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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章
☆、第八章
沈云浮带着兰屿和莫祁进了书房,推开书架之间的门,里面是一间空阔整洁的内室,只有一桌一椅,桌上摆放着写字用的工具,墙上挂着几副山水画。
兰屿过去数了数,这可不止文房四宝。除了笔墨纸砚,还有笔架、笔搁、笔筒、笔洗之类的东西,一方青绿色泛着温润光晕的镇纸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拿起来问道:“这玉看起来不够通透啊,但又别有一番味道。”
“这是青瓷。”沈云浮说。
莫祁从兰屿手中接过镇纸,仔细端详,说道:“换这青瓷镇纸是你花了很多心思的一次吧。”
莫祁记得沈云浮说过,这是他在一位友人家偶然看见的,友人舍不得割爱,他软缠硬磨,最终用两本古籍换来的。
“可惜不是宋瓷,只是民国时的东西。”莫祁说。
“没关系,我很喜欢,方方正正的,不只是镇纸,还是正直。”沈云浮说。
兰屿听了莫祁和沈云浮的对话,急忙把镇纸放回桌上,虽然这东西距今还不足百年,但需要用两本古籍去叫交换,能算是文物了吧,先不说换算成现金的价值,单就历史价值而言,如果摔了就太可惜了。
沈云浮看兰屿紧张的样子,笑了起来,“一会儿你还要用这个压纸写字,那时候不是更紧张。”
兰屿摆摆手,“我不用那个,我用自己的手机压纸就行了。”
莫祁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转头问沈云浮:“可以吗?”
“也不是不可以。”沈云浮说。
“只是不严谨。”莫祁说。
“知我者莫祁也。”
“好了好了,你们有空了慢慢聊,我想现在就开始学,”兰屿看看沈云浮,“沈先生,我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挑一支你觉得顺手的笔。”沈云浮指指笔架上挂着的一排毛笔,对兰屿说道。
兰屿目光在一排笔上来来回回,最终锁定了其中一支最纤细的,手才伸出去一半,莫祁叫住了她。
“拿中间那支最粗的。”莫祁说。
“其实没关系,她只是学握笔姿势,无所谓大笔还是小笔。”沈云浮说。
“不是这个问题,正因为她要学的只是姿势,所以要用在舞台上也能被观众看见的足够大的笔。”莫祁解释道。
“有道理。”兰屿点点头,拿了莫祁说的那支最粗的。
“那也不用一来就挑斗笔吧,这笔很费墨的。”沈云浮说。
“你还会心疼墨汁?稀奇。”莫祁说着从兰屿手中接过笔去看了起来。
其实莫祁并不会写毛笔字,对书法的认识仅仅停留在浅层次的欣赏上,对斗笔也没有研究。斗笔的笔杆并不长,笔尖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毛做成的,又大又长,而且蓬松,确实如沈云浮所说,这笔非常费墨汁。
“墨汁是我自己磨的,送我墨条的朋友说是道光年间的松烟墨,很珍贵啊。”沈云浮脸上出现些许惆怅。
道光年间?兰屿咋舌。
最终,兰屿用的是沈云浮帮她挑的一支紫毫,这次莫祁什么都没说,似乎很赞同沈云浮的推荐。
沈云浮大致给兰屿讲了一遍字体的发展史,并把每一种字体都写给兰屿看,在兰屿提到一位特别知名的书法家时,沈云浮一时兴起临了这位书法家最有名的作品给兰屿看。
“写得真好啊!”兰屿忍不住惊叹。
“不好不好,还差得远,再写个十年可能会稍微像样点。”沈云浮说,“你看这个点,和原作不像对吧,还有这一竖,本来应该是枯笔,但我写实了。”
兰屿一看,确实这么回事儿,但她眼中沈云浮写得也已经非常好了。看沈云浮的外貌,还没莫祁大,应该也是二十多岁。才这个年纪行草写到了现在的程度,真不知道他七十、八十岁的时候会有多厉害。
沈云浮并没有当兰屿只是学个把式,而真当兰屿要跟着他学书法,认认真真给兰屿上了第一课。
这课一上就上了整整四个小时,停下来的时候兰屿才觉得手臂酸软,全身都出了一通大汗。
“像练武功似的。”兰屿甩动酸痛的手臂。
“我也这么觉得,像太极拳,能写出一身汗来。”沈云浮说着逐一翻看兰屿留在纸上的笔迹。
最初几页是让兰屿画的横线和蚊香似的圆圈,后面几页全是“永”字。
兰屿留意着沈云浮检查她的练字成果时的表情,但沈云浮从始至终表情都风轻云淡的,看兰屿糟糕的鬼画符和看名家作品根本没区别。
“先就这样吧,练习重要,休息也重要。”沈云浮说。
兰屿也觉得今天已经很累了,再练不会有进步了,于是收拾好纸笔,往外走去。
莫祁坐在走廊上的藤椅里,看见两人出来,对他们抬手示意了一下。
沈云浮教兰屿写字的时候,他就坐在走廊里,有时看看手中的书,有时看看忽而翻飞掠过的野鸽子,有时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闲闲地走神。
“你这里啊,呆久了人都废了。”莫祁对沈云浮说。
沈云浮笑笑,“是废还是修身养性,看谁住了。”
“接下来做什么?”莫祁问。
“去城里吃饭吧。”沈云浮说。
原来还是要回城,不是在这里吃啊。兰屿想着。她刚才还有点期待沈云浮会弄点什么山珍给她吃呢。
“回城啊。”莫祁说。
“去梁奶奶那儿吧,我顺便把鲜鸡枞给若臻带去。”沈云浮说。
“好。”莫祁站起来,到书房把手里的书放回到书架上。
兰屿注意到莫祁看的就是她之前想看的那套《太平广记》。
莫祁放好书,沈云浮看了一眼,见莫祁放回去时位置完全正确,就没再进书房了,他拉上书房的门,在门上挂了一个古色古香的铜锁。
三个人一起离开沈云浮家,走向莫祁停车的地方。路上,兰屿一边回味沈云浮教她的书法基础,一边听莫祁和沈云浮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莫祁看了一眼时间,“三点半,开车回市里一个小时多一点,不堵车的话,差不多五点能到,还没错过你晚饭的饭点。”
沈云浮笑笑,“但还没到你的饭点。”
“没关系,我有两个饭点,”莫祁说,“我自己时吃三餐,和你一起只吃两餐。”
两个强迫症!
兰屿在心里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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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才进市区,沈云浮像是想起了什么,对莫祁说:“先送我回家一趟。”
莫祁没问沈云浮有什么事,直接把车子开上了和来时不同的路。
十多分钟后,沈云浮在一片高级住宅区下了车。莫祁把车停在路边的临时停车点,和兰屿一起在车上等着沈云浮。
兰屿看着沈云浮离开的背影,问莫祁:“你和沈云浮怎么认识的?”她觉得沈云浮这种闲云野鹤的人,不像会主动跟娱乐界人士来往的样子。
“他一屋子书看见了?”莫祁说。
“嗯。”兰屿点点头,那些书是根本不可能忽略的存在。准确来说,那根本就不叫“一屋子书”,应该叫做“私人藏书馆”。
“几年前我演的一个角色是藏书家,我不知道怎么演才像真正的藏书家,而沈云浮在藏书界很有名气,我就去拜访他,和他聊天、下棋、喝茶,最终成为了朋友。”莫祁说。
“就这样啊?”兰屿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他那样的人肯定很清高,不容易亲近,原来这么容易就成朋友了。”
“其实也不算容易。”莫祁笑着说,“我打听沈云浮的时候,藏书界的人也对他的评价是冷僻孤高、不易相处,但我和他相处下来,觉得他人非常不错。还是看怎么跟他相处吧,如果是一个对书法、对酒、对茶本来就没有兴趣的人,见面就说想看看藏书家平常怎么生活,沈云浮可能门都不会开。”
他顿了顿,接着说:“刚才你看见的院子里那些石碑,不是有文物价值的古物,但上面的刻字也是一两百年前无名的工匠纯手工刻上去的,沈云浮他喜好书法,就收集了不少这样的石碑,欣赏并学习碑上的字体。我才认识他的时候,帮他拓了整整一个月的碑,也许他看我也算是一个静得下来的人,这才放下疏离,和我做了朋友。”
兰屿默默地点头,她很能理解莫祁说的话,沈云浮这样的人,纯粹、固执、欲望少,和他交朋友不能投其所好,也不能不投所好,只能刚好你自己也对那件事真心的喜爱。就像他会教兰屿书法,并不仅仅因为莫祁的拜托,其中更大的一部分原因是他发现兰屿确实对书法有兴趣。
兰屿忽然想到一件事,说:“对了,才见到沈云浮的时候,他问你‘还瘸着’,你以前不瘸的,对吗……”
兰屿问着问着觉得可能触到了莫祁的隐私,急忙说:“如果不方便不用说了。”
莫祁笑了起来,“没什么不方便的,我明天告诉你。”
“明天?”兰屿说,“明天一定要告诉我。”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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