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再见

　　次日一早，赈灾的官员押送着粮食进了城。

　　何兴带着何情和韩暮春登楼看热闹，何情凭栏而立，往楼下看去。

　　一车一车的粮食进了粮仓，又被运送到何兴的粥棚。

　　何兴说：“上边已经传下话来了，要和我合作赈灾。”

　　何情说：“挺好的。”

　　何兴说：“这件事办得好，自然是对我有好处，若是办不好，可要掉脑袋的。”

　　何情说：“那就一定办好。”

　　何兴说：“哎，说来你们都没怎么出门玩，我抽个日子带你们在附近逛逛吧。”

　　何情说：“但听叔叔安排。”

　　何兴安排第二天去下面的怀安县赏花泡温泉。

　　怀安县以温泉出名，四季游客甚多，到也算富饶。只是饥荒一闹，也死了不少人。

　　何情坐在马车上，掀起帘子好奇地向窗外张望。

　　沿途有人正在挖坑下葬，何情看得心里老大不舒服，放下帘子来面朝韩暮春说：“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韩暮春纤长的手指夹着一块云片糕送入口中：“你想捐钱就捐吧。”

　　何情说：“那我便捐给这怀安县。”

　　韩暮春说：“如果这样能安慰到你最好。”

　　两人一时无话，马车很快到了汤泉山庄，下人端来板凳放在车前。

　　何情与韩暮春踩着板凳下了马车，跟着何兴走入山庄。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几人准备先吃饭。

　　席间，怀安县县令虞正雅作陪。

　　何情偷看了何兴一眼，不知何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面子。

　　何兴对虞正雅态度还算热情，不停地劝酒，虞正雅一一喝了。

　　虞正雅喝着喝着，将话题引到何情身上：“这便是何情何小公子？果然一表人才。”

　　何情说：“不敢当。”

　　虞正雅说：“我怀安县也有不少有志少年，只可惜灾荒一闹，大多数家里都快要揭不开锅了。”

　　何情夹菜的手一顿，说道：“我正要说此事，我想给怀安县捐款。”

　　虞正雅眼神明亮：“捐多少？”

　　何情说：“一万两。”

　　虞正雅没有说话。

　　何情说：“可是嫌少？那我再……”

　　虞正雅说：“不，已经足够了，下官代怀安县百姓谢过何小公子。”

　　何情当即让人取来银票，交付虞正雅。虞正雅又谢了谢何情，这才收下。

　　宴席继续。

　　虞正雅喝得有些多了，眯着眼说道：“不如来做点有趣的事。”

　　何兴问：“虞大人有何提议？”

　　虞正雅说：“抽签作诗。”

　　何兴说：“来人，取签筒来。”

　　签筒很粗，里面约盛了五六十支签筹，每支签筹上写一字。

　　虞正雅率先抽了一支，抬起手一看，正是一个“雅”字。

　　下人奉上纸笔，虞正雅沉吟片刻，一挥而就。

　　雅调谁能和俗韵，清风我欲挹芳樽。不须更问天公意，万里乾坤一气存。

　　何兴抚掌赞道：“好诗，好诗。”

　　虞正雅吹干纸上的墨，将签筒递给何兴。何兴抽了个“秋”字，微微一笑，提笔就写。

　　秋风飒飒鬓毛斑，回首江南万里山。三十六峰明月上，不知何处是秦关。

　　何兴书法遒劲，力透纸背，虞正雅见之叫好。

　　接下来轮到何情了。何情双手捧着签筒，苦恼地说：“若是作得不好，虞大人和叔叔可不要怪我。”

　　虞正雅说：“无妨，你作便是。”

　　何情便从中间抽了一支，定睛一看，是个“愁”字。

　　这可真令人发愁。

　　他挠了挠头，取来纸笔，慢慢地一字一字写下。

　　日暮愁无奈，年衰病未摅。平生心事在，投老意何如。

　　何兴摇头笑道：“老气横秋。”

　　虞正雅也笑了，拍了拍何情的肩膀：“这可真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啊！”

　　何情将自己作的诗叠起来，拽住韩暮春的手：“轮到你了。”

　　韩暮春也不多说什么，随手一抽，是“剑”字。

　　韩暮春以瘦金体慢慢写道：“慷慨剑雌雄，悲笳塞北风。江南千万里，何处寄孤鸿。”

　　何情拍手叫道：“暮春作得最好！”

　　虞正雅放下酒杯，细看了两眼韩暮春的字，说道：“有肃杀之气。”

　　几人作完了诗，又喝了一轮酒，便相互扶持着去后院泡温泉。

　　韩暮春将脖子以下部位全部泡在池水中，热水令他的肌肉舒缓不少，他惬意地闭上了眼。

　　几滴水滴落在他脸上，他睁开眼，看见何情正在倒酒。

　　何情端着一杯酒递到韩暮春面前，说道：“暮春，你尝尝这个。”

　　韩暮春并没有伸手去接：“还喝？”

　　何情说：“难得放松一下，你就喝了吧。”

　　韩暮春说：“我不会喝醉的，你喝吧。”

　　何情撇撇嘴，自顾自把那杯酒喝光了，然后打了个酒嗝，坐下来双手扑腾池水。

　　韩暮春说：“老实些。”

　　何情喝醉了：“就不！”

　　他一边嚷着，一边往韩暮春身上泼水。韩暮春躲闪不及，脸上溅上了水珠。

　　韩暮春叹口气，任由他去了。

　　半个时辰后，两人从池子里走出来，回房更衣。

　　何情的酒还没有醒，晕晕乎乎的连衣服都穿不好，韩暮春亲手替他穿了寝衣，又把人带回他自己的卧房里。

　　何情在床上躺下以后，韩暮春起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拽住袖子。

　　“别走……”何情喃喃道。

　　韩暮春顺势坐在床上，问他：“为何不让我走？”

　　何情把头埋进韩暮春怀里：“我怕……”

　　韩暮春循循善诱：“怕什么？”

　　何情吸了一下鼻子：“我怕你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韩暮春放轻了声音：“怎么会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何情说：“你发誓。”

　　韩暮春说：“我发誓。”

　　何情这才松开了手：“你在这儿睡下吧，反正床够大。”

　　韩暮春无奈，叫下人再送一床被褥过来，然后收拾了一下就躺下了。

　　何情抱住韩暮春的脖子，脑袋枕着他的肩膀：“那我睡了哦，晚安。”

　　韩暮春侧头看了他一眼：“晚安。”

　　第二天，何情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

　　他揉着太阳穴，慢慢回忆起了自己昨晚的所作所为，脸上登时红了。

　　还好暮春已经不在这里，床上只有一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

　　何情边穿衣服边想，韩暮春能受得了耍酒疯的他，真是脾气相当好了。

　　何情走出房门，看到韩暮春正在院中练剑。

　　韩暮春今日穿的一身黑，更显腰身劲瘦，身姿挺拔。他出剑利落，翩若惊鸿，宛若蛟龙。

　　何情在旁边看了半晌，走上前去递给韩暮春一方手帕。

　　韩暮春接过手帕擦了擦汗，问道：“头疼么？”

　　何情老实说道：“疼。”

　　韩暮春说：“疼就对了，长个教训，下次别喝那么多酒。”

　　何情说：“下次我再喝酒，你就揍我。”

　　韩暮春说：“这事还得靠自觉。”

　　何情垂头丧气：“哦。”

　　韩暮春摸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道：“去吃早饭吧。”

　　吃过早饭，便要返程。两人上了马车，往城里去。

　　沿途已经见不到死人了，何情深感欣慰，胃口也好起来，多吃了几块糕点。

　　韩暮春取出水囊递给他：“慢点吃，别噎着。”

　　何情咕噜咕噜喝着水，突然一件事：“暮春，下个月十五也就是四月十五是我生辰。”

　　韩暮春说：“怎么，你是在讨礼物？”

　　何情笑道：“有礼物么？”

　　韩暮春说：“看你表现。”

　　为求表现，何情回到何府连饭都顾不上吃便立即开始练剑。

　　韩暮春又教了他十招，他正在努力消化。

　　何情抬手运起暮春剑法第十八式，观花。一朵晚桃花从树上落下，正落在何情剑尖。他抬手一扬，将花朵削为两半。

　　韩暮春坐在院子里喝茶，心里盘算着再接一个悬赏任务。

　　他很快就接到了这个任务：抓捕无名大盗。

　　何情得知后遗憾不已：“你抓了他们，是要送去官府么？”

　　韩暮春说：“是。”

　　何情说：“算我一个吧。”

　　韩暮春说：“你不是不想他们被抓么？”

　　何情说：“事已至此，我只想和他们交交手。”

　　韩暮春说：“行，今晚你跟我来。”

　　行动时间定在当晚，地点是余府。何情和韩暮春猫在房檐上，静静等候。

　　入夜以后，天气凉了起来。何情因着最近练剑勤奋的缘故，身体强健了些，并不觉得冷。

　　没过多久，一个人影窜上了屋檐，然后落进余府的院子里。另一个人伏在墙头，似乎是要接应。

　　韩暮春对何情打手势：你去下面，我去上面。

　　何情点点头，持剑跃下屋檐，直冲院中那人背后拍去。

　　那人猛地一转身，与何情双掌相接，掌上竟用了内力将何情震退。

　　何情一击不得手，立刻拔剑相向。

　　与此同时，韩暮春足尖轻点瓦片，移至房檐上那人身侧，抬手去捏那人脖颈。

　　那人一个侧身闪躲开来，从腰间掏出一柄匕首，直刺韩暮春。

　　韩暮春拔剑格挡，惊觉匕首上力气不小，当即开口提醒何情：“小心！”

　　何情咬牙挥剑，大叫道：“知道！”

　　韩暮春的轻功在武林中已是登峰造极，步屋檐如履平地，因此很快占据了上风。

　　与韩暮春交手的人败下阵来，被韩暮春抽出绳子捆了，拽到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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