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空调”求退货

　　直到简楼很贴心地从兜里掏出纸巾分别递给后座的老宋和驾驶座的小宋，父女俩才发现泪早已不知不觉滑落，有些思念是刻在骨子里的。

　　“小简你别介意，慧茹走得早，她都没来得及看到年年成婚生子......她就这么一路上和我吃了许多许多苦，临到享福的年纪了，她却......所以我们每次提起她都要伤心一把。”宋福临飞快抹去了老泪。

　　简楼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手，并不言语，她将视线转到前座默默流泪、默默开车的人身上，有些思念抓住这一头的你，也揪住另一头的我。

　　“你们再这样，我都要怀疑老沈叔的面里是不是下了催泪剂。”简楼眼看抽抽搭搭的父女俩就要这么抽抽搭搭一路了，只能说出在她看来并不那么合时宜的玩笑话。

　　未曾想这又是另一段悲伤的开始，老宋哽咽起来：“小简，你知道么？福临餐饮收了很多像老沈这样的散户，扶持他们的生意。其实我真的没有这么善心，我做他们的大股东，我每年才能挣几个钱啊，我根本犯不着。”

　　老宋用大拇指缓缓抚摸着兜里的打火机，他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继续说：“这些话我对年年都没讲过。年年，你只知道我当年是馄饨摊儿起家的，但你不知道我从前有多混蛋。阿福和我在一个弄堂做生意，他卖面，我卖馄饨，卖的东西虽然井水不犯河水，但是顾客都是同一拨街坊。我看吃面的人一直比吃馄饨的多，我又急又气就动了歪脑筋......”

　　简楼大概能猜到事情的发展，不过看沈阿福和宋福临现在的关系，一切都在变好，只是内疚的人总是没法轻易释怀。

　　“我把好几只死苍蝇丢进阿福隔夜做好的浇头里，后来吃面的客人发现了，闹得很大。毕竟我们那会儿说穿都是做熟客生意，一传十十传百他的摊子彻底黄了。把我在那片儿唯一的竞争对手赶走，我心里还挺得意的。慢慢过了大半年，听别人说阿福把面瘫搬到更远的地方去，每天早晚推着推车走几个小时，我心里才有些过意不去。”

　　“老爸，你这恶意竞争的手段可真行！说你混蛋，你还真没说错！”宋昔年头也不回地讽刺道，她习惯于只分辨事情的对错，对事不对人，“难怪我老觉得你和老沈叔说话总是躲躲闪闪的，不像纯粹的铁交情。”

　　“这件事儿我是真不敢对你和慧茹提，但我保证我之后做生意都是老老实实的，绝对没有再整损招了。”宋福临觉得把一个羞耻的秘密和盘托出居然有种微妙的畅爽感觉，“因为过了几年我才从阿福的几个熟人那里知道，他特别不容易。他媳妇生了重病，儿子读书又得花钱，家里的重担都在他一人身上。我当时听完立马慌了神，我这哪是断了人家财路，我简直是断了人家的生路啊！”

　　“可是老沈叔到底还是撑过来了，”简楼说话总会让人豁然开朗，“有些人越是在逆境中越能迸发能量，老沈叔的韧性是对自己的救赎，也是对千千万万像他这样的小商户的救赎。他让你不仅看到了他的困难，也看到了一群人的困难。叔叔你看，你这个错误最后还是通向好的结果了。”

　　老宋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几根毛，笑了起来：“小简你太会说话了，说到我心坎里去啰！我想用这种方式补偿阿福应该也是最恰当的。诶呀，孩子还是别人家的暖心，不像我们自家这个净会数落我。”

　　“哼！做爸爸的不想看到女儿走弯路，做女儿的难道不是吗？”宋昔年在前面不满地哼哼，仍是带着些微的哭腔。

　　“那是那是，无论谁犯错都得挨批评，所以我在努力改正，重新做人。”宋福临低下头虚心认错，完全抛下了父亲的尊严。

　　“简楼，还有你啊，”宋昔年摆出一副长辈语重心长的口吻，“你在家说话也这样么？都拣好听的、顺耳的？这点还是丁乔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谁做错事了都得敲打，不然不是一脑袋往错误的方向扎吗？”

　　简楼无辜地笑笑：“难怪从乔姐口中听到你对我的评价挺低的。我们只是表达方式不同，但不代表我说的不是真心话。”

　　“就是说嘛，自己不会说话还怪别人会说话了，”老宋朝小宋努努嘴，“她吧，就是觉得和你一对比显得自己特别嘴笨。”

　　被说中的某人默默地丢失了话语权。

　　......

　　晚上八点，比下课铃更准时的是老师关掉投影、收起课本的动作。

　　寒冷的日子里，晚课精彩的内容根本留不住多少学生，留得住学生的只有点名和考试。所以，简楼和杨帆只能很苦逼地坚守到最后一刻，只因为老师认得出班里每个学生。

　　“待会儿陪我去学生会聚餐呗。”杨帆没有马上收拾东西而是眼疾手快地拉住欲溜走的伙伴。

　　“好晚啦，你们待会儿去酒吧还得喝酒，我不奉陪了，回宿舍睡大头觉去。”简楼合手做求饶状。

　　“你就不担心夜黑风高我一个俏丽的女孩子走在路上遭遇意外啊？”杨帆噘嘴控诉。

　　“如果按你说的我陪你去，那也只是变成夜黑风高两个俏丽的女孩子走在路上，所以还是有可能发生意外。”

　　“不管发生什么意外，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大吧，你就陪我去嘛~好嘛好嘛~”

　　“做了一天实验好困了。想陪你的大有人在，你一个电话沈大小姐不就屁颠屁颠地跟来？”

　　“沈......沈淇？你放过我吧，你还嫌我没被她缠够啊？你不乐意那我就自己去！”

　　“我去咯？”杨帆一步三回头，大大的眼睛里氤氲着两团水汽，“我真的去咯？”

　　简楼无奈地挠挠头，冬天的静电令头发有些调皮，她温吞地说：“怕了你了，你酒量也够呛，我过去还能帮你挡挡，否则你醉得一塌糊涂，到时候晚上闹腾得小江没法睡觉。”

　　小江是杨帆的小萝莉室友，长得娇小可人。

　　“你说的好像我酒品很糟似的，”杨帆得了便宜还卖乖，“说到底我还是你最疼爱的人！”

　　杨帆挽着简楼到了学校西餐厅，由于她们专业课下课迟，其他学生会的成员早就到齐并打得火热。

　　简楼文文静静的样子对大学男生来说有一种无法抵挡的魅力，于是餐厅气氛从一个高潮推向了另一个高潮。男生们闹哄哄地把两人迎进来。

　　“帆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随意点，我们学生会平时就是打打闹闹，无拘无束的。”学生会主席是一个性格郎爽的大男孩，微微烫卷的短发和洁白如新的衬衣，绝对的大学校草配置。

　　简楼歪着脑袋笑了笑，应下了会长的好意。

　　杨帆在一旁随便一瞟，就识破了章易文这小子的“司马昭之心”，那种荷尔蒙涌动的磁场......啧啧！实在是太明显不过了......她暗想，依自己好朋友的智商和情商，肯定也是一清二楚的。不过虽然认识时间不久，但简楼清心寡欲的“小龙女”形象已经深入她心了。她可以排满一周的实验，窝在小空间写一周的歌，但她绝对挤不出一天半天去浪漫约会。

　　众人或是收到了会长的眼波暗示，或是自己瞧出了端倪，默契十足地把章易文边上的两个位子留给了简楼和杨帆。

　　简楼不以为意，她揽着杨帆来到预留给她们的两个位置，而且毫不避嫌地挨着章易文，坐在他的左边，而杨帆坐在她的左边。简楼为人处世一贯如此，可以说是落落大方，也可以说是不拘小节。

　　章易文虽然面上还是很从容，可内心惊涛骇浪，且有一浪高过一浪的态势。他努力稳住心绪，开口道：“刚才我们已经吃了一会儿，你们要吃什么尽管点，饮料也是，这边开了可乐和红酒，你们喜欢别的可以现在叫。”

　　看着桌上堆满了各种薯条炸鸡，杨帆打趣说：“还剩好些呢，点这么多咱们活动经费够不？”

　　章易文瞅了一眼一边安静啃薯条的简楼，觉得机会来了，女生不都喜欢大方阔绰的男生吗，他很豪气地回答：“别担心这种小事了，钱不够我来摸，也算是感谢大家这一年来的风雨同舟。这可不是场面话，我打心眼儿里珍惜我们学生会建立的友情。这一顿大家敞开来吃，打包带走也没事，我请客！”

　　听了这话，简楼吧嗒吧嗒抽薯条的动作停了......转而把把手伸向炸鸡和披萨。

　　心知肚明的众人都了解章易文家境一般，此举只是为了讨女孩欢心，所以并未做得太过火，以免会长秋后算账。他们只是比平时多吃了一个汉堡、两个鸡腿、三个冰激凌而已......

　　这一次的学生会活动由于有一对大剌剌的八卦当事人和一堆津津有味的吃瓜群众，办得还是十分圆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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