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黄派

　　南顾早晨是被快递小哥的电话吵醒的，她迷迷糊糊收了快递赶紧回卧室一头栽进被窝，试图重新找回睡意，结果，电话又响了。

　　“喂？”南顾烦躁的扒拉了一下头发，从床上坐起身。

　　“您好，您的快递。”那边说

　　南顾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眼趴在被子上呼呼大睡的小喵叽：“葡萄，起床了葡萄，你去帮妈妈取快递好不好？”

　　葡萄掀开眼皮看南顾，不屑的眼神仿佛在说：神经病！

　　南顾踩上拖鞋往卧室外晃了出去，打开门，快递小哥手里抱着两个大盒子脸都给挡住了，南顾赶紧伸手把上面摇摇欲坠那个抱下来。

　　“麻烦了小哥，”南顾说。

　　快递小哥走了以后南顾扭头盯着地上三个快递盒子看了看，有点懵，她最近就没网购。

　　她蹲在盒子面前挨个拆开快递看了看，都是零食，什么软糖硬糖牛肉干鱿鱼丝都是她爱吃的。她手托着下巴盯着这堆零食琢磨了几秒，除了季悄实在想不到还会有谁会用这种哄小孩儿方式对她了。

　　她拿过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季悄：姐姐这是你买的吧。

　　没过多久季悄的微信就回过来了：吃完再买。

　　还真是季悄买的，南顾抱着其中一个零食盒子往客厅过去，以一个母鸡孵蛋的姿势蹲在了沙发上，盒子放到一边翻找了袋牛肉干出来，边吃边点开微信给苏念发消息。

　　南顾：姐妹，我今天要去季悄姐姐店里，你去吗？

　　苏念：去啊，什么时候去？

　　南顾：中午吧，我回家拿上电脑给你发消息，店里见。

　　苏念回了个“好”。

　　南顾吃完一包牛肉干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眼来电显示，老哥。

　　“喂哥，”南顾翻了翻盒子，又拿了一包鱿鱼丝出来拆开，“怎么了？”

　　“爸妈让你现在回家，”南溪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和惯常的欢脱不同，听着有些不对劲，“赶快回来，我们在家等你。”

　　“怎么了？”南顾有些急，鱿鱼丝也不吃了，往茶几一扔，忙着问，“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你写的小说老爸老妈看见了，”南溪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还有你柜子里那些书。”

　　南顾懵了一瞬，那些书是哪些书她当然知道，关于同性恋心理学的书。至于小说，老爸老妈开她电脑了。

　　“回来说，先这样，”南溪挂了电话把手机装回兜里，看了眼旁边坐沙发上不说话的老爸老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合适了，很后悔为什么要开南顾电脑。

　　“过来，坐下，”南启冲南溪招了招手，“电脑打开，我看看她写的东西。”

　　南顾和葡萄面对面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了好一阵，才从刚才那通电话里回过神。她回卧室换上衣服给葡萄放好猫粮就出门了。

　　其实写同性恋小说被家里知道一句话就能对付过去，包括那些书。但是她没这么打算，她其实从来都没想过要瞒着家里性取向这事儿，一直没和家里说是因为没有非说不可的必要。

　　恋爱也没谈，喜欢的人也没有，她莫名其妙的出柜算怎么回事儿，所以这事儿就一直搁着没管了。

　　现在呢，都说要追人了，再搁着不管就不合适了。

　　总要说的，南顾看着自家贴着福字的大门，心里突然就有些发空，乱七八糟的情绪几乎是顷刻间从心底涌上，她从包里拿出家门钥匙开门往里进去。

　　没有想象中劈头盖脸的质问，很安静。
　　南顾往客厅里看了一眼，眉头跳了跳，老爸老妈和她哥都在客厅，沙发上坐成一排盯着电脑看，电脑是她那台，看什么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她深吸了口气，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换上，往客厅进去。

　　“回来了，过来坐，”南溪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旁边沙发。

　　南顾坐到旁边单人沙发上，从包里拿出手机给苏念发了条微信：今天可能去不了了，等我电话。

　　苏念：怎么了？

　　南顾：我爸妈看了我写的小说，还看了我柜子里的同性恋心理学，我回家面对现实了。

　　苏念那边估计是受到了惊吓，南顾看着微信对话框最上边的“对方正在输入”得有两分钟，苏念才回了一条过来：你要出柜啊？

　　南顾戳着屏幕回了个“嗯”过去，这回苏念那边没再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了”。

　　苏念了解南顾，她们打小一起长大，南顾什么性格她自然是清楚的。南顾从来不会轻易做什么决定，但只要是她下定决心的事儿，就肯定要去做了，所以她从来不会干涉南顾的决定。

　　客厅里的气氛一直保持在沉默中，南顾看着手机屏幕上季悄的照片有些走神，她不敢细想老爸老妈一会儿是什么反应，是什么态度，这会儿心里各种滋味翻滚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刻意不去想才能好受些。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南顾迷迷瞪瞪间什么时候睡过去了自己都不知道。

　　“南南，醒醒，”南溪戳了戳南顾的脸，估计她是昨天又熬夜了，困成这样。

　　“嗯，”南顾应了一声，猛的睁开了眼，她下意识往旁边沙发扫了一眼，没看着老爸老妈。

　　“爸和妈去哪儿了？”南顾仰头看了眼她哥，心突然就跟被谁揪了一把，直泛酸。

　　南溪显然是刚哭过，眼睛还有些发红：“爸和妈做饭呢。”

　　“吃饭了，”厨房里传来老妈的声音。

　　“走吧，吃饭了，”南溪拽起南顾，牵着她手往餐厅过去。

　　南顾从坐下起就没敢抬头，手里捧着一碗米饭吃，老爸老妈也哭过，眼睛都红成桃了。

　　“南南，你一会儿回家记得带我给你做好的肉酱，”老妈先开了口，“你不是吃没了吗？”

　　南顾指尖停顿了一瞬，小时候调皮捣蛋老爸老妈温柔笑着原谅她的画面幻灯片似的一下从眼前浮过，突然就想哭了，她头往下低了低，使劲睁了睁眼，试图把眼泪憋回去。

　　“你上次回家不是说想吃牛肉吗，”南溪夹了一筷子牛肉放到她碗里。

　　南顾夹起肉塞到嘴里，又扒拉了一口米饭，压着的情绪一下就绷不住了：“对不起。”

　　“对不起，”南顾抹了把脸，“对不起。”

　　“你是大孩子了，”南启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南顾头顶，“你写的那些我们刚才看了，虽然没看完，也能理解个大概。”

　　南顾扯了扯嘴角，小时候她犯错了老爸就总一边摸着她的脑袋一边开导她。

　　“我们尊重你，”南启说，“对我们来说，南南还是那个南南。”

　　南顾听到这儿眼泪一下就断线了，她迅速抹了把脸，抬起头：“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南溪又往她碗里加了块肉，“谈恋爱你得把人带回来给我们看啊，不然不同意。”

　　南顾被南溪逗笑了，边抹眼泪边点头。

　　可能家人就是这样，他们要的永远不是你的对不起，是你开心他们就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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