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八章
暖房白烟冉冉，裹着烤制过的冷梅香碳，俯瞰倒像是一盆微缩的云中山景。赵邚没有接过信，先去拿了银钗去拨动香碳，云消雾散的。
她想了想先问徐嬷嬷：“徐嬷嬷，你说，大皇子和二皇子是怎么样的人？”
徐嬷嬷心中一喜，对小玉抢先的不满稍微消弱了一些。她此时还没反骨，倒是真心实意为了赵邚考虑一番，又想了想自己的后路。要她说，当皇后的乳母，当然比当王妃的乳母来得要好多了。那么殿下嫁给谁，才能成为皇后呢。
徐嬷嬷不免踟蹰，沉默小会，她陪笑说：“两位都是人中龙凤，老奴也不敢妄议。不过瞧着，大皇子倒是真心一些。”
“嬷嬷说得很是。那我这份回礼，也请嬷嬷替我转交了去罢。”赵邚随手指了指刚捡的梅枝，又笑道，“嬷嬷速去。小玉陪我去向父皇请安赔罪。”徐嬷嬷刚要反驳，赵邚满脸真诚地解释道：“嬷嬷不要以为我在让你跑腿，是不看重你的意思。你今日也瞧见了，傅家的小姐怕也是有些别的想法。”
是啊，为什么两位皇子来访，傅家就把小女儿送进宫里。徐嬷嬷脑子转得很快。又听赵邚叹了口气：“傅家将我们视作克星，必定从上到下都不顺眼。小玉不懂事，可嬷嬷就老练了。但你还是要小心，别让她故意找茬。”
徐嬷嬷精神一振，压低声音说：“是，殿下，老奴省的。”这傅家也真不是东西，看人家不顺眼已经逼死一个了，现在连伺候人都不放过么。徐嬷嬷捧着梅枝兴高采烈的出宫去了，虽然殿下有些不一样了，但是没关系，瞧瞧连给洛安大皇子回礼的事情都让她来做，毕竟小玉那贱蹄子靠不住。
等徐嬷嬷离开，赵邚呼了口气，推开窗户轻轻喊了声：“夏炎。”夏炎从屋顶窜了下来，赵邚冲徐嬷嬷的方向点了点头，看夏炎一闪身消失眼前。
她这才伸手将信纸接了过来，一目十行。那魏钦德倒是有意思，只写了当时他做这把琴的时候，恰好和赵邚现在同岁。八年后，正好赠于十六岁的赵邚。
小玉木着脸看赵邚读信，她不是很懂，不明白为什么赵邚慢慢吞吞像是什么都不急。她忍不住就开口问了：“殿下。”但叫完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知道你着急。”赵邚站了起来，吩咐小玉将外出的大氅围脖都拿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又吩咐拿了剪刀。等开始一下一下随意剪开缺口的时候，她才又说回正题，“但是急能做什么呢？用刺杀用毒么？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杀了那两人，洛安皇帝其他儿子你杀的光么。还是杀了他们，你就自尽陪葬？”
小玉沉默起来。对她来说，杀光仇人就是报仇，可没想过后面的事情。她是不懂这些家国大事，也想不出理由反驳。
“好了，”赵邚搓了搓缺口，把大氅角角落落弄出些用旧的模样。“走吧，去见父皇。”站在落地铜镜前看了看，之前那股瘦弱的快要死掉的感觉好像真的一点都见不到了。只是看着自己穿着瞧得出有些旧了的衣裳，作为公主而言，也有些凄惨呢。
赵邚没有很顺利见到皇帝，一直等了大概有三盏茶的功夫，才听小黄门禀告说皇帝从元齐公主那边品茶回来了，但不见她。赵邚叹了口气，晚了一步。不过也没什么，无非也就是耗时间等罢了。
也不记得等了多久，不管皇帝说了几次不见，赵邚就是不走。从侧殿候着被赶出去，又等在了回廊下。等天终于开始暗下来，皇帝才开口让她进去。
勤耕殿是皇帝看书的地方，也是他平日待得最久的所在。一般皇帝把国家毁了，总要骄奢淫，欲一番，可父皇却用喜爱书把西夜毁了。赵邚垂下头不去看坐在书桌后的父皇，内心苦笑连连。
父皇后宫能排得上名号的妃子不多，子嗣也算艰难，较为年纪大一些才有嫔妃怀上孩子。于是，大多生了孩子就能给个妃嫔的名分。皇子和皇女分开序列，赵邚在皇女中行三后面还有两位妹妹。五皇弟前有四位皇兄，后有两位双生小皇子尚在襁褓。其实父皇对女色并不在意，他喜欢古籍，并不是喜欢引经据典，而是喜欢古意。也不是喜欢古董，就是喜欢纸张竹简滑过手中的感觉。
喜好这种事情确实无法对人而言罢。但因为喜欢，沉迷，甚至有些官员将家中古籍献给他，便能升官。此风一成，到处有人去乡间民里搜刮古籍，闹得民生怨恨。看似小事，却如蚁穴能毁千里之堤。
赵邚轻轻喊了声：“父皇。”见父皇依旧不理不睬，她叹了口气，“儿臣今日在清韵殿旁的小园里碰到了傅蓉。”
父皇猛地抬起头，恶狠狠瞪着她：“为何去清韵殿！为何又与傅蓉争执。你可知傅蓉是你皇姑母过世孩子唯一的子嗣！你身为皇家，身为她的长辈居然还命侍卫追捕他！”气得大喘气，猛地喝了一口茶，便用力将杯子砸到赵邚脚下。
父皇身边一直伺候的安公公，忙冲赵邚挤眉弄眼，让她跪下求饶。嘴里劝到：“哎呀，皇上啊，您别生气，龙体保重啊。您看，您看，今儿河西府上贡了一卷上古寻仙，您瞧瞧。”
赵邚没有像往常那般跪下求饶，她反而越来越觉得父皇不如早点退位让贤好了。既然傅蓉知道她是长辈，哪里有小辈不敬长辈还要长辈退让的道理。
“父皇想必听了片面之词。”赵邚轻叹，“傅蓉在小园里爬树翻墙，又穿了裙装。”心中猛然一动，“她跳下树的时候，直接栽倒在洛安二皇子怀中。之后又拉着二皇子去赏雪，应该是去了元齐大公主之前的宫殿罢。父皇若是派人一查便知。”
“那你想如何？！就算如此，就算如此！”皇上连说数遍，“你作为长辈，就该让让她。何况，你皇姑母还在宫里。刚才，她都气得吃不下饭，说你驳了她的脸面。”
元齐大公主也是厉害人物，一直坚定不移地站在父皇身边。在皇位争夺关口，似乎还帮了父皇一把。不，应该是她身后的傅家帮了父皇一把。父皇到底是尊重元齐公主，还是怕她身后的傅家呢，赵邚心里笑了笑。
“儿臣明白的。所以就算知道儿臣要同魏夕沅联姻，也退让了，让她同魏夕沅同游。”赵邚抬起眼看向父皇，似笑非笑，“若是皇姑母有别的想法，不如趁圣旨未下快些表明可好呢。”
“你什么意思！”父皇大怒。安公公在旁边又是使眼色又是咳嗽，可赵邚不为所动。本来皇帝的权威感，在西夜日渐没落中越来越少。之前还能在乖顺的女儿面前逞逞威风，可哪里想到赵邚居然敢顶嘴了，皇帝更是怒火中烧。
“父皇莫气，儿臣来也是有好消息的。”赵邚勾起嘴角笑了笑，“洛安的大皇子向儿臣示好。儿臣心想，既然如此，倒是谁都不落空。”
“你！”父皇死死盯着赵邚的脸，双眼的怒火恨不得戳穿她的笑意。可不晓得为什么，过了片刻，人就像是打了霜似的，瘫坐在圈椅上，“好，也好。”
“父皇。”赵邚又开口，带着点从未有过的撒娇，“您看，儿臣没有母妃照料，衣裳什么的，都不像话呢。而且，既然儿臣要准备出嫁，那，那儿臣能不能请父皇指派一位妃嫔可以教导儿臣为人妻的道理。”
“阿邚真的是急着嫁人。”皇帝口气不善，好在没有反驳。确实，他看到了赵邚衣裳上磨旧的地方。虽然记得有好东西都平均的赏赐下去，可想必有刁奴克扣。又看看这位平时乖顺的女儿，没有戴什么时兴的首饰，太过朴素，想来阿邚确实过得不怎么好。心中刚刚泛起对孩子的怜爱，便又瞧见赵邚清瘦的脸庞像极了泠妃。人又冷漠下来，“你和谁交好？”
“还请父皇恩准，容儿臣同云妃娘娘学习。”
云妃？皇帝仔细想了一番，总算想起他还有一位叫宋云的妃子替他生了第五子。不过，名字实在有些耳熟。哦，宋家的女儿。现在的宋家兵马都已经握在傅家，不，朝廷手里，不足为惧。不过云妃如同死人一般，为何赵邚要选她。
虽然皇帝昏庸，但毕竟经过斗争，心思一重事情就会有变。赵邚一直在观察父皇的神情，发现不对，立即扭捏着捏着衣角：“父皇，除了云妃娘娘无法拒绝以外，应该没有哪位娘娘愿意教儿臣罢。毕竟，儿臣是皇姑母嘴里的克星。”
皇帝一愣，又仔仔细细对赵邚上下打量。确实是赵邚没有错，可之前就算赵邚知道被说克星，也从不宣之于口。有些不一样了，皇帝心想，算了，云妃就云妃好了。两个差不多的人，谁也别嫌弃谁。
对赵邚来说，还真是阶段性的胜利。她第一次能站在父皇面前，为自己说话，争取了自己想要的。而不是以往那般，说着“无碍的，没事的，儿臣没关系的”之类的话，让自己不痛快。
当然，有了父皇的口谕，赵邚每日去云栖殿就来得名正言顺起来。而傅蓉听说赵邚并没有如同祖母说得那样被皇帝教训，反而莫名得了一些首饰衣物的赏赐，心中是大大得不痛快。同魏夕沅逛遍御花园都没意思了，只想着要寻个由头到云栖殿找赵邚晦气。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