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白

作者:炫然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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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 章


      孔浮白眼前迷雾层层,不知身在何处,头上飘过一张纸,他伸手一抓,那纸穿手而过,化作点点星辰,而后聚成一个人形,那是师父的模样。
      “阿白。”师父笑着说,伸开双臂。
      “师父。”孔浮白走着跑着扑了过去,师父大笑离开,天大地大,一抔明月相思,却无立脚之地。
      眼前浮现过往种种,十几年也不过弹指一瞬。
      那年初见,我的糖人落在里地上,我嚎啕大哭,你骂了我一句废物。
      八岁拜你为师,和你大打出手,你毫发无损,我满脸淤青,师叔压着我的脖子向你行跪拜之礼。
      十二岁那年,我拿着烤好的兔子向你邀功,你罚我跪了一个月的祠堂。后来我才知道点火的剑谱是尘梦山的镇派之宝,吃到我肚子里的兔子你养了十六年。
      十四岁那年,我学着书上的小人,轻薄了你,你一掌将我打伤,那年也是我第一次毒发。你眼睛看不见,所以满口的鲜血被我偷偷擦掉,那次是我躲了你一个月。
      十六岁那年,我第一次去吹箫馆,躲在窗外,第一次见到男人之间是如何干那档子事的,你知道后整整一年没见我。
      此后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放浪形骸,见面就调|戏你,你都不知道自己的耳朵有多红,你也渐渐地没有罚我,总是说成何体统。
      前几日我在客栈抱着你,浮想联翩,我又觉得自己亵渎了你......

      孔浮白永远都不知道初见那次之后谢安衢买了多少次糖人,但站在街口却找不到人;也不知道他八岁那年比武回去之后,谢安衢爬了多少次的窗给他擦药;十二岁受了祖师多少鞭才留住他;十四岁被轻薄之后,谢安衢做了多少晚的梦,梦里都是他;更不知道得知他去了那种地方找了他多久......

      这世上多的是有情人不能成眷属,遍地的有缘无分。偏偏谢安衢和孔浮白亮两者都不是,一个以为瑕掩了瑜,相形见绌,自惭形秽,一个命不久矣,何拖累于人?
      可怜天地无数有情事,世间满眼俱是无奈人。

      徐子衿靠在椅字上睡了一晚,身上多了一床锦被。灶台上的药罐还在煮着,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棕褐色的药液溢了出来。
      孔浮白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丹田里的真气也回来了,他倏地睁开了眼睛,青色的纱帐,不是自己的竹林。昏迷多天他腹中空空,脚步虚乏,踉踉跄跄走到外面,椅子上的人睁开半只眼看了他一眼就继续眯着,孔浮白只觉得这脸熟悉,饿死是大,还是先吃饱肚子再说。
      徐子衿睁开了眼睛,饭香飘出来的时候他脚一滑,趁着孔浮白转身的空档把碟子端了出来。
      孔浮白一回头,发现只剩下一碗白米粥,有老鼠不成?他又炒了一碟小菜,这次看得严严实实,端出去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吃了三大碗粥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了过来。
      “有没有点被救该有的表示?”徐子衿偷吃完人的菜,还要说着做菜的人。
      “多谢前辈相救。”他站起来拱手弯腰,发自内心的感谢。
      范令从里面出来,瞥见了徐子衿嘴角的油腥,“我要吃荷叶粥,清炒笋尖。”
      徐子衿狗腿的跑了过来,这是主动和好了,拉过范令夺了一个香泽才肯离去。
      这一次慕思白完全想起来这两个是故人,客栈见过的。“多谢前辈相救。”
      “不必谢,救你也是看你是隋风带来的。我劝你还是早早回你师父那去,切勿逗留,安国已经宫变。内忧外患,你师父一个瞎子恐怕应付不过来。”
      孔浮白没想到自己昏睡这段时间竟然发生这么大的事,拜别恩人,策马而去。

      三天前。
      谢安衢侧耳听着贾慈念给他的信总觉得有所隐瞒,“师弟,我眼睛再过两个时辰就能视物,这信上到底说了什么?”
      “你徒弟,死了。”贾慈闭上了眼睛,手上的信被人夺了过去。
      “不可能!隋风告诉我已把他救了出来。”谢安衢紧紧握着那一张薄薄的纸,泛黄的信笺染上了红晕。他挥了挥手,想自己待一会儿。
      两个时辰后,他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完了这封信,心痛远远胜过一切。他根本不在乎孔浮白是谁的儿子,谁的眼线,他只知道浮白是他的徒弟,是他......他一心隐瞒自己的身份,就怕给他招致什么灾祸,刻意疏远他,只是让暗中监视他的人错以为他谢安衢别无牵挂。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从未如此痛恨自己是个瞎子。
      急火攻心,他吐了一口血昏了过去。

      三王爷收到这个消息封锁宫门,下令逼宫。
      太子昏迷不醒,皇帝危在旦夕,幼子还在襁褓,摄政王他都不稀罕了,这皇位可以说唾手可得。
      任贾慈等人武功再高,也抵不过数万大军,他只能守在太子的身旁,不让任何人靠近太子。
      朝臣也被三王爷拘禁在内殿,不侍反贼的臣子已将殿内的柱子触的鲜红,其余的开始动摇,毕竟皇帝还没死透,还有一口气,他们妄动就是乱臣贼子,若皇上死了,太子是个半死不活的瞎子,那他们就的立场就明确的多了。

      “皇兄,太子早已经知道那襁褓中的龙子,不是皇后所出了,你说他能尽心辅佐一个害死他母后的女人的孩子吗?”三王爷坐在龙榻上,吹了吹茶盏里的浮叶。
      躺在榻上的皇帝闻言眼内寒光一闪。
      “都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但皇兄,你我同根而生,人说虎毒不食子,可你我可都是对至亲的人痛下杀手,没有一丝一毫的手软和犹豫。我知道你想杀了我那孽子,这么多年折了多少左膀右臂,嗯?不过,那畜生也是自作自受,死了,连个全尸都没留下。我这心啊,终于舒坦了。”三王爷放下茶盏,靠近康定皇,脸上寒霜皱起。
      没错,刚才康定帝对太子动了杀心,这一切不过是顺势而为,他这一次以身为诱饵,要将三王爷的势力连根拔起,他暗中和永安帝私通条款,已将北国十六州全部割让出去,永安帝的十万援军就在宫墙之外,只要他一声令下,三王爷以及所有乱党都会成为刀下鬼,他在等,等三王爷先动手,他不想落一个弑子的污名,他要安国的史书记载他是如何励精图治,要让后人记住他是如何把一个蕞尔小国变成四国之一的。
      “太子,太子,是你的侄儿,你怎可,怎可。”康定皇咬破自己的舌头,吐了一口血出来。
      三王爷得意忘形,丝毫没有注意到龙榻上的人眼中那抹狭光。
      “我不会杀他,我要让他好好活着,要他记住他的父皇是如何的心狠手辣,要他看着我是如何走上这皇位的。”三王爷大笑而去。
      梁上的戴青跳了下来,“陛下,那边要不要动手?”
      康定皇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太子殿走水了。”
      “属下明白。”戴青领命。
      康定皇从龙榻上下来,“准备动手!”
      黑暗的大殿里,半晌传出齐齐的一声“是!”
      宫墙内外火冲天,如同白昼,百姓们还在睡梦之中,一场宫变在天明之前悄无声息的落下了帷幕。宫墙上的血水被冲刷殆尽,一切都同平时无异,巷口的陈婆还在吆喝着豆花。
      兵将折损近半,六皇子恐迟生变,立即带兵回朝。

      太子殿残石败瓦,黑色的木头还冒着浓烟,地上放着一具烧焦的尸体,康定皇走上前去,跪在台阶下,身后的宫人们也都跪了下去,失声痛哭。
      “衢儿,衢儿!”他老泪纵横,仿若摧肝断肠。
      “陛下,龙体为重。”一旁的公公扶起康定皇。
      “父皇!”谢安衢从废墟之后走了出来,此时他眼睛能看见,但他还装作目不视物,他摸索着往前走,抱住了康定皇。怀中的人一愣,眼角那点狠厉没能逃过谢安衢的眼睛,他恍若不知,“儿臣,还以为见不到父皇了,那三王爷谢元镜居然戕害亲侄儿,实该碎尸万段!”
      康定皇扶起谢安衢,“吾儿无恙,天佑大安!”
      身后的一群人也跟着喊着天佑大安,谢安衢心中苦涩难耐,这帝王之家,果然最是薄情寡义。
      进了皇帝的寝宫,跟在太子后面的人抬起了头,康定帝一时愣住,“你,你。”后面的话不难猜出,孔浮白替他说了出来,“我不是该化成了灰了么?”
      “你这孩子,三王爷之罪朕不会牵连无辜,他虽是你父王,但朕知道你多年都不曾背叛过太子,朕免你一死,但。”康定皇怎会让孔浮白活在这个世上。
      昨晚孔浮白已知道自己的身世,谢安衢以为他会难过,谁知道这没长心的来了一句“师父还是我皇兄啊!”后面羞人的话不提也罢。
      “父皇,您下旨吧。”谢安衢打断康定皇,这层窗户纸终于捅破,“我母后的死,那小皇弟,还有昨晚的一把火。我料想父皇该好好颐养天年了。”
      康定帝闻言一愣,随后哈哈大笑,“朕的好儿子!好儿子!”他虽然将计就计,但终归是伤了根元,谢安衢的一席话如五雷轰顶。根本不需多言,原来太子什么都知道了。
      “你也要逼宫篡位不成?”康定皇指着谢安衢质问。
      “儿臣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
      “父皇恶疾缠身,儿臣担忧父皇龙体,父皇还是移驾养心殿吧。安国的史官定会秉笔直书,父皇的丰功伟绩绝不会蒙上半点污尘。”谢安衢眼睛又看不见了,也好,他不想再看见这个权势熏心的父皇,他怕他心软。
      “好好好。”大势已去,“去把徐玄叫进来,让他替朕拟旨。”康定皇坐在龙椅上,一下一下摸着龙头。
      “父皇,儿臣是个瞎子,这皇位还是应当传给皇族血脉,浮白是三皇叔之子,聪慧过人,为人仁厚,定会爱民如子。”谢安衢拉着孔浮白的手上前。
      康定皇没想到儿子是真的无意皇位,诏书拟好,康定帝当朝宣读,大臣愕然,跪下高呼新帝万岁。
      康定帝带着戴青等人离开皇宫,去了皇后陵,至此不曾踏进皇城一步。

      新帝改号为衢,年号昭和,大赦天下。
      昭和二年,百官觐见,帝不可一日无后。被孔浮白以太后殡天不满三年为借口给推了。
      后宫遗妃都偷偷爬上了孔浮白的床,孔浮白震怒,将一众妃嫔剃了光头,在皇城外建了个清心庵,让她们为大衢祈福去了。
      昭和三年,百官又觐见,适逢先贵妃殁了,又多了三年的孝期。
      昭和八年,孔浮白这个皇帝把宫里的所有宫女都赏给了大臣,大臣们忽然发现手里的那点俸禄养活不起一家老小,恳求皇上切勿赐给他们美人了,消受不起,从此也没人敢再劝皇上立后,选妃了。
      衢国上下也渐渐知道,宫里有个男皇后,还是前太子。
      是夜,孔浮白耕作在人身上,追着人的嘴角欺负,“师父~”偏偏还要呈口舌之快,身|下的人气喘连连,偏偏又能看见,床头上硕大的铜镜里两个交缠的人让他红了耳朵,“闭嘴!”他如放在天上的风筝,孔浮白身|下的线拉扯着他飞的高高低低。
      “皇兄~”孔浮白多年不曾用过的媚术全都用在了谢安衢的身上,让人招架不住。偏偏这人还没羞没臊的聒噪不停。
      宫里没有伺候人的宫女,孔浮白的寝殿里也不留外人,他抱起谢安衢下了床,地上是千金购到的虎皮,谢安衢被他放在上面,一张白色的虎皮痕迹斑斑。
      “师兄!师父他老人家来了!”贾慈全当听不见里面的疯言疯语,堵上耳朵喊着。
      “老秃驴你个老不死的!”孔浮白被他震得泄了身,赖在师父身上不起来,管他什么师祖不师祖的。
      “小秃驴你快放开我师兄!”贾慈也喊,师父停在了门外,鹤发飘飘,捻着胡须,笑着不说话。
      “下去。”谢安衢拍了一下徒弟,挣脱不开。
      孔浮白趴在他耳朵边上,让他叫那羞人的称号,谢安衢一掌拍过去,停在了孔浮白的心口,心有余悸,最后还是趴在孔浮白的耳边唤了一句。
      “小秃驴你休要磨蹭!我师父找到了医治师兄眼睛的良方了!”贾慈继续隔着门喊。
      话一落地,殿门被打开,贾慈看着衣衫不整的师兄,敢怒敢言不能动手!只能看着那小秃驴把师祖请进屋,把他关在门外!
      寒风萧瑟......
      但殿外的梅花已开了好几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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