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火

　　东方礼没有立刻回应，轻轻闭了闭眼睛稳了心神之后才慢慢睁开，疲惫的神色一览无余，乔麦有些动容，他看起来是有些不近人情的，但是并不是冷血。他对东方礼有一种很奇怪的认识，感觉这人虽然平时只呆在公大的图书馆里，但是却像是见过他没见过的世面一样。
　　他们所有的行为和举动似乎都被东方礼收入眼中，可是反过来，他们却有点看不透这个东方礼。他做队长有几年了，凭的不是家世，而是本事。但是在庄青的话里，他发现这个从来没有当过警察的东方礼跟他的实力似乎是差不多的实力。
　　而且乔麦经过多种途径调查东方礼却毫无线索，这就让人十分懊恼了。
　　不过他在听了庄青这个小鬼的建议之后，决定换一种方式。
　　全队的同事对东方礼印象都不错，条理清晰，看起来也是很有经验的样子，待人接物都很温和。进档案室找东西的时候只需要问一句他就可以给你准备指出你想找到的资料在什么地方。这说明，东方礼对这个档案室已经非常熟悉了。
　　这是一件可怕又恐怖的事情。东方礼是局长钦点的，可这种工作状态和模式总给别人一种计算机来窃取机密信息的错觉。
　　乔麦想了想，既然查，查不出来，那让东方礼自愿说出来，这总是可以吧？
　　只不过乔大队长在与人相处方面还从未失败的，那是因为别人都愿意认识他，可这份相处放在东方礼身上，就不一定了。
　　东方礼伴着一沓资料离开资料室的时候就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说道：“乔队长，我为我能进入刑侦队而表示荣幸，有时候我的看法可能会过于不合规矩。但是我还是想说，通过我各方面分析，会有下一件案子的出现，我在等两样东西，第一个就是短信，那条看起来毫无联系的短信，我需要通过这个短信去产生联系。”
　　“第二个呢？”乔麦站在档案室门口反问。
　　办公室里的同事能听到档案室门口有人在说话，庄青第一个跳起来，嘴角噙着笑朝付童炫耀着什么，跟着传来东方礼的声音。
　　“第二个，我在等线索，我不太喜欢这种无力感。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可以通过线索找到背后的人。”东方礼又说。
　　乔麦停下来侧身看着乔麦，这档案室里太过昏暗，看着东方礼像是在这屋子里被关了许多年似的。
　　“你找到线索了？”乔麦伸手去拉门，眼睛却依旧盯着身旁的东方礼。
　　“也不算…”“哎哟…”
　　东方礼急忙将手里的资料放在地上，俯身去扶被撞倒的庄青。庄青的反应看起来有点大，撑着地一下子站起来又换了一副乖巧的模样看着乔麦。
　　“磕着没？”东方礼轻声问道，语气是并不常见的温和，平时的他温和里都掺着疏离。
　　“没事没事。”庄青小小往后退了一小步，也不知是怕的还是想跟东方礼保持距离。
　　东方礼直起微弓的身子，走到庄青旁边和人一起瞧着乔麦：“乔队长御下有方，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乔麦轻咬银牙，瞪着庄青跟东方礼解释：“我还没说话你就知道我有方了，你也名不虚传。”
　　乔麦看样子是没想多计较，只是揉着腰侧朝自己的位置上去。他没想到庄青敢在门口偷听，开门的时候眼看着少年一栽脑袋就要磕门上去了，所以伸手一捞就护着少年的头部了，倒是腰被门把手压了一下。
　　东方礼看着庄青乖巧地去帮他捡起资料，又跟着他回了位置之后这才小心翼翼朝乔麦的位置去。
　　“乔哥，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东方哥都好久没有好好吃饭认真睡觉了，我真的单纯就想想看看乔哥能不能把东方哥领出来。”庄青的语气特别诚恳，还专门站在乔麦凳子旁边像是在撒娇一样，而且声音也并没有刻意压低，另一边的东方礼是听得清清楚楚。
　　乔麦侧目瞪了庄青一眼，没有责怪少年，只是挥了挥手：“没事，回去坐着。”
　　东方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怏怏不乐的庄青，轻轻倚着身后的椅背，看着桌前一沓资料，开口：“也不算什么线索，只是觉得这肯定不是简单的案子，一点线索都没有太干净了，如果没办法从第一目击者哪里获取什么信息的话，就只能一直等着。”
　　东方礼翻阅过很多次第一目击者的问询记录，连录像都看过许多次，这人从第一天进来到后来暂时离开都是一个表情，紧张，不知所措，一副他有罪而且害怕的意思，但是对于案发现场的事情他就是不知情。
　　后来他被放了并且处于监视的状态，可这个目击者也很规矩，每天除了固定的地方几乎哪里都不会去。
　　调查进入瓶颈阶段，东方礼虽然知道办案子不能靠直觉，可偏偏就是直觉告诉他那条短信必然指引着什么。
　　乔麦带着东方礼去吃饭，东方礼碗还没放下就见乔麦接到电话，东方礼看着乔麦，乔麦一边应着电话一边轻敲了一下桌面示意东方礼继续吃饭。
　　东方礼观察乔麦神色如常，似乎不是案子的事情，看乔麦的表情好像没什么重要的问题，所以又拿起碗将剩下的半碗米饭吃饭，小心将餐具收拢起来之后才抬头问乔麦：“是队里的事情吗？”
　　“嗯。”乔麦这回速度快了不少：“出现了第二起案子，桃宁巷，也是一个大居民区，但是要比上一会的案发现场更好排查一些。”
　　东方礼看着桌上的碗筷心里咯噔一下，拢眉瞪一眼乔麦：“现在开始我对你队长的职位表示质疑，不靠谱。”
　　乔麦表情有些无可奈何，轻轻抛了一下手里的车钥匙，跟着东方礼一起出门，看着站在副驾驶旁边的东方礼，小声用东方礼听不到的声音说道：那你还坐我的车。
　　东方礼看起来很着急，感觉要是不着急的时候他肯定不会乘这辆车可能会重新打一辆，但看样子是真急了。
　　“不要慌。”乔麦稳稳开了车，见东方礼没有回应就开口解释道：“是庄青这小子托我带你吃饭的，说你已经好几天没吃过热饭了，明明电话都打过来了，但他还是先安排巴空他们过去了，让我一定好好带你吃完这顿饭。”
　　一说到庄青的时候东方礼脸色似乎好看一些，低低“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到了现场之后巴空和付童已经查了大半，白秋在被害人身旁低头检查着什么。
　　东方礼开始一个人活动，付童走到乔麦身旁主动汇报情况，巴空到东方礼身旁似乎也想说什么，偏头看向了付童。
　　“乔队，这个案子和上一个案子很明显有关系，作案手法比上一次更精细了许多，而且同样找不到凶器。白姐在查，判断是过量吸丨毒死亡。这里人流量也很多，不过相比上一件案子，这里治安要好一些，监控探头也多，我已经跟庄青说过了。”付童解释完之后看了看东方礼，因为上一次的凶器就是东方礼找到的。
　　巴空很明显也是想跟东方礼说一说现场情况，他平常空闲时间多跟东方礼呆在一起，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或者不舒服。
　　东方礼知道巴空的问题在哪，便努力去开导他，也不刻意说什么，只是偶尔会闲聊一下，巴空有时候也会回应一下。
　　“巴空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要跟我说吗？”东方礼轻声问道。
　　巴空低头想了想：“死亡时间大概推测是昨天下午，报案人是对面楼里的，说窗帘的倒影持续了一夜的时间有点吓人，今天早上找物业，但是物业基本不管事，说是好几个业主投诉才找人过来看的，于是就。”
　　东方礼点点头，微笑：“谢谢。”
　　这里不同于上一个案子是平房式的楼房，这个小区看起来要整齐干净一些，只不过楼看起来都很老了，花坛旁边的垃圾桶也很旧，到处都隐隐约约散发着一种破败的气息。
　　楼里的也很旧，案发现场的房间看起来有些狼藉，门口的鞋柜上有一双女士拖鞋，看起来有点旧，是常穿的样子，只是屋子里乱七八糟感觉不像是有女人生活过的样子。
　　门口旁边就有一间卧室，里面倚着墙的是一个巨大的柜子，几乎占了整面墙，这是很早以前的家具风格了，柜子里摆放的东西还算整齐，大概有人以前收拾过的。这时候巴空走到东方礼身边：“被害人的妻子正从外地赶回来。”
　　“嗯。”东方礼点点头，一直站在门口的地垫上不愿意动，虽然屋里有点乱，但是这种在别人家的时候东方礼骨子里刻着一种“要不要换双拖鞋再踏进去”的拘谨感。
　　这次的第一目击者是物业，发现不对劲的人是对面楼里的居民，不少人又惊又怕，想来听点八卦，警员在附近走访的时候很容易就能调查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被害人曹宗，以前是一名国企员工，但是得知附近的小区要被拆迁之后就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着家的时候挺多，经常有人从附近的风月场所里看到被害人曹宗进出，而且这人还家暴。
　　消息传了两年，附近依旧到处穿着拆迁的消息，但是丝毫没有实际行动，这里的居民依旧要像以往一样过着在路边喷着吐沫买蒜还价的生活。
　　而被害人曹宗坐在客厅中间又被摆放了姿势，是一个小学生正在写字的姿势，而课桌看起来是一个崭新的课桌，东方礼走到课桌旁边就听到身后的乔麦已经在吩咐人：“去查小区监控，找一下现在为止到之前派送到这里的快递，看看有没有线索。”
　　加上还有找不到的凶器，东方礼觉得有些头疼，无论是巴空还是付童，看他的眼神都有点期待，好像他知道凶器在哪里似的。而且乔麦一直跟在他身边，让他有点没办法查看现场。
　　乔麦是故意的，他专门走到东方礼身边去看着这人，从头至尾没有插嘴，仿佛只是在忙于自己的事情一样，该看的现场看了，该交待的事情很快就都交待清楚了。
　　东方礼站在书桌旁看着纸上工工整整用楷书写下的一句话：“我在击杀恶龙的时候总是要先放个饵，等击败了恶龙，你们就是英雄。第二幕。”
　　这，就是跟第一件案子最大的契合点。两个案子并案调查。
　　工工整整的楷书，纸就是一般的A4纸，旁边一直新的2B铅笔，一张新的书桌，乱七八糟的现场想查个指纹都觉得费劲。
　　有一点东方礼觉得巴空说的很对，那就是这个现场要比上一个现场更加简约，就像是做一件可以通过练习就熟悉的事情一样，虽然依旧是杂乱无章的屋子，可总给一种凶手什么都没动就把事情处理好的感觉。
　　东方礼希望这是一种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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