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野

作者:一颗毛绒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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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魔


      编剧是个小姑娘,据说是很厉害的大编剧张来的小徒弟,看着二十多岁,文文静静的,注意到但一声的目光后微微一笑。

      拉开椅子坐下,废话不多说,这就从小恶魔阿棉和大魔王阿斯相遇的第一天开始了。

      老演员们台词功力深厚,科班生同样不弱,算下来只有但一声稍差,好在吐字、断句不成问题,共情能力弱一些也可以后天训练。

      两小时后,所有人休息五分钟,这群即将在一块儿演戏的陌生人聚到一起总不能一直尴尬着,中年女演员白琪第一个出来热场子。

      她笑着招呼张若,“导演,你之前说这一场阿斯要抱着阿棉从教堂一直走到火焰街,还得全身镜,会不会太远了?”

      本来还在闲聊的几人话头顿时截住,满脸兴味地看向但一声,张若笑了笑,放下剧本问道:“朝朝,你多少斤?”

      商朝朝摸了摸鼻子,答道:“昨晚刚被赶着上称,118。”

      刘胡子嘿了一声,摸了摸胡子支使道:“一声,你试试能不能抱得动朝朝?”

      但一声闻言没动,而是转头看向身边的人,都是为了艺术献身,商朝朝没什么不可以的,大大方方站起来,甚至还露了个笑。

      “来吧。”

      宽大的手掌带着干燥的热度贴向光裸的膝弯,腋下一紧,失重感袭来,身体瞬间腾空,商朝朝下意识攀住但一声的肩膀。

      耳边传来他的一句评价,“挺轻的。”

      “那也是一百多斤的人。”刘胡子笑笑,“真拍戏,你得走上三四百米,那么远的距离可不轻松。”

      但一声闻言,抱什么东西似的掂了掂怀里的人,“应该能行。”

      张若笑了,“别听他唬你,真这么来,一集里能有半集都耗进去,分镜头剪辑,有时间让你休息。”

      白琪打趣道:“行了,先把人放下吧,天儿大,这都抱热乎了吧。”

      一句玩笑话逗得所有人乐出声,商朝朝跟着笑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方道:“室内开着空调不觉得热,不过我才知道,原来上头的空气挺好。”

      所有人都在打趣,但一声却将人体贴地放到身边的椅子上,商朝朝看着他愣了愣,才转头和王志海说起话来。
      而这样一个微小的细节只是但一声的习惯使然,爬山的时候,偶尔会出现突发状况,队里有人受伤,队长都是要照顾的。

      一上午的功夫更快过去,中午所有人都围在一块儿吃了顿饭,下午化妆师到位后,商朝朝和但一声先去试装。
      除了他俩是导演钦点,其他人已经试装完毕才定下角色,所以公共化妆室里分了两拨,一边准备定妆照,另一边,主角儿两个要定下整个剧中几套扮相。

      作为戏里的高光时刻,张若咬牙定了两套黑白西装,月底才能去量尺寸,这会儿只借了两套品牌时装,商朝朝不用说,自小习惯了锦衣玉食,周身气度自然又清贵。

      而刚毕业的菜鸟,但一声除了面试基本没怎么穿过正装,好在他眉间少轻浮,压得住泛着温润光华的纯白色。

      “别动啊。”

      化妆师将他的头发往后固定,露出英挺的眉骨,这时另一头拍摄助理推开门通知其他人进棚。

      恰好胡梦遛弯儿过来,米色的高跟鞋往门槛上一踩,“哟,挺帅啊,”

      化妆镜周围亮着一圈白灯泡,青年身上罩了一层光晕,饮食男女无不眼馋,胡梦抄着手,口吻轻挑:“老师有教过你笑吗?来一个?”

      但一声倒也听话,此刻的姿势低眉垂眼,便顺水推舟勾起嘴唇,眼神落到手边的抽屉上,貌似谦逊实则不逊,刹那间,商朝朝突然想到原著里描写的——地狱城从不下雪。

      萧索与光华,越大的反差越吸引人,如果开播顺利,不知又有多少迷妹疯狂要为之疯狂了。

      化妆师放下最后一根小刷子,笑道:“好了,梦姐,请张导过来看看吗?”

      张若正捣鼓着第一场戏的分镜,小恶魔阿棉为了偷奶酪,无意撞见隐匿在从林中的大魔王,剧情要在开头就奠定甜美的基调。

      被叫过去时,张若的目光先落到商朝朝身上,展颜,满意。

      再看向但一声,皱了眉,“不行。”

      “扮相太温柔,他要带发套,长发,我不需要中性美。”张若点了点手指,对化妆师要求道,“再锋利些,妆感不要重。”

      俨然是个挑剔的甲方。

      “眉毛,自然点,不行,这样太娘了。”

      “嘴巴可以红点……太红了,”说着说着,他还上手,掰过但一声的下巴,“下颌线不错,再瘦两斤。”

      还是个挑剔且颐指气使的甲方。

      但好歹,最后方案通过了,接下来是全剧通用的斗篷扮相。

      地狱凶险,寻常恶魔出门习惯全副武装,久而久之斗篷也成了时尚。正是夏季,剧组定做的斗篷布料厚度适中,空调房里刚好,在太阳下却是煎熬。

      从化妆间到棚里两分钟不到的路程,棚里大灯一开,汗水就跟收到信号似的齐齐跑出来。

      摄影师边拍边让他们换姿势,最后临近结束,商朝朝撩起打湿的头发,抬手扇着风,但一声退后半步侧身站着,摄影师比了个OK的手势,两人同时揭下斗篷。

      正要走,摄影师却又突然喊停,跟摄影助理连说带比。

      “怎么了?”旁边的工作人员递了纸,商朝朝接过,分了两张给但一声。

      “不知道。”

      话音落下,助理笑眯眯过来了,“朝朝,一声,老师叫你俩换换斗篷。”

      “换斗篷?”商朝朝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手上却很顺从地和但一声交换了斗篷。

      十一公分的身高差,加上后者肩膀宽阔,大了整两圈的斗篷披到身上直接拖地,戴上帽兜,只露出商朝朝白净的脸和碧湖似的双眼。

      而但一声臂间挽着他的,汗湿的白衬衫和宽松的黑色长裤,“咔嚓!”,摄影师眼疾手快地拍下两人对视的场景。

      旁边围观等待拍摄的白琪哈哈一笑,“绝了!”

      一天的任务基本已经完成,大家伙不由围过去,还贴心地给商朝朝留了个空隙让他进去。

      不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还当场发表评论,“哇,看起来,朝朝真的很好抱啊……”

      很好抱的商朝朝心情复杂,他一直知道小恶魔阿棉的定位,但直到这一刻,两人的形象从思想飞跃到屏幕的上,他才深刻感觉到自己演的是个受,白白净净,娇娇弱弱的受。

      他几乎已经可以想到这张照片问世后网上会出现什么污言秽语。

      角色对调这种念头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青年眼神复杂地看向人群外的但一声,汗湿半透明的衬衫暴露出对方性感的肩膀线条,他想象了一下对方娇呼讨饶的模样,陡然打了个哆嗦。

      “小商哥!小商哥!”

      商朝朝回过神来,寻声而去。

      无所事事了半天的毛方终于出现,他扬了扬手,比了个六。

      “谁打来的?”出了摄影棚,商朝朝先接过毛方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才接过手机。

      “商总。”

      商朝朝挑眉,点了接听键,“回国了大忙人?”

      毛方去化妆间收好东西,跟着往门口一站,朝商朝朝一抬手,“咱们走吧?”

      后者轻哼,“你知道我要走?”

      “商总都回来了,您敢不去接驾?”

      说这话,但一声也跟着出来了,手里还拿着黑乎乎的斗篷,商朝朝连手都懒得抬,懒洋洋耸了耸肩,“回见。”

      说起商朝朝的父亲,放到十几年前可谓是国民男星了,一举一动能掀起娱乐圈腥风血雨的人物,“顶级流量”这种现象级的词汇第一次在那个时候出现,就是用来形容商也的。

      只是他四十岁后转作幕后,后来金女士病了段时间,便干脆退圈代为处理云峰大小事宜。

      而现在打开手机一搜,与商也这个名字并列的还有# 花瓶 #这一词条。

      选秀出道,爱豆定位,唱而优则演,却在第一部电影就成为烂片“黑色彗星奖”得主。

      那时铺天盖地的新闻都在说商也是花瓶,而一手将商也捧出来的金乐离则被称为金牌陶艺师。

      不才小商,正是上一辈顶流中的顶流商也和他的经纪人金乐离爱的结晶,承蒙父荫,自他十五岁一进演艺圈头上便被安了个“小花瓶”的称号。

      好在商也并不执著于流量,成功转型后也扭转了“花瓶”这个词的词性,至少提到商家两个男人,不再是贬义了。

      男人四十一枝花,商也这朵镶了钻的富贵花矜贵得很,会面环境要求优雅且私密性高,商朝朝下班后直奔白云酒店顶层,足足等了二十分钟,他才姗姗而来。

      因为是私人会面,领带已经摘下,扣子解了一颗,但从剪裁到设计,都是张若再排上两年都求不来的定制戏服。

      面对那双颜色更深的眼睛,眉间两道上位者惯有的褶皱,商朝朝放松得厉害,“商总找我什么事?”

      “听说你要拍网剧。”

      “我觉得不行。”

      商朝朝晃着红酒杯的动作一顿,想了想,正经道:“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商也不慌不忙,从内袋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笔记本纸,这东西,两人都非常熟悉,这是商朝朝进入娱乐圈前亲手写下的保证书。

      其中的缘由依然要从许多年前说起,商也的恋情公布后直接造成了娱乐圈震动,大量粉丝脱粉,有的转粉为黑,毒唯、私生则把金乐离当成了靶子。

      幸而金乐离怀孕后,夫妻俩安全意识极强,一直保镖随身,直到孕期八月,金乐离跟着商也上节目后离开电视台的中途,遇上私生恶意追车发生车祸。

      车祸并没有造成严重的伤亡,却直接导致金乐离产期提前。不怪商朝朝被小心金贵的养大,他是个早产儿,胎里带的弱质。

      可大概是基因里就注定了商也的儿子对大舞台的向往,后来少年亭亭玉立,对光鲜亮丽的娱乐圈跃跃欲试,商也的严词禁令,金乐离的语挚情长通通不管用。

      那时的他是怎样说的?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想演戏,我也想当偶像!”

      商也几乎对此深恶痛绝,商朝朝磨了一年,最后终于得到让步,进团体当偶像不行,演戏可以。

      商朝朝忙不迭答应,还年少无知写下了保证书。

      之后四年的稳扎稳打,比起天天花钱上热搜的小明星来说,商朝朝这条路即有高度又有质感,现在好好的电影咖不当了,拍网剧——

      商也一个眼神示意,脑子有问题?

      商朝朝无从反驳,但是从一个问题上要跟商也据理力争,他向来不是对手,再说自家长辈面前,撒泼卖萌才是正道。

      将酒杯啪地放到桌上,青年瞪圆了眼,“我一年前就满十八岁了。”

      商也一顿,“你想跟我探讨这份保证书的效力……”

      “保证什么?”商朝朝打断他,“那时候我才14岁,什么都不懂,您那是欺骗无知少年懂吗?我还没追究呢。”

      商也眉心一抖,“所以你想出尔反尔?”

      他的神色叫商朝朝猛地想起小学时为了去滑雪,他向商也保证不乱吃糖,从滑雪场回来后却偷偷攒了一罐子糖被发现的事儿。

      他败下阵来,悻悻道:“爸爸……我没乱来,我是真觉得这事儿可行,肖凯莉帮忙参考着呢。”

      前任顶流巨星拧眉沉默,半晌,眉头一松,口气缓和道:“你妈妈怎么看这件事?”

      青年漂亮的绿眼睛一亮,生机迸现!

      “金女士说,她尊重我的选择!”

      (2)

      都说做父亲的怎么也拧不过儿子,大小商难得会面,小商成功取得阶段性胜利,为什么说是阶段性胜利,是因为商也放了话,如果那小破网剧没爆,他就得滚回去当乖乖仔。

      但总的来讲,《遇魔》这个小草台班子算是扫平前路障碍,真正踏梦前行。

      与此同时,憋了俩月的《遇魔》宣传组终于收到文件资料,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看似悄悄咪咪实则搞事情地申请了一个同名微博号,悄悄咪咪发了一条微博——走起!

      原著作者开心转发,走起!!

      书粉们看到这没头没尾的微博,好奇点进去一看——遇魔官微!!!!!

      这是我知道的那个绝美搅基爱情《遇魔》对不对?这他妈才九月,怎么就过年了呢!!!!

      书粉们纷纷奔走相告,不过几小时,点赞已经超过九千多,评论也接近两千。

      初战有此成绩,也算不错,张若从来没刻意叫人完全避开媒体,相信过不了多久,网上就会有一小波热度起来。

      定好开机时间后,剧组在开机仪式前一天给所有关了两个月的菜鸟放了一天假。

      签了合同,但一声暂时拿到八万,打了五万给赵珊,加上她手里现有的,接下来一年的医药费不愁了。

      八月十五中秋是在郊区别墅过的,嘉树半夜偷偷打了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去医院,但一声还没来得及给个准信,查房的小护士就吓得嘉树挂了电话。

      他得买点儿好的去哄一哄小崽子。

      住院部三楼,两个月以来,他第一次见到清醒的嘉树,和他妈不同,这家伙懂事得像个小天使。

      赵珊生性好强,和第二任丈夫度过短暂三年的热恋期就因为性格差异进入漫长的battle环节,最后谁也没赢过谁,干脆说了拜拜。

      嘉树可以说是夫妻二人battle时偶然掉落的游戏奖励,后来赵珊的事业偶发第二春,迫于无奈,只好将小崽子打包打包送到当时他在学校附近和人合租的房子里。
      年龄相差了十二岁的哥俩第一次见面,大眼瞪小眼,但一声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又急着要去上晚班,便极其不负责地喂了包泡面将人往卧室里一关。

      “你乖乖睡觉,”但一声不负责任地保证,“睡醒我就回来了。”

      刚满六岁的嘉树非常合作地点了点头,但一声出门换鞋,小崽子哧溜下床,扒在门口小心翼翼叫了声哥哥。

      “又怎么了?”但一声急着要走,态度有些不耐烦。

      “我想妈妈……”嘉树嗫嚅着,无辜的大眼睛里涌上两包泪,大概是害怕,只敢站在卧室门口望着他。

      但一声只觉头痛,可看他那么小小的一只又觉得可怜,左右看了看,随手捡过沙发上室友夹娃娃夹回来的招财猫。

      单手将嘉树捞在臂弯,把招财猫塞进他怀里,撒了个谎,“这是小时候你妈送给我的,我害怕的时候就抱着它睡觉。”

      “你抱着它睡觉就不怕了,啊。”
      这种骗鬼的话,偏偏嘉树特别信,但一声拿纸给他把眼泪擦干净,人就乖乖躺在床上,眼圈还红红的,却忍着没掉一滴眼泪。
      “哥哥,你快点回来。”

      但一声再次保证,说他睡醒了就到客厅找自己,绝对在。

      时隔太久,别的记不清,嘉树躺床上的模样依旧令人印象深刻,让人想起来就心中郁结。
      六岁的嘉树还胖胖的,肚子圆鼓鼓,但一声曾逗他,说要把他的西瓜肚子卖了去换糖吃,现在这家伙12岁,瘦得像穿着病服的火柴人儿。

      “哥,我听妈说,你要当明星是不是?”

      “骗你的,工地搬砖,一天400。”但一声帮他掖了掖薄被,大夏天的手心温凉。

      他问:“赵珊呢?”

      “出去打饭去了,今儿吃蒸蛋。”

      “好像是晒黑了点儿。”才说了两句话,嘉树正想起身仔细看看,病房门被打开,三两个护士进来,其中一个推着小车。
      “嘉树家属是吧?”

      “嗯,是。”

      护士一边拆注射器的包装袋,一边道:“他有点低烧,要注意保暖……麻烦让让,要抽血检查。”

      她先在嘉树手臂上试了试,太瘦,血管也不好找,但一声拿了杯子去倒热水,回来时被叫住。

      “怎么了?”

      在这一行干久了,年长的护士表情不多,只说:“要从大腿内侧来,你按住他,会比较疼。”

      但一声照做,嘉树习惯了和针头打交道,情绪虽然镇定,可真落到身上还是疼得猛抽了一下,小孩儿躲避地将头埋在他肩膀上,那块儿的位置瞬间就湿热起来。

      但一声心里发酸,安慰地拍着手下瘦削的肩膀,“没事,马上就好了。”

      抽完血之后,嘉树精神又不好起来,恰巧同在一个城市的大学同学打来电话,他只得匆匆来又匆匆地离开。

      陈柯和但一声同在一个寝室,算是见证了他这一年的起起落落,两人坐在离医院不远大排档门口,喝了两口酒之后开始感叹人生。

      但一声笑着纠正他道:“我哪有起起落落,我是一直在落。”

      陈珂也笑,将他杯子满上,“那不是有个词儿叫触底反弹吗?我看你这应该也到底了,从今儿起,置之死地而后生!”

      “借你吉言。”但一声拿过他放在桌上的烟盒,点燃一支叼在嘴里,背后就是五光十色的灯箱,青年的脸一半在阴影里,另一半被染成艳俗的粉色,因为角色需要续了头发,长长的一缕垂至眼角。

      陈珂忍不住拿手机拍了一张,见他望过来,笑一声,“等你红了,我洗出来拿网上拍卖去。”

      但一声笑笑,没说话。

      “哦,对了,上次你说钱那事儿,”陈珂从裤兜里拿了张卡出来,“那时候我嫂子怀孕时病毒感染,小侄女生下来就听不见,钱都给他们了,现在他们把钱还给我,你这拍戏也没收入,拿去先顶顶?”

      “大家都有难处,理解。”但一声吸了口,剩下一长截烟夹在手里,“钱暂时不需要,我有收入了。”

      “这么快,看来网上说的真没错,当明星果然来钱啊。”

      但一声勾唇,神色带着有几分痞,“分人,你去可能就不行。”

      陈珂笑骂:“操,你跟大明星可别这副死样!”

      好友难得碰头,酒过之后,两人分开已经接近十一点,但一声两月没过正常生活,随意上了辆公交,在头顶拉手的碰撞声中打了会儿瞌睡,听到建设南路西站下了车才反应过来还有个建设南路西站东口。

      好在两站之间只隔了几百米,挑了个小路往酒店走,热闹的城区里还到处都是夜猫子,而这种大城市里的犄角旮旯早早进入了休息时间。

      但一声挺享受,上大学之前他都是这样过来的,从脱离真实世界的剧组回来,踩着青石板,反倒让人更踏实。

      他不免想起赵珊来,她是农村人,因为家里穷十几岁就辍学去广东打工,还自学考了会计从业证,进工厂能吃苦又聪明,前辈也愿意带她,零几年时月薪已达五千块,如果按照正常轨迹,说不定现在也是个女强人。

      可坏就坏在那时候多数人对于婚姻愚昧到可怕的陈腐观念,二十几岁还不结婚,再成功的女人都有问题,尤其在农村。

      他姥姥以断绝关系的由头威胁赵珊回了老家,不到一年就怀孕嫁给了素不相识的但同业,又花了三年,在但同业将赵珊辛苦存下的十几万挥霍干净后,一纸离婚协议,夫妻俩各奔东西。

      但同业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说管儿子,赵珊更不必提,多看他一眼就会想起自己原本美好的未来被逐渐毁灭的几年。

      小时候但一声多在爷爷奶奶家,后来长成高大少年便开始叛逆逃家。

      十几岁和社会人士打架是家常便饭,少年人血气重,有一次斗狠伤了人,哥几个怕被报复,整晚整晚上睡在警察局门口……

      走到最后一个窄巷,换做之前,但一声能直接从门这头穿过去,但这会儿太晚,住楼下的老头老太太早早关了大门,他只好绕到另一个路口。

      但一声就感叹,自己点儿背。

      巷口两三个社会人士可能今天刚开张,其中一个为了纪念纪念,手里正举着手机录影呢,他没头没脑闯了进去。

      培训了那么久,还是有点职业敏感性的,但一声忙背过身将兜里的口罩拿出来带上。

      那哥们儿本来正对着蜷缩在墙角的男人拍,瞧他这反应反倒来了兴趣,“哟,见不得人啊?”

      但一声后退一步,“不太方便。”

      对方冷笑一声,“在你哥儿这就没有不方便,口罩摘下!”

      后面一个梳着莫西干头的男人一脸嚣张,“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但一声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也就一只手机,手机里存着剧组人联系方式,微信里还有最大牌的商朝朝的朋友圈。

      低沉的声音不太清晰的从口罩后面传过去,“恐怕不行。”

      “不行?嚣张啊?!”

      但一声并不怵:“彼此彼此。”

      莫西干冷笑,没说话的男人扔下一直在地上装尸体的那位朝但一声过来,二打一,一个打他的头,另一个踢他膝盖,都是横路子。

      而剩下那个依旧举着手机,“今儿就教教你怎么做人!”

      “揍他,揍他丫的!”

      “我操,你俩怎么不躲啊?”

      “哎操,这么快!”

      “哎哎哎,咱们有话好好说。”

      镜头里带着口罩的高大男人瘦削,可劲瘦的肌肉极具爆发力,他走近一把怼开还对着拍的镜头,一直充当画外音的男声结结巴巴,“那什么,大哥,小弟有眼不识泰山,您高抬贵手啊!啊哎哎哎……”

      但一声夺过手机将视频删除后还给对方,顺便抬脚拍了拍依旧装死的兄弟,“你打算在这儿睡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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