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维之春

　　英语学科任课老师Warning同志来的很早，四十好几的人，在讲台上仿佛年轻了十多岁，扎着个马尾辫“嗖嗖嗖”地数着考卷。
　　问过顾聂后，夏川卿记住了这位英语老师的原名：王柠。
　　然而事实告诉我们，王柠同志的心灵年轻程度和英语考卷的难度成正比。
　　听力部分还马马虎虎，到了完形阅读任务型时，夏川卿就已经感觉到了来自江苏英语的深深恶意，而一旁的顾聂同学也不像罗博说的那么轻松，但比起夏川卿来已然轻松得可以用肉眼观察出来。
　　考试的时间永远是过的最快的时间。
　　没有之一。
　　两个小时的考试结束后，夏川卿还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然后是一阵透心凉：看来要好好学英语。
　　对于夏川卿来说，这场考试就是高中英语对一个小学毕业英语水平外加几百个非常用单词混合体的碾压。
　　用一句话概述：考的不会，会的不考。
　　呵呵……
　　夏川卿还没“呵呵“完，闲事一大堆的顾聂又转过头来。
　　“同桌，考的怎么样？100分有吗？”
　　“没有，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夏川卿拿出顾聂今天下午给的英语书，“今晚借我？”
　　“怎么可能，有租金的哦。”
　　夏川卿面无表情扫视着身边的不要脸同学:“什么租金？”
　　顾聂咬着唇笑了笑：“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英语书你先拿着，反正暂时这玩意儿对我也没什么用。”他说着舔了舔唇，那一瞬间的动作就像是森林里的野兽在进食后餍足地清理獠牙之畔的毛发一样，在不经意间把自己的侵略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可惜，夏川卿并没有看到，在顾聂答应的那个瞬间，他就低下头继续与英语单词玩耍了。
　　当然，不是他去玩英语单词，而是他被英语单词玩。
　　这样“愉快”的时光一直持续到晚自习结束，夏川卿终于折腾完了一本书的单词，词组和课文，笔记本上也做了足足十几页的笔记。相比于顾聂飘逸的意大利斜体，夏川卿的字偏向于圆体，但为了防止看起来太累或根本看不懂这种事的发生，他硬生生地抹掉了那些花里胡哨的线条，至少勉勉强强让一部分专攻化学，只会写化学方程式的教授能够理解。
　　当年这事曾经废了他很大的劲。但在看完某位同学秀字体后，夏川卿觉得把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全部加上也不是什么问题。
　　从某种意义上说，夏川卿并不是什么特别高调的人，在对待同学关系上也算不上冷或热，特别是走的近的有时候还会遭到他无意识自我保护的攻击，翻译成人话就是——怼。这也就是为什么安自行能成为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了。尽管安自行很闹，很喜欢有事没事搞出点幺蛾子来，但是像安自行这样会和夏川卿你一句我一句互怼，还怼得起来的，这一届金牌仅此一家。
　　夏川卿很清楚，在化竞的三年里，和他交心的不多，包括安自行在内的话，只要一只手就数的清。其他人和他的关系也说不上不好，只是走的没那么近。但由于年龄的原因，夏川卿再怎么冷淡，倒是依旧落下了一个“团宠”的称号。
　　获得这个称呼的后果就是每次合影时，一群人都会各种把他摆在正中间，颇有点吉祥物的既视感。
　　包括之前再杭州的聚会合影。
　　在安自行的劝说下，夏川卿勉为其难地把这张照片保存到了手机里。
　　毕竟，这有可能是他们能够聚齐凑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了。

　　也许是背单词背到脱力，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夏川卿几乎不发一言，然后，他看见身边的好学生顾聂同学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机。
　　顾聂带他走的路没什么人，偶尔有几个也似乎是小情侣，因而几乎没有人看见顾聂的动作。
　　“我想好租金了。”在黑暗里，夏川卿看不见顾聂的表情，“你就帮我保个密吧。关于这个。”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有节奏地晃了晃，看来确实是这个东西没错。
　　“可以。”
　　顾聂应景地笑了：“让我先发一会消息。”
　　“为什么不回宿舍再发，罗博那家伙看起来不是会打小报告的类型。”夏川卿环顾四下，“像你们二中这种不允许带手机的学校，抓到会被处分的吧。这儿人并不算太少，风险有点大。”
　　“会宿舍就没得玩了。”顾聂骄傲地抖了抖，“去年期末考试前，罗博每天晚上一局三国杀。”
　　夏川卿：“所以他没你考的高？”
　　“嗯。如果我把手机拿到他面前，他绝对会报复性地把手机玩没电。”
　　“……你们真幼稚。”
　　“欢迎加入幼稚王宿舍，开心吗，川卿？”
　　夏川卿：“……真开心。”
　　“既然开心，那就走吧，这里没有巡察的老师。”说着，顾聂一边在手机上瞎戳八戳，鬼知道他在干什么。
　　夏川卿暗搓搓地想到：如果顾聂撞树那一定很有意思。
　　事实是，玩着手机的顾聂轻车熟路地在二中的小路上自如地走着。夏川卿的伟大诅咒还没有实现，就到了宿舍。
　　这就没有好戏看了。
　　在夏川卿和顾聂到了宿舍后好一会后，罗博披着一身汗滚进了宿舍，接着他无比诚实加正确的口头禅：
　　“顾聂，我发现我是狗。”
　　顾聂凉凉地抬头看了罗博一眼：“……我知道你是狗。又被代丁彤骂了是吧？”
　　伴着“哗啦哗啦”的水声，夏川卿的声音从浴室传来，“顾聂，我差不多好了，你可以准备准备。”
　　“我已经准备好了。只不过……”顾聂玩味地笑笑，“有一条一点都不可爱的小动物闯了进来，我正打算处理。”
　　在顾聂回答时，水声渐渐停了下来，只剩夏川卿的回应：“是不是萝卜田园犬？”
　　顾聂：“马马虎虎。”
　　罗博：“你们两个是不是不把我无视了。”
　　“是，我不和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说话。别靠近我，我现在都能闻到你身上的荷尔蒙气味。”
　　“顾聂，你错了。荷尔蒙是没有气味的。”
　　夏川卿换好了宽松的睡衣，穿着一双白色拖鞋，懒懒散散地踱出来，他一边说着刚才那句话，一边用左手抓了抓自己湿了的头发。
　　睡衣是长袖，遮住了夏川卿的右臂，也遮住了顾聂探究的视线。
　　夏川卿装作无意地往下拽了拽袖子，补充了后半句话：“苯基乙胺，没有味道。”
　　面对两个人的无缝衔接对话，罗博忍不住道：“顾聂，幸亏你还是学化竞的，连这个都搞不清。”
　　顾聂无视了乱吠的萝卜犬，转而把精力放在了夏川卿身上：“你的胳膊怎么样了？沾水了吗？”
　　“没有。”夏川卿撩起袖子，从绷带上撕下一层透明的塑料膜，然后揉成一团，往垃圾桶里一扔。花了一会收拾完桌子后，他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床铺——也就是顾聂的上铺，开始盘算着如何爬上去。
　　加一个副词。
　　优雅地爬上去。
　　“川卿，你先在我的床铺上坐一会。等一会我洗完了帮你送到床上。”顾聂笑容狡黠，似乎正打着什么不好的主意。
　　夏川卿目送顾聂走到浴室，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抓住扶梯，准备上去。
　　“川卿，你一个人别逞强。”顾聂的声音从浴室传来，“罗博，你帮我看着他。这家伙整个晚自习没有停笔，你看看他的右手，都成什么样了。”
　　夏川卿：“……我怎么又逞强了。”
　　罗博不愧为顾聂的乖萝卜犬，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就拦住了蠢蠢欲动的夏川卿。
　　“算了吧。”罗博的目光落在了夏川卿的右手手臂上，那里绷带缠得紧紧的，洁白得不见一丝血色。
　　“夏川卿，你别伤上加伤。”罗博好心地劝起来，把生着闷气的夏大佬迎到了另一个大佬的床位上。
　　“顾聂那家伙虽然毒了点，但说的也没有错，他竟然这么关心你，我还以为张西风给他安排了一个同桌他会原地爆炸。”
　　顾聂已经开始洗澡，水淅淅沥沥地淋了下来，除了水声，里面还夹杂了些别的声音：“你说谁原地爆炸？”
　　罗博反应迅速：“不是我。”
　　夏川卿：“……”他们究竟养成了什么奇怪的条件反射。
　　顾聂洗澡很快，不一会他就一身黑色睡衣睡裤的打扮走了出来。
　　“你们俩的衣服很配。”罗博欲言又止地打量着面前一站一坐的大佬们。
　　站者黑衣，坐者白衣。
　　自古黑白最相配。
　　沉迷古风的罗博一瞬间冒出了这个中二的想法，继而仔细地打量起两人，神色微变。
　　“罗博，你又想到什么了？”顾聂坐在了夏川卿右侧，撸起他的白袖子，在绷带上的几处按了按。
　　“没什么，没什么。”
　　顾聂顺口应了一声“嗯”，道：“川卿，疼吗？”
　　夏川卿本能地疼得想拧眉头，却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不算疼。”
　　掩住了自己加重的呼吸，夏川卿再次开口：“顾聂。”
　　“嗯？”
　　“我发现你的态度转变有点大，和早上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比如？”
　　“我记得我们刚见面时还互怼了一顿，但你看看现在的你，不感觉很奇怪吗？”
　　“你说就是这个？”顾聂轻轻地放下夏川卿的手，道：“看你顺眼，而且你还蛮可怜的。”
　　夏川卿：“可怜不是很适合我，但可爱倒挺适合你的。”
　　活了十五年不知道“可爱”两个字怎么写的顾聂：“……”
　　“不如你可爱。”
　　夏川卿：“……滚。”
　　“嘭！”看不下去两位互相腻歪对方的罗博同学一脸怨气地拍上了浴室的门，并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吃这个牌子的狗粮。
　　虽然现在还不算狗粮。
　　顾聂&夏川卿：再见，慢走，不送。
　　罗博也不知道两个人最后怎么整的。
　　他在熄灯前最后一分钟出了浴室，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夏川卿勉为其难地在顾聂的鼎力相助下到了上铺，虽然罗博看他的脸色并不是特别开心的样子，与顾聂一脸莫名其妙的笑意相对比，简直辣眼睛。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