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自长啸

　　第二天还没下轿，隔着条街，远远的就能听见相府门口放炮竹的声音。
　　长歌笑了笑，笑容难得的有温度。
　　“快到相府了，难得看见夫人展颜。”苏茂行凑过来，看着她，心情很好的样子。
　　长歌收敛了笑意，“能和父母兄妹相聚，妾身心里着实很欣喜。”
　　苏茂行肯亲自陪她回门，是给了极大的脸面，这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自打他前天晚上急吼吼跑去李姨娘的房里，苏茂行就再没出现在她的眼前，长歌也不自讨没趣上赶着见他。
　　苏茂行看见她又变成这幅油盐不进，挺直了脊背就以为自己无坚不摧的样子。莫名有点喜欢她一笑起来，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嘴角有两个甜甜的梨涡，五官都柔和了起来，整个人都放松了。
　　当然，他知道，她想的肯定不是他。一看见他，她就变得僵硬麻木，好像要把她自己藏起来似的。
　　心里莫名的堵得慌，我是你夫君，你难道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想到自己娶她的原因，飞到天外去的心思稍微收敛，若有所思地盯着轿帘。
　　可算到了。
　　长歌被一大家子围着，心里久违的感到人味。
　　笑了笑，也不算久，才三天而已。
　　可是心里有个声音说，这三天，可真真是度日如年。
　　拜见过父母，苏茂行和父亲同着一众哥哥在前厅说话，长歌被母亲和长宁拉着到了出嫁前的屋子说体己话。
　　长歌想着嫁了人难道就与父兄说上几句话也是不成了吗，这劳什子规矩真是让人生厌。
　　“那王爷对你可还算好”秋水清颜一见着长歌就想问这话，她自己肚子里出来的肉，自己知道。那神色很是沉闷，不像新婚女子该有的样子。可是王爷对她家女儿又不像是不好，肯亲自陪着回门，言语间又都是在意。
　　可怎么，她看着长歌，笑的那么……难过，好像只剩下这一个表情了似的。
　　“自然是好的，王爷对我很好，娘亲不要担心。”长歌难得把自己缩在母亲怀里，好像又是个小小顽童，丢失了自己的心爱玩意到母亲找安慰来了。
　　丢了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也可能，正是因为不知道丢了什么，所以更加难过吧。
　　“我这么好的姐姐嫁进王府，那是王爷不知修了几世修到的福分，哪里还会对姐姐不好。”长宁为了礼数周全，特特起了大早，现下倚在榻上困得七荤八素，迷迷糊糊也顾不上说话。
　　秋水清颜一下一下用手拢着长歌的头发，不忍心再问，可看着女儿不好受，她自己心里也跟着揪得慌。
　　一下子屋里静了下来，长歌享受着以后没什么机会享受的怀抱。
　　她躺在母亲怀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时，是流雪来唤她，说是王爷要回府了，问她可还要待上几日。
　　这话自然是表面上客气客气，哪有刚出嫁的女儿家就在母家留宿的道理。
　　“娘，我走了，家里还要靠你多照料。宁儿也不小了，让她收敛些小孩子心性总不是坏事，过两年也该议亲了。哥哥们的婚事我会仔细留意着合适的姑娘，再不说亲，京都里就要笑话哥哥们了。”
　　长歌站在里间磨磨蹭蹭不舍得走，谁知道下次回家又是什么时候了？
　　眼看着苏茂行要等得急了，长歌慢慢的往外挪，看着一家人站在门外送自己，心口一疼，堪堪落下泪来。
　　大抵是舍不得吧。
　　哪怕装的再有底气，自己也知道心里是发虚的，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王府里那群牛鬼蛇神，相思门那边的事也要她照看。
　　她上了马车，掩饰不住自己的落寞，睫毛低垂，像一把小扇子，扫在苏茂行心上，痒痒的却不厌烦。
　　长歌感觉一只手落在自己肩上，把自己揽进他怀里，无言的体贴。
　　苏茂行想，女儿家离开家总是要哭上一哭的，自己很是大方的愿意借她半个肩膀狠狠地哭一会。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长歌没有哭，即使在他怀里克制的抖了起来，也没有哭，只是微微红了眼眶，眼角一片嫣红，纤长的眼尾扫过来，勾的他心里一紧。
　　妖精，他想。
　　马车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温暖了几分。
　　到底是夏天了，再坚固的冰也总是会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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