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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队远赴昆仑关 打日寇志亮送性命
第八章 救护队远赴昆仑关
打日寇志亮送性命
一
红七军攻下龙山城,气急败坏的国民党反动派纠集了南宁、桂林、玉林三个方向的十几万军警向龙山城猛扑过来。敌强我弱,张云逸、李明瑞为了避敌锋芒决定北撤贵州。龙山县城又回到反动派手中,罗永强仍然当他的县长,莫启功仍然当他的警察局长。蓝矮子呢?听说红军攻城,起了贪财之心,趁乱杀死银库保管劫走银票逃之夭夭,罗县长和莫局长正在稽查这件事,他是当首疑犯,团总的官职当然不会再让他干。蓝矮子没有了职务,呆在自家享了几日清闲。一天深夜夜黑风高,他听见自家窗户外边有动静,不声不响爬起来摸到窗户跟前,见几个人影在院子里晃动,不一会这些人摸到房门外,匕首伸进门来在门栓上抠,门栓一点一点移开。蓝矮子判断,来者不善,或是为银票而来,或是报复而来——缺德的事他做得太多。他害怕起来,往日身上有枪,身边有人,现在无枪无人凭自己这点小本事恐怕在劫难逃。这个时候他最想的是他的权力,最悔的是杀人劫银库。要是不杀人,不劫银库,坐在团总职位上谁敢动他!现在只能等死,死就死吧,他杀人无数,也算一回报应。突然一只老鼠唧唧唧的从房梁上跑过去,顺着老鼠跑去的方向,他看到生的希望。揭瓦!对揭瓦!将一张椅子架在床上,站上去双手抓住房梁,身子一翻坐到梁上,两只手顶开瓦片再用力掰断中间的全皮,一个大洞漏出来。门栓移开了,来人踢门进来,望着屋顶上的洞,劫了一沓银票,离去。
黄老师和“西龙会”被反动派追捕离开西龙镇,蓝矮子丢了团总职位被仇人追杀逃走他乡,西龙镇静如止水。几十天过去,骆老二和李贤他们悄悄赶回西龙镇。蓝镇长、地主韦志光他们也因躲避红军攻城出走西龙镇,现在也回来了,冤家又聚在一起。地主们还是要抓“西龙会”。蓝镇长惊魂未定,没有理会他们。这次红军攻克龙山城,给他留下很多思考。为什么农民要造反?为什么会有红七军起义?为什么老白姓都拥护□□?当初跟着先总理闹革命的情景一幕幕再现眼前:清帝腐败,国家败落,积贫积弱,民不聊生。然后又想起黄老师说过的话:农民起五更睡半夜,当牛做马,到头来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地主不劳而获,却绫罗绸缎,妻妾成群,粮满仓、酒满缸、肉满厨。细细回想,黄老师句句真话。别的地方他可以假装不知道,可眼下的西龙镇是这样,龙山县也是这样。看来是民心所向啊。想到这里就觉得眼前一个四分五裂军阀争斗的民国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了。是啊,是要改朝换代了。他叹自己年老体弱,这些年守着小小西龙镇,权贵一方,有吃有喝,不思进取,不思改变。思想老旧了,雄心丧失了,过去闹革命的激情已经荡然无存。然后再想想“西龙会”这帮人,他们闹事是闹饭吃,那年大灾不是也为吃饭闹事吗?财主们妥协了,减租减税,开仓放量,最后平安四方。黄老师这次来,点了一把火,这把火刚好落在一堆干柴上。如果地主们合理收租,多一点好处给农民,农民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这把火再大也延烧不起来。再说了,莫局长将西龙镇的民团队交给“西龙会”,他们干得挺好,维持治安,解决纠纷,做到平安一方。我断他们的料草,他们自力更生,开荒种地。细数起来一件件,一桩桩,他们都没有错。硬要说错,就是韦志光他们的错。韦志光他们也是的,征那么多粮,住那么多房,让乡民眼红不说,还不听劝,不协商。这下好,红军打过来连命都难保,满仓的粮,满街的房有何用处。蓝树国决计不再听韦志光这帮地主老财的摆布,独自思考,独立办事。
〇
让“西龙会”的弟兄们大为纳闷,从龙山城回来,蓝树国不找他们的事,莫启功也不找他们的事,罗县长更不找他们的事。是他们不知道南口阻击战的事情还是不知道他们成立“□□”的事?
那天,蓝镇长去到韦小弟家:“小弟啊,这阵子上那去了?”
韦小弟见是蓝镇长进来,有点慌神,忙说:“哦,蓝镇长。我……我上西龙江那边七叔公家去了一趟。”
蓝镇长微微一笑,说:“哦,西龙江那边有个七叔公,没听你说过?”
韦小弟更加慌神,手里的碗掉落地下,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是我没给你说过。”
蓝镇长弯腰捡碗递给他,还是微笑,说:“多好看的花瓷碗,看看,亏得没摔坏。明天回去吧,镇公所里垃圾满院,屋里的灰尘快漫脚了。”
韦小弟更加六神无主,没敢抬眼看蓝镇长,顺从地答应:“行,行。好好。”
“还有骆老二、李贤他们,和你一起出去的吧,让他们都回来,该干啥干啥,别误了镇上的事。”
“西龙会”的弟兄们回到镇公所,仍然发给他们枪,李贤仍然当民团队长。蓝镇长说要他们像当初一样管好乡民,解决好纠纷,维持好治安,确保一方平安。民团队的粮草按原来的规定发给,至于他们开垦的那块荒地,本不是韦志光家的,如果愿意还可以继续耕种。
警察局长莫启功为了民团队的事也过来了,他对“西龙会”的兄弟们说,蓝镇长相中大家,我也没有意见,本来你们这个民团队是我选中的,只是有一条,不要再跟□□有任何联系,不要听他们的鼓动,你们有什么要求,西龙镇的老白姓有什么要求,给我也可以,给蓝镇长也可以,提出来,我们协商,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吗?!我还告诉你们一件事,蓝镇长找过镇里的财主,要他们减一点租减一点税,这件事情正在协商。我插一句,若协商下来,减下来的租减下来的税,不能就这样分下去,要讲个信用,讲个规矩,用ZF的话说就是考核。半年为一个期限,如若大家保了西龙镇一方平安,不再闹事,不再跟□□来往,蓝镇长方可兑现,否则不但不能兑现连你们的民团队都要撤销,你们掂量掂量里边的得失。局长比镇长高明,他划了一个圈,又设了一个套,为了他的职责!更为他的后路。
自这一年开始,西龙镇在十多年的时间里平静许多。民团队遵守诺言,蓝镇长也遵守诺言。开荒种地的事也被镇公所肯定,只要是无主的地,民团可以开垦。民团队抓住这个机会,用他们的汗水,用他们的辛勤劳动,开垦出许多荒地,荒地归镇公所,丰收囤粮,荒灾放粮,自那时起乡民们少有挨饿。同时恢复和完善“保甲制度”,十户为一甲,十甲为一保;甲长、保长选乡民中有一定威望的年轻人充当;甲长、保长实行减征租税或半供给制度,供给的来源为民团队开荒种地屯下的粮食;在“保甲”的管理上实行灵活的一事一报和定期报告制度;保长、甲长由县警察局发给快枪一支,乡民持有的猎枪全部登记管理,必要时可以调配使用;民团队有权调动甲长、保长维护治安和抵御外患。外抵匪患,内解纠纷,抓盗贼,解民忧,西龙镇日子一时向上,平安一方,成为龙山县的模范乡镇,成为广西省安民图强的典范。得到桂系首领李宗仁、白崇禧,广西省ZF主席黄旭初的充分肯定,后以西龙镇民团组织和他们的治理经验为蓝本,将它深化、完善,概括为:“自卫、自给、自治 ”的“三自政策”在广西全省推行,形成了广西省多年来少有的安定局面。
有关研究论文这样写到:“自1932年至1936年,新桂系经营了广西,短暂的消除了广西境内的匪患,并且完善了民团制度,民团制度一方面使广西治安有大幅度好转,亦能最大幅度的征集后备兵员支持新桂系军队作战。新桂系的治理使得广西从边远落后省份逐渐近代化,其主要政策有“三自”和“三寓”政策。”
由于ZF的肯定,自此,西龙镇的地主老财、土豪劣绅们暂时放下他们的身段,收敛他们的恶行。西龙镇度过了一段自治民安的时期,至此不提。
二
抗日战争的烽火燃遍祖国山河,也燃到了广西。
昆仑关,相传是汉代伏波将军马援所建,距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位于龙山县之南,宾阳县境内。宾阳县与龙山县互为县邻,从南端辖属龙山县的龙脊乡向南跨过宾阳县北端的象山镇,便到了昆仑镇,昆仑关就坐落在昆仑镇境内,关门上刻有“昆仑关”三个大字。昆仑关再向南约50公里就是原广西省府南宁。所以,昆仑关是南宁的门户和屏障,它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南方天险”之称,是兵家必争之地,为历代军事家所重视。据史记载,昆仑关曾发生过数次大规模的战斗,其中,最著名的是宋朝狄青与侬智高之战。
抗日战争著名的“昆仑关战役”就发生在这个关卡要塞。
1939年11月日本侵略军将第5师团、台湾混成旅团、第5舰队等部隐蔽集结于海南岛南端的榆林港,闪电般出现在钦州湾,疾速登陆,攻陷防城。后以一个师团又一个旅团的兵力于24日沿邕钦公路北犯侵占南宁。日军的企图是切断援华国际交通线,迫使国民ZF投降,同时将南宁作为南进基地借此夺取印度□□半岛和整个东南亚地区。日军12月4日进占昆仑关,第5军军长杜聿明受命向昆仑关反击。桂南会战打响。
这是我从相关文献中摘录的史料。
〇
夕阳带着血,自西龙山山顶缓缓落下,然后就在它的山背喷薄出万丈光芒,一根根,一线线,一爿爿,一片片,横纬竖经,将半个天空编织成恢弘瑰丽的一幅美景。美如剪影般的西龙山“龙头”,嵌进这片瑰丽的天色里。西龙山的壮美、娇娆,不是经常看得见,也不是人人都能看得见。它需要耐心,需要信心,更需要诚心。无耐心就无法到达,无信心则尽失机会,无诚心却遮目不识。一座山,一处隘,一方镇,一份情,构成小镇自古至今流淌不息的情念。
然而,故乡的这般美景自小不懂得欣赏,总是记得发大水。水淹左下街。
我在故乡十余年,约两年三年就有大水一场,洪水一来,先是满了镇子三面的伏流河,往南边约两华里大大小小的消水窟窿如果再消食不下这些汹涌澎拜的洪水,两三天时间洪水就会涌进左下街,涌进右下街,淹没那里低洼的民房,如若大雨继续下,洪水就顺街而上,灌满左下街,灌满右下街,涌上中间街。不过水淹中间街的灾情不算多,至少我没见过。然而,发洪水在我少年的时光里没有留下恐惧和不愉快的记忆。但凡洪水来临,淹了左下街,淹了右下街,我和伙伴们就省得去伏流河里玩水、洗凉了,站在左下街临水的石阶上玩跳水,玩潜泳,追逐漂流在水面上的鸡、鸭、狗、猪、羊,有时候眼前一片黄灿灿的粪便漂来,便闭上眼憋足一口气,一个猛子扎下去,出水时已过去十余米,远远地把黄灿灿的粪便甩在身后。直等到祖父拿一根“喀啦棍”威严地站在石阶上,这场玩耍才算结束。
离开故乡后,每每听到或看到洪水淹没村庄自然联想到故乡发大水的一幕幕情景,这个时候就没有了儿时玩水的那种兴致,反而惦念起故乡的安危来。在想,这一处偏僻的场,这一方穷山恶水,西龙镇的先人怎么就选中它做为祖居?自十几户至几十户再至成百上千户,聚集成为名冠四方的街镇?再说,故乡人崇尚风水,凡阳宅阴宅都有个讲究。觅龙、查沙、观水、点穴。都是请了风水先生查过、看过、点过,才可大兴土木。这一绺乡愁在我脑子里不知打过多少结,埋存了多少年。二十年前,故乡又发了大水,亲戚来信说大水淹没整个西龙镇,我问他们西龙镇隔三差五发大水,小淹一条街,大淹半个镇,怎么这次就淹了整个西龙镇。亲戚们说,消水窟窿都让洗锰的泥水堵死了。故乡盛产锰,锰是一种金属,将锰参进铁水里冶炼可得到高强度的锰合金。建在西龙镇的锰矿开采厂是广西著名的矿厂之一,它坐落在镇子西北方向,伏流河大沟的上游。锰的质量有优劣之分,高质量的锰可直接使用,块状的劣质锰需经过淘洗露出晶亮的光泽方才可以使用。消水窟窿就是被洗锰的污泥堵塞造成的。我明白了,故乡人没有错,那个最先在西龙村落宅的先人也没有错。西龙镇的风水在那里摆着:北面的西龙山,山势挺拔,将来自北方的寒风档在山的北面;伏河流成三个方向将整个镇子揽入怀中,极易取水,方便生活;西龙山与镇子之间有个大坡,大坡北倚西龙山,南衔西龙镇,坡上竹林婆娑、古木参天,清新的空气从那里吹荡过来,向南掠过西龙镇,留下一服长寿秘笈,然后向田野飘去;西龙镇又坐北朝南,接受来自南向暖暖的阳光,可以驱赶潮气,可以杀毒灭菌;可谓依山傍水、茂林修竹。可谓左青龙、右白虎、南朱雀、北玄武,样样精准。可是在“洗锰”之前,我还在故乡,大水为何也是三年两载淹没它呢?人多为患,无序开垦、无度砍伐,长年累月的生活垃圾,建筑垃圾都往河沟里填,不堵才怪。这是我受到“洗锰”启发得出的结论。
至此感叹:旧时的故乡是壮锦织就的,远去的故乡是梦幻萦绕的,现在的故乡是色彩涂抹的。所以,对于它远去的这一方美景,不知道有多少故乡人见过它、懂得它、欣赏它、关怀它、梦想它?
夕阳完全地落下去,灰黑的暮色慢慢地,渐渐地将整个西龙镇包裹起来。此时,西龙隘隘顶突然出现一队人马,扯着暮色在移动。人越来越多,有持枪的,有抬担架的,有相互搀扶的,约半个时辰,这队涌动的人马下得隘来,敲开镇公所的大门,敲开乡民的大门。他们是谁?他们是一支队伍,是一支参加昆仑关战役痛打日本鬼子的队伍。担架上躺着重伤员,搀扶的是轻伤员,他们是国民革命军新编第22师下属的一个营,杜聿明长官的部属。
昆仑关战役相当激烈。中方调集了第5军、第31军、第46军、第26集团军、第37集团军、第35集团军、第38集团军,计达30万之众。日方纠集了21军、第5师团、第18师团和台湾混成旅团,连同海军陆战队、飞机100架,兵员总数约10万人。其第5师团师团长就是臭名昭著的坂垣征四郎。战斗中昆仑关关卡反复易手,敌我死伤无数,日方第5师团第22旅团长中村正雄被我军击毙,班长以上的军官死亡达85%以上,士兵死亡4000余人,被俘100余人。
这支伤兵队伍撤到西龙镇,一时间家家户户动员起来为伤员疗伤,给官兵送饭送水,安排驻地,遮风挡雨。乡民中最忙的要算莫启新,他会治疗骨伤。“西龙会”的弟兄都听从他的调遣,西龙山、雷公山、平顶山几座山上的接骨草、黄芪、牛膝、野菊花、金银花、木蝴蝶、锦灯笼、黄连、大血藤、红天葵等治疗骨伤和消炎消肿、杀毒灭菌的草药尽被他们采集一空。伤兵们经过乡民的精心抚疗,不多时日轻伤的痊愈,重伤的大有好转,可以下地走动。
一天,一个骑着高头大马,警卫人员护拥的国民党将军出现在西龙镇,这个静卧在桂西北的山,闭塞的乡民们那里见得过将军,都围拢过来看究竟。突然眼尖的一个乡民惊呼起来:
“骆老大!”
几个乡民跟着也惊呼起来。
“骆老大!”
“骆老大!”
是的,他就是西龙镇的骆老大。上次红七军在龙山城南口阻击反动派,与弟弟骆老二相遇,已经晓得他从消水窟窿走出的事因,此处不再赘述。可是这骆老大怎么又从红七军的营长变成国军的将军呢?这要从龙山城南口阻击战之后说起:
南口阻击战之后骆老大随红七军撤离龙山城向黔南的荔波进击,此时,□□又从北面调集王家烈的黔军向南夹击。红七军腹背受敌,危机之际,中革军委命令红七军向江西方向撤离,进入苏区与那里的中央红军汇合。张云逸、李明瑞率领红七军一路征战一路西撤,到了粤北重镇韶关,张云逸军长接到一条命令,务必找到反蒋失败后去向不明的俞作柏将军。
原来,俞将军踌躇满志领导的反蒋运动,短短四天就失败了。主要原因是俞将军在广西的根基不稳,加上反蒋之前的各种举动被监视的政工人员及时报告南京,□□得知情况派人去拉拢不服俞作柏的杨腾辉和吕焕炎,促使两个师反俞。而本可仰仗由李明瑞兼任师长的第15师也是问题多多,所属旅长黄权、团长封赫鲁先后反俞,就连视为嫡系的警备队六个大队也离走三个。这样一来,俞作柏手中只剩下六个团的兵力,以此实力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俞作柏开始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听中共代表的劝阻,铸成大错,后随中共领导的警备队三个大队退守龙州和百色。到了龙州后,俞作柏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一方面部队少,另一方面部队经费短缺,俞将军随告别部队前往香港等地筹集军费,让表弟李明瑞和胞弟俞作豫留下指挥部队,至此俞将军与中共失去联系。
张云逸军长找来李明瑞询问俞将军的去向,李明瑞说只知道个大概,这个大概就是广东、香港一带。张云逸和李明瑞最后商定由骆老大去执行这项任务。骆老大离开红七军,先到广州后到香港寻找俞将军。此时,□□、汪精卫都出动各自的特务到处打探俞将军的下落。骆老大刚找到俞作柏没几天就遇到这帮特务。特务们没找到俞作柏却偶遇骆老大,也算是额外收获,并将此消息告诉□□。蒋得到骆老大的消息后大为高兴。骆老大自从黄埔军校毕业后入了桂系,一直跟随俞作柏左右。几年前,为了劝他脱离桂系,回到国军,□□曾派黄埔军校一期学生罗琪,就是引导骆老大走上革命道路的那个罗琪去游说骆老大。骆老大没有给□□面子。这下好了,俞作柏流亡他乡,骆老大失去依靠,应该明白事理,该是回来的时候了,于是再次派出刚升任少将旅长的罗琪前往游说,承诺给骆老大一个上校团长的职务。党组织听到这个汇报后,分析认为:□□并未掌握骆老大参加百色起义的情况,以为他一直在俞作柏身边,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同意他潜回到国民党军队,并指定骆老大今后的潜伏工作由李明瑞领导并单线联系。
在香港,骆老大假装和□□派来的人一起寻找俞将军,一面暗地里保护俞将军,和特务们捉迷藏。可能是俞将军发现了特务们的一些蛛丝马迹,当骆老大再次回到俞将军住处时,将军屋里空无一人。骆老大正要往外走,在门口与遇到罗琪将军,罗的身后跟了几个特务。
抗战全面爆发,俞作柏将军重返军旅,但□□对于这位曾经的背叛者并不信任,名义上委任他为忠义救国军总指挥,实际兵权却操控在军统头子戴笠的手中。俞将军怒提辞呈,只留得军事委员会参议的名头,抗战胜利后,俞作柏出走香港,解放后定居广州,被任命为广东省参事和省政协委员。后因膀胱癌在北京不治去世。
回到国民党军队的骆老大,参加了1933年4月的古北口战役;1938年3月的台儿庄战役;1938年6月的武汉会战和1939年9月起的长沙会战。此时的骆老大已是战功赫赫的中将师长。这次昆仑关战役(1939年12月18日-1940年1月11日)受桂林行营白崇禧长官的派遣,到战区督战和慰问。当他看到撤退到家乡的部队,看到受伤的官兵得到很好的疗伤,一个念头冒出来,他站在西龙镇小学的大榕树下,挥着手臂说道:
“乡亲们,我骆逸之回来了,我回来不是要告诉你们我是怎么出走西龙镇的,也不是回来光宗耀祖的,更不是回来设宴请客吃饭的。我回来是要告诉你们:日本鬼子践踏我们的国土,蹂躏我们的姐妹,杀戮我们的同胞,烧毁我们的家园。我回来是请求乡亲们出力抗战,是请求乡亲们像今天这样,扶疗将士,慰劳官兵。是要动员乡民,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打一场人民战争,把日本侵略者赶回老家去!”
现场官兵和乡亲们一阵阵掌声,停了一会,他接着说:
“为了嘉奖英勇不屈的国军官兵,为了表彰精心护理受伤官兵的父老乡亲,现在我宣布战区给你们的嘉奖令……”
骆老大念完嘉奖官兵的名单,接着念到莫启新、骆老二、李贤等十几个乡民。乡民的嘉奖不同于官兵的嘉奖,官兵的嘉奖是事先制作好的奖牌,奖牌上一根红绸子线穿过圆孔,挂在授奖官兵的胸前熠熠生辉。乡民的嘉奖是一尺见方的红色奖状,一人一张,右下方签署了国民革命军桂林行营参事室主任“骆逸之”的大名。
颁奖完毕,骆老大双手举过头顶呱叽呱叽地鼓掌,官兵和乡民的掌声更是响彻校场。末了,骆老大压一下手掌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说:
“这几天我都看到了,官兵们也都看到了,西龙镇有一支很好的民团队伍,有一支懂得医疗知识的救护队伍,我有个想法:我想把你们带到战场上去,带到昆仑关去,在那里用你们的护疗知识,用你们的勇敢和不怕牺牲的精神,用你们的吃苦耐劳和干劲,用你们的热血和汗水,保卫家园,报效国家。你们说可以吗?”
“可以!”
“当然可以!”
三
一支由西龙镇人组成的战地救护队开往百里之外的昆仑关,开往枪林弹雨的战场,在一个叫做唐家堡的村庄,救护队驻扎下来。远处昆仑关激战的炮声隐约传过来,莫启新依照在西龙镇时的做法安排救护队人员,采药的采药,熬汤的熬汤。还没等他们准备妥当就有受伤的战士被抬进来。莫启新上前一看,眼前的情景把他吓得不轻。有的炸掉了耳朵,有的炸瞎了眼睛,有的肠子流出来。有肉的地方坑的坑,洞的洞,没肉的地方就有断了的骨头露出来。
“往那边抬,往那边放!”骆老二边指挥边喊。
“莫老四你快去啊!”李贤见莫启新还愣在那里上来催促他。
莫启新端起一盆炮制好的中草药往几个断腿战士的伤口上敷。
覃木根嫌他速度慢,端起一盆药也往断腿伤员的伤口上敷。一边敷一边指挥其他人:“你们几个快,快!都动手敷药。”
“木根,木根,慢点慢点。”莫启新阻止他。
“咋的了?”覃木根问。
“露出骨头的伤口不能敷。”莫启新说。
覃木根转过头去才发现莫启新敷药的那几伤员,都不是骨头露在外边的伤员。“那他们怎么办?”覃木根问。
莫启新说:“我没医过这种露骨头的,没有把握,转给军医吧。”
覃木根把军医叫过来,军医看看了看,说:“这些我们来,只能锯掉。”再看过莫启新刚敷上草药的那几个没露骨头的伤员,说:“哎,怎么没打石膏?”
莫启新、覃木根愣了愣神,问:“打石膏?”
军医说:“对,打石膏,没学过吗?”
骆老二上来插话:“没有啊,没有啊,我们都是这样医的。”
军医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
傍晚,军医组织救护队员培训。
军医:“打石膏的作用是固定受伤部位,防止活动影响骨头生长……”
“打了石膏,没地方敷药,怎么消肿?”莫启新问。
莫启新的问题不是没有道理,早年有个省城回西龙镇省亲的老中医也交给他这个办法,刚开始他觉得有道理,医了几个,随后问题出来了,药上边打一层石膏,两天换一次药,还要砸破石膏,那样受伤的腿还是被震动。太麻烦效果也不是很好,所以就放弃了。
军医说:“消肿、消炎是靠盘尼西林、磺胺这些口服药。”
“那接骨呢?”莫启新又问。
“接骨?你是说吃什么药来接骨头?平时你们用什么药来接骨?”军医问。
“用接骨草!”莫启新很聪明的回答。因为“竹节草”这个真实的草药名字他从来没有对人说过,自从发现它的作用后不管谁问,他都用接骨草代替将人骗过。
军医说:“没听说过接骨草,它是一株草药对不对。”
莫启新说:“对。”
军医:“我敢肯定地说,这株接骨草并不能将折断的骨头接起来,还有当归、红花、苏木、透骨草、川芎、赤芍、牛膝这些传统治疗跌打损伤的中草药都没有真正意义的接骨作用,它们只起到……”末了,军医重新安排任务,只让他们治疗那些受到轻伤的战士。
军医的一席话像一根闷棍打在莫启新头上,他不相信西龙镇传承了几百年的当归、红花、苏木、透骨草、川芎、赤芍、牛膝没有接骨作用,更不相信他发现的接骨草也没有接骨作用。不可能!不可能!
莫启新走在回来的路上,在想,躺在床上还也在想,一个晚上都没有合眼。他在心里嘀咕:你是西医,我是草医,我不懂你的西医,谅你也不懂我们壮乡的草医。不懂就说不懂,不要乱说,不要诋毁别人。莫启新不服,心里想:要不我们比试比试,你用你的石膏,我用我的接骨草,看谁赢得过谁。
〇
“往这边抬,往这边抬。”莫启新看见一副担架上躺着个重伤的战士,血肉模糊,炸断的腿骨露在外边,急忙指挥担架往里抬。
骆老二说:“莫老四,骨头都露在外边了,还是按军医说的,我们治疗轻伤就行,这个重伤的退给他们吧。”
莫启新看看四周没人,说:“他不信你也不信。里边抬,里边抬。”还是指挥担架往他指定的地方抬,
重伤的战士被放在最里边的屋子,莫启新心里仍然在想:不信我比不过你。西龙镇救护队忙里忙外,都按照莫启新的吩咐,按照他交给的要领,先用熬好的药水洗一遍,接上断骨后外边缠上纱布,然后把第一种捣好的药敷在纱布上,最后根据药理的作用分别敷第二层、第三层。这是他经过几晚上的思考后采取的办法。莫启新很聪明,军医讲的那些知识在别人那里恐怕是对牛弹琴,在莫启新这里就跟传世之宝差不多,要不是军医否定他的“接骨”理论,和军医产生隔阂,他会提着鸡鸭拜军医为师。那年他揭开竹节草的秘密后,一门心思想学医,后来得知名老中医从南宁回西龙镇省亲,便把家里下蛋的母鸡送去拜见,老中医看他学有中肯,交给他几株草药和几味中药,还交给他用药的要领,莫启新悟性极强,不但一字不漏的记住,还将这些方子和西龙镇流传下来的老方子混合运用,创造出独具治疗跌打损伤的秘方。
晚上睡不着,主意就从脑子里跳出来。军医不是说先杀菌,然后止痛,然后消炎消肿吗?说的很有道理。之前在西龙镇的做法是杀菌、止痛、消炎消肿同时进行,同时把三种药放在一起捣烂,然后敷上伤口。经军医点拨,莫启新立马明白,所以,他把采来的草药分类后,按照杀菌、止痛、消炎消肿分层敷上,分次敷上。果然,伤员很快不喊疼痛,闭上眼睛睡过去。那个重伤的士兵经过治疗,消肿明显,莫启新很欣慰,沉浸在自己成功的喜悦里。正要往外走时遇到军医过来查房,按了按重伤士兵的伤口,说消肿太慢,不能再用这种方法,还是抬到那边去。军医给莫启新说,那边的重伤员都能坐起吃饭了。这次暗中的比赛,莫启新虽然成功却没有取得期望的胜利。战斗越打激烈,伤兵越来越多。前方传来消息:鬼子的飞机把桥梁、公路都炸毁了。本来短缺的盘尼西林等药品,因交通中断更是运不进来,这下可急坏了将军们,军医把莫启新带到将军面前,将军问附近的山上都有这种草药吗?莫启新说我们广西的山,是山就有药,有采不完的药。将军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说战争结束给他记功。将军命令,所有救护队听从莫启新指挥,进山采药。浩浩荡荡的采药队伍进深山,钻树林,采来的草药堆满村子。莫启新笑了,他转败为胜。
先输后赢,聪明的莫启新没有放过失败的原因,他琢磨军医说过的每一句话:“我敢肯定地说,这株接骨草并不能接骨,还有当归、红花、苏木、透骨草、川芎、赤芍、牛膝这些传统治疗跌打损伤的中草药都不具有真正的接骨作用。”
这些草药真的不能接骨吗?
“骨头断了之后可以自己生长,打断的狗腿什么药都不用敷它自己也能接上。所以,这些中草药,包括莫医师刚才说的接骨草,作用就是止痛、消肿、活血化瘀。止住痛伤员就不喊疼,减少精神痛苦;消了肿血管不受外力挤压,血液可以畅通;疏通了瘀血,血液就活络起来,向伤口和身体各部位、各器官送氧,伤口就慢慢恢复。不止是中草药,就是我们用的盘尼西林、磺胺这些西药,都是给骨头的生长提供良好的外部环境。外部环境越好,骨头生长越快。”
莫启新默默回味军医说过的每句话,几夜不能入睡。他之所以输,就输在中草药的速度慢。他之所以赢,并不是赢在接骨草,而是赢在交通中断,西药运不进来,赢在四周的大山,赢在深山密林里采不完的中草药。并不是他的主观功劳。
战争还在残酷进行,一个又一个,一批又一批伤员被战地救护队送到唐家堡。日本鬼子公然违背《日内瓦战争公约》和人道主义原则,明目张胆地向前线的战地救护队投下炸弹,前线的战地救护队员或牺牲或受伤,造成减员,将军命令从后方的救护队里抽调人员补充前线救护队。骆老二被补充到前线救护队,突然,一颗炸弹落在担架边,骆老二飞身扑到担架上,伤员得救了,骆老二一条腿却被炸断了。见到鲜血直流、奄奄一息的骆老二,莫启新止不住的泪水往下淌。骆老二张嘴要说话,他哪里说得出话,只见嘴唇颤动,声音含在嘴里。莫启新把耳朵贴过去,模模糊糊听见他说:“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来来’没有死,‘来来’在……江,江……家里!”莫启新忙说:“老二,骆老二。你没事的,你没事的,我一定要把你救活……”话没说完,骆老二的手就从担架上滑落下来。莫启新愣过神,想起骆老二后边那句话:“‘来来’没死。”正想追问个明白,骆老二闭上眼,昏迷过去。
战争终于结束,具史料记载昆仑关战役是抗战以来中国军队首次主动发起的关隘进攻战。它以中方的惨胜赢得战争的胜利。昆仑关战役打出了中国军队的威风,大涨了中国人民的志气。
从昆仑关战场回来,莫启新将骆老二的腿伤治好,问他“来来”的事,骆老二矢口否认,说那是他痛晕了说的胡话。莫启新很生气,发誓不再理他。
〇
昆仑关战役,莫启新收获最大,不但思想有收获,他的中草医理论也有很大收获。西医的快,西医注重内治让他大开眼界,打开思路。回到西龙镇后的几年时间,聪明的莫启新将战场上学来的理论知识,按照止疼、消肿、活血化瘀的步骤,对中草药进行分类、配比,晒干后熬成膏状,取名“接骨膏”。还做了一个空心支架,一来可以固定受伤部位;二来不用拆卸,通过支架中间的空心部位换药。那天他看见蓝树国镇长手抓一把粒状的“六味地黄丸”往嘴里塞,回家后他琢磨出可以口服的“接骨丸”。然后再将“接骨丸”去渣,做成可外涂又可内服的“接骨水”。凭着“膏、丸、水”三种神药,莫启新名冠龙山县。可他仍然“抠”,秘方从不示人,逼得无奈时像编“接骨草”的谎言那样哄过他人。后来抢走“给给”的警察局长莫启功良心发现,编了个故事将“给给”还给他,又遇西龙镇解放,红军遗孤莫“给给”和骆老二的女儿,本来是自家女儿的莫“来来”“兄妹”恋爱,至此“给给”、“点点”、“来来”三个儿女和父母团聚,媳妇彭桂芳的疯癫病也得以好转,他才把药方献出来。龙山县专门为他的“膏、丸、水”成立制药厂,外包装上都印有他的头像。莫老抠名扬广西,“接骨膏”、“接骨丸”、“接骨水”成为家喻户晓治疗跌打损伤的必备良药,连三岁小孩跌破波罗盖都指名要“接骨水”。西龙镇的乡民则将三种神药戏说成:老抠膏,老抠丸,老抠水。
四
那天,“噹、噹、噹”韦小弟的那面铜锣又响了:“全体乡民,都到榕树下集合。全体乡民,都到榕树下集合。镇长有训话。镇长有训话。” 铜锣声从桥头街响到庙头街,响到左下街响到右下街。有消息传来,几天前激战正酣的桂(林)柳(州)会战突然失败,守军韦云松军长殉国,鬼子正在纠结力量向龙山城方向进犯,妄图打通通往陪都重庆的通道,逼迫国民ZF投降。西龙镇正处在这条通道上,免不了遭鬼子的进犯。
镇长蓝树国:“各位乡亲,各位乡亲。鬼子来势凶猛,老的、少的能走的就走,到峒场里避了去吧。三只羊那边,棉花峒、横财峒、丁峒、锅底峒那边……有亲的投亲,没亲的借宿。年轻壮士,民团队要保护乡民撤离,还要配合国军抗战……”
盘王节这天,西龙镇的瑶族乡民们没有穿着节日盛装,也听不到她们蝉翼般无伴奏多声部的情歌。这天,打着太阳旗的鬼子进犯西龙镇,部分没来得及峒场避难乡民被困在西龙镇。混在鬼子队伍里有几个中国人,西龙镇的乡民人看得清楚,为首的那个正是西龙镇原任乡警唐家柱。听说鬼子要来,不知道是那根神经除出毛病,唐家柱高兴得几天没合眼,觉得他再度风光的时候到了。本来嘛,乡警就是这个小镇的风光人物,呼风唤雨,称霸一方,看谁不顺眼,谁得罪他,找个茬子抓到镇公所,公了私了都是他说了算。可是自从有了民团队,有莫老虎给民团队撑腰,撤了他这个队长,撤了他这个乡警,让他威风扫地,只好给他表哥地主韦志光当个看门的家丁。当家丁就当家丁吧,先前的风光虽然不再,但是也吃得一日三餐白米饭,可气的是又遇到那个闹腾革命的教书匠,白米饭都吃不得安稳。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下鬼子要来,民团队躲进山峒场,镇长、乡绅,财主老爷闻风而逃。有权有势的走了,压在他头上的人也走了,这不是很好的机会吗?鬼子来了,总要有人维持治安、管理民生吧。总要有人在鬼子和乡民之间有个“桥梁”沟通吧。唐家柱就要充当鬼子需要的这些角色,当上西龙镇的维持会长,这是他从桂柳会战那里学来的。桂柳会战时唐家柱正在柳江县思贤乡外婆家,当时也是怕得要命。国军战败,鬼子占领柳州后外婆的街坊刘厚金就走进驾鹤山西面的“半山酒家”,当上了大柳州的维持会长,那才叫风光无限。这次鬼子占领西龙镇,唐家柱决意学习刘厚金,在西龙镇风光一把。
鬼子驻扎下来,把镇公所当成炮楼和指挥所,几家地主的楼房也成了他们的兵营和炮楼。一天深夜,住在镇公所的鬼子正在呼呼大睡,咚的一声,镇公所炮楼的西山墙被炸出一个洞,鬼子受了伤,一个断胳膊,一个断腿,事后鬼子查出来是炸药爆炸。怪了,鬼子都进住十多天,这个壁垒森严的砖楼里怎么会有爆炸?炸药怎么会在无人引燃的情况下爆炸?唐家柱说是闹鬼,还举出那次李贤和骆老二救下覃木根时一直传说不衰的闹鬼故事。鬼子虽然查不到人,也搞不清爆炸的原因,但他们绝对不相信鬼,他们相信是人干的,肯定是民团队干的。于是展开报复,浩浩荡荡开进峒场扫荡。
鬼子的怀疑没有错,在鬼子进村前,李贤就料到鬼子肯定将镇公所设为据点,于是倒出土枪的火药,装进一个陶罐,让骆老二做了个手母指大的铁皮盒,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强水”装进去,再将小铁皮盒放进陶罐里,再从墙上挖开几个砖洞,陶罐放进墙洞里封好。强水由硫酸、硝酸、盐酸勾兑而成,具有极高腐蚀性能。十几天时间,强水把小铁皮盒慢慢腐蚀穿透后漏到陶罐里的火药上,火药遇强水就剧烈发热燃烧,引燃火药爆炸,鬼子上哪查去?!
唐家柱领着怒火万丈的鬼子进山扫荡,一路是弯弯曲曲的羊肠山道,山道两边不是悬崖峭壁就是茂密的树林。找不到民团队,鬼子队长火气不打一处来,两耳光打得唐家柱眼冒金星。唐家柱想起蓝镇长的训话,镇长让乡民躲进峒场。唐家柱便领着鬼子进峒场抓人,刚走进棉花峒场,突然后边的山口一片烟火,烟雾弥漫在山路上。鬼子还没反应过来两侧的山上乱石滚滚而下,快枪、土枪子弹居高临下射下来,看不清路更看不清人的鬼子包头鼠蹿,举枪乱打。
这次鬼子吃了大亏,回去后抓来韦志亮他爹,五花大绑一路走一路喊,企图将韦志亮和民团队引下山。刚到进棉花峒场峡口,鬼子就向峒场里喊话,见韦志亮不出来,鬼子拿起枪托砸他爹的手指,喊一句砸一下,老人家疼得嗷嗷直叫,韦志亮伤心的眼泪直流。李贤看不下去劝韦志亮下山,要不然韦叔将被鬼子折磨死。大伙都不赞成李贤的主意,明摆着是鬼子的圈套,韦志亮下山肯定是送死。李贤还是坚持让韦志亮下去,而且从悬崖这边下去,让鬼子看得见。然后李贤榷断一根树枝,在地下画了个简单的图形,对韦志亮说:
“志亮,你在山上慢慢应付鬼子,拖住时间,过一会从山崖这边下去,尽量慢着下,还要让鬼子看见。我们几个这样……”说完李贤将那根树枝左一下右一下,做了个戳眼睛的手势。
大家明白李贤的意思,然后从山后边的小路悄悄下山。
“哎太君,太君,你们不要再打我父亲,我这就下去,我这就下去。”韦志亮在山顶上喊。
鬼子很得意,唐家柱也很得意,他们不信天底下还有儿子不疼父亲的?还有见死不救父亲的?
韦志亮按照李贤的吩咐尽量拖延时间。鬼子这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下山的韦志亮。
李贤他们来到廖家弯的甘蔗地里砍了一捆甘蔗,将两根甘蔗削尖插进捆里,然后在地边割了一捆干茅草。覃木根扛着甘蔗,韦小弟扛着干茅草,其他人拉开距离跟在后边。走到桥头街闸门,站岗的鬼子叽里呱啦的用枪指着覃木根要他放下甘蔗检查。覃木根放下甘蔗,鬼子举起刺刀往甘蔗捆里扎,甘蔗太粗,刺刀扎不透甘蔗捆,鬼子就将捆在甘蔗上的藤条挑断。见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示意覃木根可以进去。覃木根弯下腰拿起一根甘蔗假装给鬼子吃,乘鬼子没有防备,再抓起那根削尖的甘蔗朝鬼子眼睛扎去,鬼子扭过脸,没扎着眼,扎在脸上。覃木根和鬼子扭打在一起,李贤和骆老二他们赶过来,拳头、甘蔗一齐朝鬼子打。镇公所炮楼上的鬼子发现后朝这边放枪,韦小弟反应快又熟悉通往镇公所山墙的小道,扛起干茅草猫着腰朝山墙根跑去。炮楼上的鬼子还在啪啪啪放枪,子弹就从李贤他们的头顶飞过,鬼子没敢朝人打,怕打着扭成一团的自己人。这个时候就见两个鬼子端着枪从镇公所炮楼里出来,也是朝这边乱放枪。骆老二抢过鬼子的三八大盖,朝鬼子扎过去,被压在身子底下的鬼子立即松开手,回老家去了。骆老二背着缴获的快枪和李贤他们撤出闸门口,赶过来的鬼子没抓着人,密集的子弹落在李贤他们身后。韦小弟跑到镇公所山墙根下,将干茅草放下,再把四周的朽木头堆积在茅草上,划着火柴。熊熊大火燃烧起来,火焰顺着山墙往上蹿,烧着了屋檐下的全皮和行条,滚滚浓烟将整个炮楼淹没。
峒场口这边的鬼子见镇公所起火,来不及等韦志亮下山,推搡着韦志亮他父亲急急忙忙赶回西龙镇。
李贤他们跑了半天,回头已看不到追上来的鬼子,就在大沟边停下来,突然想起韦小弟。
骆老二说:“小弟那边恐怕有危险!”
覃木根说:“是啊,怎么把小弟甩下了,回去找他吧!”
“不能回去,敌人戒备森严,回去就是送死。”李贤说。
覃木根说:“那怎么办?”
李贤说。“放心,小弟不会有事。镇公所他熟悉,找条小路,翻院墙,穿街巷,鬼子找不到他。”
正说着,从棉花峒场赶回来的鬼子已经下到西龙隘。
骆老二说:“来不及了,再往前走就撞面了,我们往甘蔗地里躲吧。”
覃木根说:“不行,鬼子居高临下,躲进甘蔗地他们还是看得见。”
骆老二说:“要不就打,我们有快枪。”
李贤说:“不能打,就一条快枪,鬼子比子弹都多。”
覃木根说:“我们跳水,顺着大沟游下去。”
李贤说:“好办法。水比人快,还隐蔽。骆老二你快把枪埋进沙滩里。”
他们顺水而下,果真没有被鬼子发现。刚上岸不久,听见啪啪啪几声枪响,大伙回头往西龙镇看去。
李贤猜测说:“不好了,韦小弟出事了。”
覃木根说:“刚才我们回去接应他就好了。”
大伙没再说话,陷入沉默。
不一会,水面上漂过来一根木头,覃木根喊:“有个人,有个人!”
大伙望过去,木头旁边真的有个人,起起浮浮漂在水面。
李贤说:“是小弟,是韦小弟。”
覃木根也说:“真的是韦小弟。”说着跳下水去,几个人跟着也跳下水去。
原来小弟放完火,从后院翻墙时被炮楼上的鬼子发现,照准他一阵乱射,因为烟雾遮挡,子弹没打着要害,只伤了胳膊。
韦小弟被救上岸来,莫启新在树林里找来几株草药放进嘴里嚼了嚼敷上,把伤口包扎好。韦小弟说:“塌了半边炮楼。”
死了一个人,丢了一条枪,塌了半边炮楼,鬼子恼羞成怒。唐家柱敲起那面铜锣“噹噹噹”从桥头街响到庙头街,再从中间响到左下街响到右下街:“乡民们都到大榕树下集合,皇军要训话。乡民们都到大榕树下集合,皇军要训话。”
鬼子把韦志亮他父亲和几个乡民推到大榕树下,逼他们交出抗日民团队。
鬼子队长乌拉乌拉地说了一大通。
翻译官:“皇军说了,叫他们回来皇军有赏。”
鬼子队长走到一个乡民跟前:“你说,你说……”
乡民歪过头不理他,鬼子队长拔出手枪照准他的脑袋就是一枪。
……
鬼子队长看看无计可施,给唐家柱作了个手势,唐家柱就喊:“开膛,开膛。”
韦志亮的父亲和几个乡民被推往消水窟窿,吊在苦恋树下,唐家柱手握杀猪刀:“再不说就开膛了。”
一个鬼子走上来,端起刺刀扎进韦志亮的父亲和几个乡民的大腿,另一个鬼子夺过唐家柱手中的杀猪刀砍断吊在树上的绳子,一个乡民掉下来顺着坡口跌进消水窟窿。现场一片惨叫的声音,乡民都背过脸去不忍目睹。鬼子队长指挥唐家柱要他开膛。
唐家柱撕开韦志亮他爹的衣服,说:“表叔,还是说了吧。”
韦志亮他爹“呸”地喷了唐家柱一脸吐沫:“你也配叫我表叔,你就是西龙镇的逆子,是民族的败类。”说完闭上眼睛。
一刀下去,鲜血从韦志亮他爹的胸口流出来。
“住手。唐家柱你住手。”
大家回头往场外看,韦志亮一边喊住手一边跑过来。
唐家柱停下刀,韦志亮救下他半死的父亲。第二天,韦志亮被绑在苦恋树上,唐家柱将他开膛破肚,挖出心肝煮酒吃。
那天夕阳的余光从西龙山山背喷射出来,将西龙镇的半个天空染成血一般红,另一半天空下起了血雨。
第二天,民团队带领几十个乡民埋伏在棉花峒场峡口,快枪的子弹已经用完,龙山县城被鬼子占领,无法取得县警补充的弹药,只能用火枪和鬼子对抗。近距离是火枪的优势,沙弹扩散,杀伤面积大,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把鬼子引到有效距离□□杀。大家出主意,利用路边突出的山崖作掩护,把鬼子引到山崖前,再从山崖后面突然出现,举枪齐射才可以有效杀伤敌人。可是那样很危险,引诱敌人的人很危险,躲在山崖后边的人也很危险,如果杀不死敌人,敌人反扑过来,长枪、□□、机枪扫射过来跑都来不及。李贤早有主意,说我们射完子弹,不管杀得了杀不了敌人,转头向后跑,山崖后边不远是条沟壑,沟壑里树林密布,再下边是波涛滚滚的涧水,只要下到沟壑,跳进涧水,顺水而下就不会有危险。只是引诱敌人这件事……李贤话没说完,韦疤自报奋勇,说他身子灵巧跑得快,肯定能完成任务。西龙镇的乡民都知道韦疤还有个绰号叫“野山猫”,把任务交给他,他有信心,大家也有信心。骆老二走过来交代,说一旦鬼子引诱过来就赶紧拐着弯往回跑,千万别跑直线,韦疤说记住了。鬼子浩浩荡荡向棉花峒场开进,刚进峒场就发现提着火枪的韦疤,朝他乱放枪,韦疤立刻闪到一个大石头后面,鬼子看不见人,只顾朝前追,韦疤闪身出来开了一枪,一个鬼子应声倒下。追在后面的鬼子朝他放枪,密集的子弹嗖嗖地从他身边飞过,按照骆老二事先交待,韦疤拐着弯往回跑,刚跑到山崖跟前,身子一歪,壮烈牺牲。十几个乡民闪身出来,朝鬼子一阵猛射,然后扔出火把,大火烧着山崖下的杂草,烟雾弥漫,鬼子看不见人,毫无目的放枪。大伙钻进沟壑,跳进涧水,远去。受伤的鬼子回到西龙镇,伤口脓烂,无法止痛,起不了床,走不了路。为了治疗脓烂的伤口,鬼子从柳州城派来一名高级军医,取出沙弹察看,气急败坏地直骂:“八嘎呀路,八嘎呀路。”原来乡民在枪管里放进晒干的米巴豆,同时在沙弹表面涂上米巴豆浆。米巴豆是一种植物种子,细如小米,有毒性,随沙弹打进肉里,干豆遇到血水就膨胀,又有毒又膨胀,不疼才怪!不脓烂才怪!这是莫启新的主意。由西龙镇人发明的专打鬼子的化学武器。鬼子受到重创,十几个伤兵下部了床,走不了路,兵力不足,白天叫嚣一阵,晚上不敢出门,已成强弩之末。
“不出来我们就放火烧。”李贤说。
“怎么烧?闸门、街上、炮楼上都有鬼子站岗放哨。”覃木根问。
“好办,将鬼子炮楼两边乡民的草房点燃,大火延烧过去,炮楼一定会烧成火海。”李贤说。
“那还行,乡民的房子都烧了他们上哪住。”骆老二说。
“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把鬼子赶走了,民团队给他们盖新的。” 李贤说。
在廖家弯的甘蔗林里,李贤给几个乡民交代好统一放火的时间和方法,特别强调了统一放火的时间,那样大火烧起来鬼子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一定会取得很好效果。
那天晚上,西龙隘吹过来一股强劲的东风,几处紧邻鬼子炮楼的民房,乡民们在同一个时间,将自家的草屋点然,熊熊大火,火光和浓烟翻卷在西龙镇的上空,火焰顺着东风延烧到鬼子的炮楼,炮楼都是地主家的瓦房,房顶是木制的行条和全皮,行条和全皮着火,上边的瓦塌下来将鬼子埋葬在炮楼里。鬼子死伤过半,元气大伤,再也组织不起扫荡和清乡,唐家柱和西龙镇的几个汉奸也被烧死在大火里。
据龙山县志记载:1945年6月16日,日本鬼子从西龙镇撤出,当年7月21日,从龙山县城撤出。西龙镇、龙山县军民赢得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接受波茨坦公告,无条件投降,中国军民取得了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
五
来时气势汹汹,走时夹着尾巴,西龙镇的抗日民众出没于峒场山崖,隐身于竹林山洞,用土枪,用石头,用烟火,用米巴豆,将武装到牙齿的鬼子打得丢魂弃甲、落荒而逃。西龙镇的乡民又在西龙山下点燃篝火,跳起壮民族的扁担舞,大字街上摆出长长的街宴,米酒斟满,炒菜入盘,鱼肉上桌,且唱且跳庆祝胜利。蓝镇长举起杯,骆老二举起杯,“西龙会”的兄弟们和西龙镇的乡亲们举起杯。
“干杯!”
“干杯!”
“干杯!”
……
“哎,西龙隘那边……”眼尖的李贤停住酒杯,惊讶的望着西龙隘。
顿时,一盏盏酒杯凝固似的停在各自胸前,起初他们惊讶于李贤的神情,抬眼望过西龙隘,然后就惊讶于西龙隘上抬着灵柩的人群。这群人下得隘来,翻身下马,走在前头的是龙山县县长罗永强,尾随其后的是警察局长莫启功。罗县长可是稀客,西龙镇地处偏僻,远离县城又山路难走,当县长这些年他来西龙镇的次数屈指可数。
大事!大事?乡亲们在猜,心里叨叨。
蓝树国镇长看见县长驾到,急匆匆左手提起宽松拖地的府绸裤,走到罗县长跟前,扬起软绵绵地右手,压着低低的嗓门问:“罗县长,这是,这是……”
放下酒杯的乡亲们都跟在蓝镇长后边,个个都不做声,等待罗县长说话。
“公祭,公祭吧!”罗县长将右手微微抬起,也是软绵绵地作了个让大家回走的手势。
“都到小学校场集合,吹唢呐的,做道场的都过去。”莫局长的话算是对罗县长的补充。
这次,韦小弟省了敲锣的差事,乡民看到这一路浩荡的人马走过长街的阵势,不用敲锣,自然都赶到校场,想看个究竟,想弄个明白。死者是个什么样的人?把县长和局长都引过来,还要抬着棺材翻山越岭到西龙镇公祭?
灵柩架在大榕树下,周围是县ZF、镇ZF和各位乡绅敬献的花圈,还有民国ZF、广西省ZF以及国军要员,还有八路军领导的题词、挽联。民团队列队两侧,唢呐撕肝裂肺的呜咽声回荡在校场,回荡在西龙镇的上空。
“各位同仁,各位西龙镇的乡亲,今天我们在这里集会,为在伟大的抗日战争中英勇不屈,抗击日寇的熊鹰烈士举行公祭……”罗县长不停的念。
“熊鹰?”
“熊鹰?”
……
校场有点乱,都在议论熊鹰是谁。
“熊鹰是谁?是骆家老大吗?”左边的乡民问右边的乡民。
“除了骆家老大这个大将军,还有谁呢?”右边的乡民问左边的乡民。
“不是!骆老大姓骆,不姓熊。”乡民们自答。
“没听说西龙镇有姓熊的。”乡民们自问自答。
“没听说过!没听说过!”乡民们自答。
是啊,西龙镇几百年的历史,除了骆老大这个大将军再没有出过像样的人物,哪怕是蓝树国这个镇长级别的官员。
不是他是谁?乡民的猜疑蔓延整个校场。
“还有军政要员的挽联,还有国共两党的题词。西龙镇的大字街能够承载起这个重量吗?”轮到蓝树国叨叨了,他也在猜测。
……
“熊鹰烈士不但是西龙镇的骄傲,也是龙山县的骄傲,是广西人民的骄傲……”罗县长还在念。
“熊鹰是谁啊?”校场里一个乡民憋不住开口问罗县长。
罗县长稍停,并没有看下面提问的人,眼睛仍然看着文稿,自己说给自己听似的:“熊鹰就是熊鹰,还能是谁?”
大家笑起来,破坏了会场的严肃。
“乡亲们,我说一下,熊鹰就是咱们西龙镇的莫启进。”莫局长给罗县长作了一句补充。
“莫启进?”
“莫启进?”
“莫启进就是熊鹰?”
“改了名,还改了姓!”
乡民们议论的声势更加高涨。罗县长拿眼看了看莫局长,挂在鼻梁的眼镜落到嘴吧边。好像在问莫启功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或者说你别打岔,懂得点尊重,等我说完你再解释也不晚。
罗县长当然不知道熊鹰就是莫启进。
莫启进少失怙恃,父母死后一直由西龙镇的莫氏家族照应,读过西龙镇的私熟,也进过西龙小学堂。他天资聪慧,敏而好学。《诗经》、《辞楚》、《大学》、《中庸》,过目不忘,之乎者也的即学即用,引得先生好个惊愕,自然心生偏爱,免除他的所有费用。有一次到东兰伯父家,遇到东兰县中的邓老师正在邻里教授学生《老子》:“道,可道,非道也。”邓老师问学生这句话怎么解释,学生摇头说不知道。邓老师解释说:“‘道,可道,非道也。’出自老子的名篇《道德经》。意思是说:可以说出的道理,不是哲学意义上永恒的道理;可以用言辞表达的名称不是哲学意义上永恒的名称。”说完,邓老师发现站在门边的莫启进,笑着问他:“同学你知道吗?”莫启进没加掩饰,说:“‘道’是事物发展的规律,这个规律是可以把握的,而这个规律也因时、因地、因事在变化,不是一成不变,但是这种变化同样有规律可循。”邓老师听后非常惊讶,劝说莫启进的伯父,让小侄到东兰县中读书,费用由邓老师出。
县中是新式学堂,进到县中,莫启进系统的学习了国文、数学、物理、化学、历史、地理、英文等科学文化知识。后来,在邓老师的引领下莫启进走上了革命道路,参加了百色起义。那次红七军攻打龙山城,“西龙会”的几个兄弟亲眼看见他骑着高头大马跟在张云逸军长身后。而这个邓老师就是黄老师的同事,也是黄老师走上革命道路的引路人,他的真实身份是□□广西特委在东兰县的负责人。
乡民还是纳闷,莫启进不是跟着张云逸、李明瑞他们撤走广西去了江西于都和中央红军汇合了吗?没错。红七军到达于都后编入□□领导的红三军团,此时红三军团正在选拔飞行员。之前鄂豫皖苏区缴获了一架国军飞机,国军飞行员龙文光在徐向前总指挥的感召下加入红军队伍,成为第一位红军飞行员。之后鄂豫皖特区工农ZF军事委员会决定成立航空局,龙文光任局长,飞机被命名为“列宁号”。为了培养红军飞行员,就在苏区挑选了一批有知识有文化的年轻战士去学习飞行。莫启进上过新式学堂,学过数理化,聪明好学,脑子灵活,三军团选中他担当这个重任。临走,□□军团长和张云逸军长寄予他很高的期望。
□□军团长拍了拍莫启进的肩膀,慈父一般地:“莫、启、进……你要飞天了,是我们的雄鹰,干脆叫雄鹰吧!”
雄熊谐音,自那时起莫启进改名叫熊鹰。到了鄂豫皖苏区跟着龙文光学上了飞机,成为我党我军自己培养的第一批飞行员。在黄安战役和第四次反“围剿”战斗中,莫启进和他的战友驾机战斗,立下汗马功劳。抗日战争国共和作,根据党组织的命令,这批飞行员并入国民革命军空军战斗序列,成为祖国蓝天上与侵略者搏斗的勇士。
进入国民革命军空军后莫启进娴熟的技术,勇猛的作风,坚强的意志得到战友们的称赞。在湖北孝感,山东滕县,在台儿庄会战、武汉会战等著名战役中立下赫赫战功。至勇士殉国,莫启进共击落日军战机达六架之多,是国军中少有的空战英雄。桂柳会战,那天,莫启进迎战扑面而来的日军战机,在敌机占据上位优势的情况下,他下拉操纵杆,压低高度,然后一个斜转身,一串子弹将敌机击落。随后发现我方出战的几架战机被敌机紧紧咬住,莫启进加快速度从敌机侧前方冲过,干扰敌机的视线,掩护战友。战友得救了,可敌机射出的子弹击中他飞机的左翼,翼身开了个大洞,失去平衡的飞机在空中乱摆,此时又见一架敌机向我方的僚机俯冲过来,子弹雨点般射出。莫启进毅然决然,踩下油门加速撞向敌机。两个战友,两架飞机得救了,莫启进献出他宝贵的生命。
“成仁取义,英雄千古。”
“青山埋忠骨,青史留英名。”
“浩气壮山河,烈士垂千古。”
“长空砺剑洒热血,万里云天祭忠魂。”
“山河破碎家室倾,东瀛倭寇正横行。长空一啸杀敌去,西龙山下垂英名。”
“抗倭未竟身先卒,留得忠心照前路,自是中华好儿男。忠魂碧血史千古。”
……
罗县长一句接一句地念着悼词和挽联。
念完,撕肝裂肺的唢呐声又呜咽起来,回荡在校场,回荡在西龙镇的上空。末了,按照壮民族的民俗,燃放过大炮竹三响,道公身着红袍围转灵柩,敲响铜锣,念念有词。乡民披麻带孝,戴着竹斗笠,携上青竹筒来到河边号哭。停丧三日后,按照道公选定的时辰,英雄圆寂。
六
在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之际,民政部公布了一批著名抗日英烈和英雄群体名录。熊鹰烈士的英名赫然入目。次年清明节,西龙镇人用白色方解石在西龙隘顶竖起一座纪念碑,碑文写道:抗日空军英雄熊鹰烈士永垂不朽!之后,又将该处辟为公园,将西龙隘易名为“雄鹰隘”,供后人追思。
西龙山,雄鹰隘,大榕树。英雄与关山同在,英名与绿树常青。远远望去,纪念碑像一把刺向碧空的长剑,守卫着祖国的蓝天。西龙镇人借得这一方安宁的水土,繁衍生息,代代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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