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在六零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眼就要过年了，小石头也快满半岁了。

　　俗话说“七坐八爬，半岁出牙”，王雪梅原本都很担心小儿子因为喝的羊奶和奶粉的缘故，营养跟不上，毕竟隔壁李桂花已经抱着她女儿在门口炫耀无数次玉梅长牙了的事。

　　幸亏，等到腊月中之后，小石头开始总流口水，王雪梅才放心——流口水好啊，这是要出牙了才会流口水的。

　　果然过不多少天，小石头就觉得压床痒痒的。

　　沈长生放假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纸包，家梁和玉芝都围着爸，想知道那是啥好吃的。

　　家栋年纪大一些，亲眼见过弟弟妹妹长牙的时候吃那个，也知道自己以前也靠那个压缩饼干磨牙，所以就算有点儿犯馋，也忍着不去围着爸。

　　因为快过年了，也因为大井队上的干部透露了口风，沈长生明年应当可以升一个级别，所以今年他换到的压缩饼干格外多。

　　让媳妇留足了给小石头磨牙的，剩下他拿了三块，给家栋、家梁、玉芝一人一块。

　　家栋不争吃的，但是爸给递过来的他还是忍不住接了。

　　最小的小石头靠在王雪梅怀里，抱着比他巴掌还大的压缩饼干，闻着是有一股子的麦香味。

　　他虽然没养过孩子，不过现在自己就是个孩子，琢磨着那还没有半颗米粒大的牙应该啃不动吧？但是又有点嘴馋，就试着把饼干塞进嘴里。

　　哦嚯，比石头还硬！

　　小石头偏起了不服输的兴致，想要啃一块下来。

　　抱着就津津有味地吃了半天。

　　沈长生从王雪梅手里接过小儿子，好让媳妇儿去做饭——非是他不做饭，而是他实在没有这个天赋技能，只能老老实实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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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沈家已经分家了，但是每年过年还是聚在老大家里过年的。

　　村里不知道多少小媳妇羡慕沈家呢，不单单是因为沈家三兄弟全部是工人，还因为沈家早早就分家了，每一户的媳妇儿都是自己当家作主。村里头多的是不愿意分家的老人，然后一大家子挤在一个院子里，整天为鸡毛蒜皮鸡零狗碎的事情斗成乌鸡眼儿。

　　像沈老头这样的，三个儿子成家之后就干脆利落地分家了的情况真是少见，王雪梅几个儿媳妇也惜福，哪怕妯娌之间有小龃龉，对着老两口都是服气且孝顺的。

　　所以每年过年，沈老大家最是热闹，便是李桂花过来，也是笑眯眯地说着吉祥话的。

　　沈老大家四个娃、沈老二家四个娃、沈老三家一个娃，一共九个娃，两个都还不会爬，沈老头把老婆子喊住：“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去灶头干什么，在这里看着孙子孙女儿就是了，让媳妇儿们做年饭去。”

　　这是每年都会上演一次的戏码，尤其是王雪梅进门之后……

　　林氏心里头美着呢，觉得这是自家老头子心疼自己。

　　沈老大和两兄弟对了个眼色：娘的手艺，还是不要上灶台好了。

　　儿子们的眉眼官司被沈老头看到了，干咳了两声容纳后呼喝着他们去贴对联、贴福字、砍毛竹。

　　现在可没地儿买对联，沈家一门三户的对联和福字都是沈老头自己写的，甚至村里不少人都带着红纸来找沈老头写对联，当然不是空手的，怎么也得有几个鸡蛋或者几颗白菜萝卜。

　　小石头眯着眼儿看了看，觉着这字也就很一般呐。

　　他想了想这笔字的事儿，然后冷不防手里的磨牙饼干被一旁的小堂妹给抢走了……

　　大堂姐沈玉莲瞧见了，想要伸手给小石头拿回来。

　　家栋拉了拉大堂姐的袖子：“小石头不吃别人吃过的东西。”之前妈给他喂米粥，放在嘴里咬碎了想要喂小石头，小石头转头就开始干呕，可把全家人都吓得不轻，以为他得了什么毛病，不过后来发现小石头就是不能吃别人哺的东西给他。

　　玉莲笑了笑：“那不是和家梁一样的毛病？”才三四岁的家梁特别要干净，衣裳鞋子溅了泥点子，都恨不得抠干净，简直不像是农村的娃娃，提起爱干净，就必说沈二家里的二儿子沈家梁——可以说是去年岭后村一众叔伯们逗家梁的躲不过的梗。

　　家栋皱眉小大人似的叹气：“小石头可比家梁还要讲究。”至少家梁还是愿意吃妈嚼碎的肉末的。

　　小石头听着一个八/九岁、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当着他的面批判了一回他‘事儿精’，可被气得不行：小爷、小爷……

　　气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好笑，居然和这么小的孩子置气。

　　……

　　灶头上，沈家的三个儿媳妇各显神通。

　　确切地说，是王雪梅一人在大展身手。

　　她大嫂徐荷花负责洗切，她三弟妹李桂花看着火顺便顾着炖菜。

　　没办法，谁让王雪梅有一手做饭做菜的好手艺呢？

　　李桂花再不忿，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她自己做菜比王雪梅好吃，要掌全家的勺。

　　小石头觉得沈家清贫（尽量美化用词，其实是想说一穷二白），但是其实沈家的条件在岭后村里可算得上是比较好的了。

　　沈老头以前是地主家的书童，会写写算算，新社会之后谋划了村里会计的职位，顺带着逼着三个儿子都读书识字，等到附近黄胖岭被勘测出有铜矿，要招募工人的时候，沈家三兄弟因为成分好、又识字，一点波折都没有地就直接吃上了公家粮，成为了光荣的工人阶级中的一员。

　　整个岭后村，谁家有四个工人（沈老大媳妇儿也是工人）？

　　这样的家宅还不算兴旺吗？

　　沈老头干闻了闻烟叶子，看着一炕大大小小的娃娃，心里头得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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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这一整天，对小石头来说简直太残忍了，厨房那头不断飘来各种香味，但是端来给他的依旧是奶粉和米糊。

　　【想吃火腿炖肘子、想吃糟鹅掌鸭信、想吃烤鹿肉、想吃炸鹌鹑、想吃——肉肉肉肉肉！！！】加起来也活了两辈子了，小石头从来没有这么没出息过，因为他已经半年多没有吃过肉了。

　　许是小石头想要吃肉的念头实在是太强了，年夜饭的时候，他终于吃上了奶粉米糊之外的东西，虽然只是一晚连油盐都没有加的水蒸蛋，但是王雪梅举着小木勺的时候，他头一次表现得向个孩子，主动凑上前去对着木勺：“啊——”

　　嘴张得太快太急，不留神哈喇子又流出来了。

　　王雪梅提起小石头的围兜，给小儿子擦了擦嘴角。

　　屋外面，沈长生对里头喊：“要爆竹了啊——”

　　王雪梅连忙捂住小石头的耳朵，一旁的家栋也很有大哥的样子，伸手捂住玉芝的耳朵，并且指挥家梁自己捂住耳朵。

　　爆竹声中一岁除，顽石在新社会的第一个年就是就着水蒸蛋的滋味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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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完元宵，沈长生又回矿区去了，不过第二周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好消息，他年底评优通过了，从原本管着五人一班的班长变成了管着五个组共计二十五人的组长。

　　职称高了一级，工资也调整了一级。

　　原本他是二级工人，工种是采石类，因为需要下井，算是危险工种，拿的是三级工人的工资，也就是每个月46.1元，现在调整之后，可以拿到53.8元，别看只是增加了7.7元/月，可是7.7元在如今可算是一笔巨款，购买力巨大！

　　能买700-1400斤白菜，或者700斤萝卜，或者350斤洋芋、或者80斤酱油……

　　王雪梅没有读过书，不过却识数会算账，才知道涨工资的幅度，就在心里盘算了好一通。

　　最最重要的是，王雪梅心里憋着事儿：她不识字，知道没文化的苦，所以更要供孩子们去读书，小学一学期两块钱，家里四个孩子，一学期八块，一年两个学期就得16块！只学费就是这么大的开销。

　　现在有这好消息，王雪梅可开心坏了，不过她也耍着小心眼问男人：“爹娘那边的养老钱要多给一些么？”

　　沈长生想了想说：“不了，当初分家写了契，因为爹娘和大哥住，所以大哥不用给爹娘养老钱，而我和三弟都给一样的养老钱，现在多给，倒是叫大哥和三弟都不好做，不如回头多买点糕点布匹孝敬爹娘，也是一样的。”

　　王雪梅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点头应下。

　　小石头看了全过程，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王雪梅：说她傻吧，她又会耍心眼子；说她奸吧，但是每月每月孝敬沈老头的东西都是实实在在的。

　　反正很是颠覆小石头对女人的了解。

　　以前女人在他眼里就两种：珍珠和鱼眼珠子。

　　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实在是太狭隘了，鱼眼珠子也不是主动要变成鱼眼珠子的，日复一日柴米油盐，谁被烟熏火燎的，还能当珍珠呢？

　　小石头的观念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改变，托生为小婴儿最好的一点就是他和真正的小婴儿一样，什么都是从头开始学，哪怕学得慢一点都没有关系。

　　因为这样完全不同于从前的风土人情和社会风貌，对小石头来说，冲击还是有点大的。

　　从一个封建社会王公贵族成为了新社会淳朴的工人阶级的儿子，能稳到如今，他已经是包容了各种从前想也不敢想的疯狂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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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氏倒是嘀咕了一嘴巴，说二儿子涨工资了，那给这边的养老钱是不是也加点。

　　话还没说完呢，沈老头就放下了脸：“家里是少吃的还是少喝的了？你这样做，叫老大和老三一家脸往哪里放？”

　　林氏马上不吭声了。

　　沈老头继续黑着脸说：“老二家那么多孩子，你不去搭把手就算了，少打人家工资的主意。”

　　要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沈家有脑子灵清的沈老头镇着，也难怪会兴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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