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RTEX-不老歌- [副八][启红]

　　08.
　　按照红家祖辈留下的规矩，报丧之后应立刻为逝者小殓，家中孝子七七四十九日内不修面、不理发。规矩中还有一条，便是七日内非族中的人一律不可入府，传说曾有祖辈第三日还魂，却生生被外人惊扰再度死去。因此，齐铁嘴等人此时毫无意外的被拦在了门外。
　　“老爷子养我这么多年，就算没认也算是半个义子 ，总得让我见最后一面吧！”齐铁嘴强词夺理道，又指了指跟着一道来的两个张家人，“我也不为难你们，他俩不是红府的人，按规矩就不用进去了。”
　　副官趁着黑夜的掩饰，肆无忌惮的翻了个白眼，齐铁嘴几乎将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要不是自己撑着他早就在地上摔成一滩哀叫的烂泥了。
　　红府的看门人到底也不敢硬撵了人去，确如齐铁嘴所言，他在红府当真算得上小半个少爷了，好在二月红及时出来，想是算准了齐铁嘴会来这么一出似的。
　　“小爷！”看门人见了二月红跟见了救星似的，就差热泪盈眶了。
　　二月红披麻戴孝，张启山一眼便认出那是找些时候在齐府上赶来送药的人，却又转念想起下午时被临时撤掉的梨园的戏，竟是因为大丧。
　　“走吧，有话进去说。”二月红一句话解了两边人的围，末了有对张启山和副官有礼道，“二位是老八的大贵之人，不能算作外人，也里面请吧。”
　　齐铁嘴一副得了鸡毛当令箭的得意样子，跟着二月红进了府，依旧是赖着副官吊着自己进去，二月红走在最前面沉默无声，张启山看着那背影只觉得透出层层叠叠的萧索。一行人前前后后直径进了灵堂，却见吴家那个年轻的当家正坐在堂里，彼时正和齐铁嘴对眼看着。
　　“你怎么能进来的？！”齐铁嘴气不打一处来，开口便是找茬，“明明规矩都已经破了，这红府的人也太不懂得变通了。”
　　齐铁嘴话音才起，原本伏在五爷腿上熟睡的奶狗便立刻睁圆了眼睛，迷迷糊糊的扭着屁股就要往齐铁嘴的方向扑腾，五爷不得不将狗抱揣在臂弯里。
　　“二叔叫了我十多年的大侄子，能不是自家人吗，当然得让我进来了，”五爷面不改色的捋了捋狗背，旋即又对张启山以及撑着齐铁嘴全部重量的副官礼笑道，“救命恩人不也来了嘛，都是一家人，不必计较这么多细节。”
　　“说正事吧，”二月红颇为无奈他二人见面便就斗嘴的性子，放在平时倒也乐于旁观取乐，但今日他破了族中规矩，不是为了听他们吵吵的，“我重新验了我爹的尸体，在颈椎第三、四节之间发现了一节竹针，”二月红顿了一瞬，转身从祭台上去过一块白色手帕，摊开在手掌，正中一段细如发丝的红黑色的竹针只有约莫一个指节那么长，二月红转向齐铁嘴悲愤道，“确实死于非命。”
　　齐铁嘴极其小心的捻起竹丝，仔仔细细的鉴查半晌，虽默不作声眉间却是愈发疑惑紧拧。“这不是竹针，好像是竹叶的经络？”齐铁嘴不确定道，“这倒让我想起个传说，但是……”嘴里“嘶”了一声齐铁嘴犹犹豫豫掐断了自己的话。
　　“但是什么？这种时候吊什么胃口啊。”五爷不满念叨。
　　“不是，这也不好乱猜，”齐铁嘴解释着，对二月红道，“我得看看老爷子身上有没有别的印记，我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巫术之类的东西。”
　　二月红年轻的时候并不相信齐铁嘴的各路歪门邪说路拜八方的迷信，直至一次父亲和九门长辈们失踪二十余日，李老三不顾劝阻带着人去寻救，却也没能回来。万般无奈之下二月红作为族长长子强行带领九门的小辈们去往齐铁嘴指算出来的方位。那场倒斗事故中，五爷的父亲折在了墓里，李老三断了条腿，九门中人损伤惨重。也是那次，因家中猎犬在最后关头找到了墓地的突破口，那以后五爷便开始研究训犬的门道。
　　“多亏二爷果决，不然九门就算算完了。”五爷蹲在院子花丛边的池水边缘上，拿着个长柄的竹筒有一搭没一搭的给红水仙们舀水，末了又补充一句，“要是他们早听老八的，也不至于那么惨。”
　　“行了，别浇了，你要淹死它们吗？”二月红与张启山就坐在不远处的石桌旁边，二月红双手环胸，眼里紧紧盯着自己的花。
　　“水仙水仙，不就是要在水里才能成仙吗？”五爷满脸疑惑，不死心的又浇了一桶。
　　“总而言之，”二月红转而对张启山道，“既是老八认定你们，他要与你们做的事情红家定会全力相助。”
　　“我们吴家也是这么说。”老五跟腔道，与此同时就在二月红看向他的瞬间摘下了一朵红水仙，然后他才后知后觉的转头和二月红对上了视线，五爷顿时僵住，紧接着反应极快的捻着花起身就往灵堂大堂走去，嘴里还不忘抱怨着：“老八真是的，怎么这么久。”
　　二月红眉脚抽搐两下，他看见五爷做作捻花的手还故意翘着个兰花指。
　　正巧，五爷还未到大堂，齐铁嘴就先一步被张副官搀扶着出来了，奶狗小满蹦蹦跳跳的跟在齐铁嘴的脚边，好像齐铁嘴才是它的主人一般。
　　五爷不乐意了，立刻蹲下唤道：“小满，过来。”
　　“你叫谁小满？！”这回轮到齐铁嘴不乐意了。
　　“它自己选的，跟我没关系。”
　　“你……”齐铁嘴本还想争执几句，就看见二月红和张启山已经过来，只能暂且打住，说起正经事来。“老爷子身上我没发现什么，但是有一点很奇怪，”齐铁嘴向二月红问道，“最近府上的供香是全都换了吗？”
　　红府中用的供奉的香火都是族里专门制作的，并且在大家族里这也算不上什么机密要紧的事情，齐铁嘴在红府中住了这么多年自然也是知道的。
　　“没错，原本的那种香料短缺，所以换了新制的。是香有什么问题吗？”二月红疑惑问道。
　　“我也只在书里看到过，传说日本史前时代有一神话传说，说是他们的天照大神隐遁，以至于世界上再也没有太阳和白天，理所当然的整个世界都变得极为寒冷，没有光粮食蔬菜自然也长不出来，久而久之，很多人和动物都因为饥寒交迫而死。他们那的阴阳师们想尽一切办法都不能把这个天照大神找回来，直到出现了一个巫女，她在传说中天照大神退隐的地方焚烧了一种名为‘招魂’的香，拿着竹叶条跳了七天七夜的舞，最终将天照大神引了出来，最后这个巫女也因此成了神女。”
　　齐铁嘴说完了传说故事，四下却一片静寂，偏偏所有人都立刻将故事中的竹叶与二月红找出的那枚竹针联系了起来，又偏偏所有人都意识到‘招魂’出现的过于蹊跷。
　　“是谁制的供香？”张启山这是进了红府后，第一次主动打破了属于九门的沉寂。
　　“我大伯。”
　　二月红声音沉冷，齐铁嘴却品味出丝丝晦涩隐忍的杀气，立刻岔道：“如果这是巫术，那说不定还有救，据说魂被招走之后，只要在七天内逆转法阵就能还魂，所以我们只要找到施术的人就行。”
　　“是啊是啊，”五爷附和道，“先去找你大伯……”
　　“没这么简单。”二月红打断两个年轻人过于乐观的猜想，却又不知如何将族内纷争与外人道。
　　“此事只能暗中解决，”张启山接话道，“如果异国传说与家族内的事关联在一起，消息放出去不仅族内紧张，可能还会被人利用生出事端。”
　　闻言，齐铁嘴连声称是。“是我没想周全，如今红府是九门最重的一家，搞不好会引得各门惶恐不安，”齐铁嘴光顾着说完心里的话，紧接着便反被自己弄得束手无策，茫然看看众人，问道，“那怎么办？总得要查啊。”
　　二月红与五爷对视一眼，五爷会意，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收口囊袋递给二月红，后者接了囊袋同时从自己身上拿出了一卷皮卷，将两样东西同时给了齐铁嘴，齐铁嘴打开皮卷当即震惊原地。
　　“当年九门都督留下的羊皮卷统共七张，我们两家的都给你，”二月红说着看了看张启山，又对齐铁嘴沉声道，“现在天时地利人和，说不定正是这个契机缘分。”
　　“你压根就不信缘分，说这做什么。”齐铁嘴嘟嘟囔囔着，紧接着深吸口气，对张启山道，“明天我们便去。”
　　无人应亦无人质疑行动仓促，默契便是如此，纵使地图残缺、齐铁嘴重伤在身，纵使张启山是个与九门不相干的人，纵使红府与九门看似风平浪静实则绞缠在旋涡之中，他们还是默契的一致选择先找出齐铁嘴寻了多年的九门信物，也许正如二月红所说，天时地利人和，或许就正是这信物重见天日的契机，或者说，既然天命如又此何必违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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