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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云归谷内无好酒,我整日无所事事,窝在落霞轩内,把唐斐这事揣摩了两日后,觉得心下已有六七分把握。
听清风说,云归谷东南边一个山坡的青梅熟了,我便和希音去采摘些梅子好煮酒。
当我们提着一筐子青梅回来时,谷主连同他的弟子姜洋在院子里正准备向我辞行。
谷玉树说:“老夫将涟漪步练了两日,已觉大有裨益,是以决定再去甘枣山试一试身手,料想老夫七日后便能回返,这期间还请你照看谷内一二。”
说完,他当着姜洋的面将云归谷的禁制符交给了我。
我眯着眼笑道:“好说,好说。”
谷主和姜洋走后,希音啃下一块果肉,含糊不清对我说:“这老头干嘛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你保管啊?”
“说明,他不希望我把事闹大,最好关上门解决。”我抛了抛手中的梅子,闲闲道:“想来谷玉树也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不便自己出手。外头早有人觊觎云归谷这片绝好灵修之地,若是被扣上个魔修出没的罪名,少不得有人借着由头来分块肉。我是受唐彦所托来此,必会顾忌唐门的名声,替他按下这档子事,他让我来保管禁制符,是再聪明不过的打算了。”
希音不解:“那他之前为什么不将此事告知唐门?”
“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是这几日才察觉到鹤山那边有古怪,不过谷玉树其人看似鲁直实则精细,应该没有这么蠢。二是,他担心唐彦为了吞掉云归谷而不顾门派脸面,将他拖下水。毕竟涉及魔修,兹事体大,他也不得不慎重。”
不过话说回来,他为什么会放心我,我亦颇觉奇怪。难不成我看起来这般人品高洁,视灵力为粪土么?
我啃了一颗梅子,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如此这般又等了两日,明天便是唐斐出关的日子了,我打算今晚就去夜访故友。
希音将煮好的青梅酒倒入一只雕兰玉瓶里,问道:“为何不等到明日再去会会他?”
“等他收拾好一切再盘问他,阁下是否勾结魔修、取魄炼魂?”我小酌一杯,这果酒滋味酸甜口感绵长,笑道:“没有证据的事,换我我也不认。”
月明星稀,我提酒悠然上鹤山,果不出所料,洞门紧闭,悄无声息,若真等到明日前来盘查,只怕洞内只一口冰棺,一个美人,什么生人魂魄早归西天,散得干干净净了。
我拿绿玉笛轻扣石门,朗声道:“唐公子,在下玄妙门非盈。得知故友再此,特前来拜会。有酒一壶,望君赏光,一叙旧情。”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多说无益,我将云归谷的禁制符抛向空中,捏了个法诀将鹤山罩了个严严实实,以免待会儿打起来惊动旁人。
玉笛一划,石门顷刻轰塌,我看见烟尘中氤氲灵气乍现,满室灿光中刺出长剑一柄。执剑人眉目清隽冷冽,手下却招招狠辣,势必要取我性命。
唐斐在云归谷的这三十年果然不是白呆的,兼之沾染了魔道,内力更加沉稳霸道。但他手上的这把剑只是凡品,我手持希音,已是大大地占了便宜,过到两百多招时,他的剑被我敲得寸寸碎裂。
唐斐扔掉剑柄,依旧是面无表情,“唐某输了。”
我收回玉笛,客气道:“承让了。”
一开始欲杀我,我还当他要拼个鱼死网破,现下这个模样,倒让我猜不透他想干嘛了。
正当我措辞,唐斐却开口了:“阁下夤夜前来,有何贵干?”
“听闻唐公子修习起死回生之法,在下好奇,也想来观摩一二。”
我笑盈盈说完,唐斐立即神色一凛,双眸森然生冷,阴沉道:“你知道了多少?”
我盯着眼前这个人,忽然心生感慨。唐斐是我这近两百年唯一动过心的男子,初见他,君子如玉端方,举止从容有度,特别是眉宇间那股冷意,颇显稳重的男子气概。
如今他虽眉目如旧,眼底却似有寒冬积雪,经年不化,整个人阴冷又颓然,了无生气。
“你留在这儿的缘由,炼魂术,以及……及春姑娘腹中的胎儿,我都知晓了。”
夜半风起,不知是不是我看错,唐斐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半晌,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断肠崖上就留意到,云归谷的灵气去向有蹊跷,流转太快。本来也没多想,可是到了谷中才发现,这股灵气被抽往一个方向,正巧是你闭关的鹤山。最关键的是——”
我手掌一翻,将那缕梦魂牵出,“这个,给了我线索。”
“你出谷寻找合适的生魂,却未给洞口上禁制,正好给了我打探的机会。灵气汇聚在及春的腹中,加之你被逐出唐门的往事,我也不难猜出事情的真相。”
我说完后,唐斐一直垂着的眸子缓缓转动,眼里毫无温度,他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直叫人毛骨悚然。
“我记得你是玄妙门的人。”
我说:“不错。”
他看我的眼神,不太像是看一个生人,倒像是……看一个器具!
鹤山风大,我身上的这身女裙衣带繁多,被风掀得飘然,当一缕丝绦遮过双眼,我看见唐斐以极快的身法出手了。
他的长剑已经被我敲碎,却悍然以双掌迎上,掌中一朵血色火焰,闪着诡异的光。我早有防备,踩了一个涟漪步避开,唐斐亦步步紧逼,刹那间已过了有数十招。
唐家并不以灵巧身法见长,但我却怎么也绕不开那朵血色火焰。连续使了两式“松柏下”后,唐斐依旧在我身前不到三尺之距。他面无表情,眼里带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狠色,出掌迅疾,那道血光就一直我眼前摇晃。
我打架历来心如止水,见招拆招,并不为最后的胜负所扰,这次不知怎的却有点烦躁。对面唐斐出招忽然缓了下来,被我抓住一个空子,绿笛斜挑,正中他掌中的血火,穿过了他的掌心!
我以为唐斐必定痛极退后,谁知希音在穿过他血火掌心的刹那忽变得躁动起来,笛身微震灵气杂乱旋绕,我险些握不住它。
唐斐冷笑一声,居然以洞穿的右掌生生握住了笛身!我尚且来不及想他要做什么,笛孔中便喷出火星一粒,唐斐将手中的绿笛一拉,我与他的距离便又近了几分,火星近在眼睫之间!在我使出恍惚掌将他击飞的同时,我的右眼也被血火灼伤了。
生死关头,我并未留半分情面,那招浑厚刚猛的恍惚掌使了十成的功力。唐斐落地后狼狈地吐了一口血,苍白着脸居然还能笑出来:“玄妙之门,名不虚传。”
眼中的灼痛感越来越强烈,右眼所见已是漆黑一片,我强撑着点了眉间穴位,扶额看向唐斐:“这朵血火乃是西域魔修祝西所创,以修习者的气血所铸,有扰乱敌人心神、吸食血肉之能,加上炼魂术,这两式可换肉身塑魂魄。唐斐,你莫不是想将及春的魂魄放在我体内?”
唐斐慢条斯理抹去嘴边最后一点血迹,以一种极满意的目光看着我:“非盈,你是我平生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子,又是玄妙门出身,修习路子异于天下各派,集涟漪步和恍惚掌于一身,恍兮惚兮,其中有物,包罗万象……这天下再也找不出比你更合适的容器了。及春在你体内复活,也不算委屈她……”
他说着说着竟泛起了笑,眼神不知飘向哪里,好像及春立时就活生生地站在了他面前。我却不知他哪里来的这般笃定自信,当胸挨了我毫不留手的一掌,分明是死到临头,我只是瞎了一只眼,此时要杀他不过凭我心意。
他似是看穿我所想,毫无在意地笑笑:“如果只是为了弄瞎你一只眼,我又何必赌上性命?”
他话音方落,我便感到体内的真气一阵紊乱,抑制不住般在五脏六腑乱窜。这股真气在胸中拧成一团,逼得我支撑不住跌落在地,只得捂住胸口大口喘着气。
那血火灼伤的怕不仅是我的眼,它带着唐斐的气息融入了我的血肉,吞噬搅乱我的真气。
好像被几只野兽撕咬,我感到四肢撕裂般疼痛,内脏也被啃食得所剩无几,完好的一只眼也渐渐渗出泪水,意识在痛苦中被慢慢抽离,泪眼朦胧间,我看见唐斐踉跄着脚步将一个女子从洞中抱了出来,将她身上塑好的三魂七魄抽了出来,手一招,这个完整的魂魄便飞向了我,瞬间没入了我的身体。
脑海中有金光倏然一现又没入黑暗,沉入梦境的最后一刻,我看见唐斐对着我,不,是对着及春,露出一个虚弱而餍足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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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许久才更一章,我真是太没用了啊啊啊啊啊,不过接下来这段时间会勤快一点的,向我自己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