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狗尾巴草（周慎朋版）

　　你我的相逢是错误。错在没有在正确的时间碰到正确的你。
　　――周慎朋

　　九年前，周慎朋在城北高中任教。
　　在那里，他碰到了杨浅飞，做了她两年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与那个可爱的女孩子斗志斗勇，快乐的日子转瞬即逝。
　　高三那年，她转去了别的学校。而后，他也转去那所学校任教，只不过，不再教她而已。

　　“老师，我有句话要跟你说。”
　　清晨，在学校的主干道上，他被一个女孩子拦下。微微怔了怔，他脸上挂起温文尔雅的笑容，看着对面娇娇小小的女孩柔和道：“说吧。”
　　那女孩子脸蛋泛红，抬头瞅了他一眼，咬着嘴唇沉默许久，突然大声道：“老师，我喜欢你！”说完，飞一般的逃了。
　　他一个人有些尴尬的站在路边，旁边有学生哄笑着鼓掌。
　　头顶上蓝天白云，微风凉爽清新，他若无其事地抬脚继续走。呵，被表白了！
　　这么直白的话，曾经那个叫做杨浅飞的女孩子都没有跟他当面说过呢。

　　刚回到办公室，就听到同在一起办公的高三同事摇头感叹。
　　――杨浅飞居然交了数学白卷！！
　　他眼角抽筋，真是……恨铁不成钢……

　　下了课，特意磨蹭了一会儿，然后，下楼，从她的教室门口经过。
　　果真，在走廊里碰到了杨浅飞。
　　他板着脸顿下脚步，“你可别说我曾经教过你。”
　　闻言，那女孩子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对，是瞪了他一眼，咬着嘴唇，一句话没说，抬起脚走了。
　　他怔住，才几日不见，这丫头脾气越发大了……
　　“老师老师！！”
　　旁边有女孩子兴奋地冲他挥手，“听说老师今天被人表白了――”
　　远处那个身影僵了僵，砰砰砰，脚步更加重，一溜烟下了楼梯。
　　他哭笑不得，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杨浅飞的数学从未及格过，按照惯例，不及格的学生是一定要请家长来学校谈话的。但是，在他教她的两年中，她一次也没请过。
　　不是她顽劣的故意不请，而是，他一定也没让她请过。就算是她犯了再大的错误。
　　为此，很多学生私底下颇为不满的跟杨浅飞抱怨。
　　有一次他亲耳听到她满不在乎地对一个正跟她抱怨的男孩子说：拜托，我是每次都不及格好不好？要是次次都叫家长，我身上的皮还要不要？你们等着，我如果及格了，肯定立刻叫家长！
　　他不禁莞尔。不让她叫家长，是出于连自己都不太懂也不想深究的怜爱。只知道她曾经嘟着嘴巴跟他发过牢骚：老妈的狮子吼很恐怖，老爸的石板脸很吓人。
　　下意识里，他不想她被骂的。

　　但是，其它的老师自然不会这么想了，对于顽劣的学生，家长的威慑是最好用的武器。
　　比如，杨浅飞的英语老师，他的女朋友――薛洋。
　　他一直都知道，薛洋对杨浅飞……其实还是有点怪异的。那个时候的杨浅飞尚且懵懂着，并不知道薛洋是他的女朋友。只是一次次莫名其妙被罚了，一次次私底下跟他偷偷抱怨。
　　终于有一天，因为太烂的英语成绩，薛洋勃然大怒的让杨浅飞把家长叫来。
　　那女孩怯弱弱地低着头，满脸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回去了。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来的是杨浅飞的妈妈。
　　一见面，薛洋不顾他眼神的示意，满是怒意的一股脑把杨浅飞在学校的种种劣迹全部搬了出来。
　　看着杨妈妈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他就意识到不对了。
　　果真，英语老师讲完了，杨妈妈竖着眉怒气冲天的径直找到杨浅飞的教室，一把把那女孩揪到走廊里开始劈头盖脸的一顿狠训。
　　杨浅飞咬着嘴唇，一开始还是默默听着，最后，妈妈声音越来越大，她的哭声也越来越大，抽抽噎噎的，头都抬不起来。
　　结果，恶性循环中，杨妈妈看到她这样子，越发怒从心起，越骂越凶。
　　她自然哭得也越来越厉害，双眼红红的，随着哽咽，身体一下下颤抖着。

　　他终于看不下去，出面开脱。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问题，也就是基础没打好。现在不是才高一么？努力一下还来的及。”

　　杨妈妈怒气未平，碍于他的面子，狠狠瞪了女儿一眼，离开了。
　　接下来整个下午，杨浅飞都阴着脸，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晚自习一进教室，就看到她抓狂地揪着同桌王跃拼命摇晃，怒气冲冲的抱怨。
　　说，回家被妈妈狠狠揍了一顿。
　　说，讨厌死英语老师那个多舌的女人了。
　　说，为什么学校要有那么变态的规矩，有什么事情就要叫家长？
　　说，她有做那么多的坏事么？
　　王跃战战兢兢地指了指后面，杨浅飞身影僵了僵，立刻松手，乖乖地伏在桌上看书。

　　此后，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开导她一下。
　　元旦很快来了。按照以往的惯例，每个班级有自己的娱乐的活动，就是所谓的元旦晚会。男生负责布置会场，女生负责采买东西。
　　他在操场上打球，看到从教室方向慢吞吞的走来一个女孩子，纤瘦熟悉的身影，尽管看不清楚脸，也知道那是谁。
　　明显的，是因为偷懒，不愿意在教室里帮忙，所以跑出来溜达。
　　她心不在焉地停在男生宿舍的水池边洗手。丢下手中的篮球，他快步走过去。

　　听到旁边水管哗哗的流水声，杨浅飞漫不经心地抬头瞟了一眼，看到他，怔了怔，迅速关了水管。
　　看得出她想逃，周慎朋皱了皱眉，“等一下，跟你说句话。”
　　她顿了顿，收回跨出去的脚，很不情愿地瞥了他一眼，无奈道：“说吧。”
　　一边洗手，一边理了理自己的思绪，他缓缓道：“以后好歹努力点。起码英语成绩要及格吧。这样，你爸妈也不会生气，你也就少挨点打，少挨点骂。”
　　一提到挨打，她头豁然抬了起来，亮晶晶的眼睛满是怒气，“还不是因为那个老女人！要不是因为她跟我妈告状，我怎么会挨打？多嘴多舌，平日里惺惺作态，就知道罚罚罚，讨厌死她了！”
　　他怔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歹，薛洋也是他的女朋友……
　　“咳咳，总之，努力就对了……争取期末的时候，英语及格。”
　　看她满是敷衍的点了点头，他也无奈，轻轻挥手，“好了，去吧！”

　　后来的某一次聊天中，提到这件事情，她满头黑线，闷闷不乐地瞟了他一眼，“拜托，老娘那时候不是不知道你们俩有一腿么？还当着你的面说了她那么多坏话……当我知道她是你女朋友的刹那，脑袋里立刻浮现的就是――我居然跟你讲过你女朋友的坏话！！”

　　于是，他再次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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