哈雅库!哈雅库!大家都往后去,去车尾头等车厢,前面的乘警和浮浪打起来了。”是阳子小姐从对面的三等车厢跑过来,由于惊恐和慌张,她奋力地倒腾着脚下的木屐,拧得鞋底咯吱咯吱直响,令刘三哥看了不由得联想到星爷《百变星君》里的黄婆婆。

      “嘭”列车前部传来了枪声,有人在尖声叫道:“好么!哥哥,介日本和尚杀人啦,介叫嘛玩应呢?杀人,是和尚该干的事儿吗?”

      有人扯着嗓子命令道:“杀啊!把小日本鬼子全杀喽,乘务员二鬼子也一个不留,这车上的人没一个好东西,全是死有余辜的汉奸败类。”

      “杀!一个不留。哥哥,我跟尼了说,这话到头了,尼了想啊,坐得起介么好的车,奏不是好玩应。”还是那操着天津口音的人在响应。

      “尼桑,是那个随军和尚,我们去帮忙吧。”少尉早就从座位上跳起来了,他听出是三八式枪的射击声,蠢蠢欲动向仍然端坐的日本大佐嚷着。

      车厢里的人们明白事态的危急,大呼小叫地向后面退去。的确是危急!暴动的劳工们已经攻到了车厢入口,几个穿铁路制服的汉子在吃力地招架着,他们实在不是人家的对手,人若是濒临绝境豁出命去,那股子拼劲的破坏力是相当大的。

      “哭他巴累!中国人,送你们去极乐世界。”戴大斗笠的日本和尚走在最后面,还不忘连续退膛、上膛,向追击者开上一枪。

      “八嘎!哭他巴累!”刚才还是一声不响、稳稳地坐着的井上清一,突然抽出军刀暴跳起来,抬手一刀将打头的劳工劈倒。他的弟弟也不甘示弱,挥舞着战刀跟了上去,一下子把劫车者反击回去。

      待火车上重新平静下来时,亚细亚号已经驶过了湍急的太子河。袭击者被悉数击毙,乘客们各回各的位置,虽然车上已经没有了险情,可大家还在为方才的惊险一幕长吁短叹。刘庆东眼望着窗外的河水,悲壮之情滚滚涌上心头,我多灾多难的祖国啊,竟被东洋鬼子肆意欺辱,无情践踏到这般田地。本溪太子河,这条原来称作衍水的大河,是为了纪念燕太子丹而改名。三哥想到了抗联的战士,想到了绝地求生的劳工,还想到了八年抗战前赴后继、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先烈,正像那燕太子不畏强权、热爱国家的高尚品德,似河水奔腾向前涓涓不息。

      列车驶过宫原站,并没有停车休息,刘庆东看着这个车站规模并不大,估摸一下大概的位置,应该是后来的本溪站吧。

      这时,牙医的妻子正用甜美的嗓音唱着圣诞赞歌,温情地哄着怀里的小孩子,小男孩似能听懂歌曲的音律,“啊啊,呀呀”地与妈妈做着互动。

      小泽本人饱含深情地看着窗外的山山水水,“呦西,青山绿水,我爱满洲。刘桑,你看那村子里的炊烟,是多么恬静祥和呀,满洲人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三哥顺着他指示的方向望出去,铁道两边光秃秃的,被铲得溜干净,是怕藏着抗联吧?在远处的村庄里升起一股股浓烟,可它不是白色的炊烟,而是浓浓的黑烟,“村子里发生火灾了吗?”他转念想到,那一定是中年铁路职员说起的,为了对付抗联,小鬼子搞的“集团部落”,强行合并村庄,放火烧老百姓的房子呢。

      “记者先生,鄙人想请您赏光,吃个便饭。”老绅士客客气气地走过来邀请道。

      三哥不好意思地推辞着,“你太客气啦,我们萍水相逢,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外道了不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你,我就被扔到本溪湖街了,请你吃个饭过分吗?”那人执意要表达一下心意,刘庆东看是盛情难却,便在绅士的拉拉扯扯下向列车尾部走去。

      这亚细亚号特急快车的布局是这样的,机车之后为行李车、顺次为两节三等车厢、餐车、一节二等车厢和一节流线型头等展望车,这餐车在他们乘坐的车厢后面。

      走入其中,就餐的乘客着实不少,坐的满满当当。环视车厢,眼前顿时一亮,里面装饰得富丽堂皇,餐台上摆有鲜花、水果、高档水晶杯、银制的刀叉,镀金衬盘里是景德镇生产的瓷具,在吸顶灯、壁灯的照耀下更显得庄重典雅,放眼望去非一般蒸汽列车可比。
      供应的食物也极其丰富,以西餐和茶点为主,包括面包卷、黄油、荷包蛋、咖喱饭、沙拉、蛋肉盖饭、三明治、咖啡、红茶等,随你的喜好任意选择。酒吧提供各种高档酒水饮料外,还专门调制了绿色和深红色鸡尾酒。而且餐车的服务更是别出心裁,服务员全都是精挑细选的俄罗斯金发女郎,穿梭在过道里更增添了异国情调。只是餐车食品的价钱是普通餐厅的三倍,略微偏贵了些,可这对老绅士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他出手阔绰,看得出家里应该非常殷实。

      几杯酒下肚,绅士便满脸通红,一直红到脖子底下,原来他不善饮酒。而且舌头还沉重起来,本是个看起来言语拘谨内敛低调的人,却似见到亲朋故旧敞开了心扉,啰啰嗦嗦,把心里话似竹筒倒豆子全都倾诉出来。

      “恩人啊,你知道这几年我活得多憋屈吗?整天提心吊胆啊。”他随意转动着银叉子,“日本人太阴险,太坏了,玩得全是套路。我郝永德被他们利用了,逼着我不干不行啊,关东军还要杀人灭口,我是提心吊胆度日如年呀。”绅士一扫道貌岸然的伪装,显出满脸的惶恐不安,还时不时地向周围窥视着,似有人要冲过来对他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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