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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小胡子可能怕我难堪，始终都没有正面看我。他点起烟，慢慢抽起来。很快，烟雾顺着风向不断扑到我这儿来，我哭着哭着，突然被他的二手烟呛着，咳嗽起来。
我只好站起来，走到喷水池的另外一边，背着小胡子。迎面扑来的是冷中带着潮湿的晚风，眼泪兀自在我的脸上流淌，我丝毫不想去理会。
就在这时，手臂边有块被叠的四四方方的手帕递上来。
“擦眼泪吧，你已经哭很久了。”小胡子怜悯的看着我说。
接过他的手帕，我没有觉得有多难堪，反正都豁出去了，两个人不由对视了一眼，这才发现小胡子的眼睛里布满红丝，我的心莫名的抽了一下。也许他是比我难过的，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也许那纯粹是酒精起的作用？我不知道他的心情究竟是怎么样的，但我知道他一定也不好过。如果我是小胡子，女朋友当着我的面前去向另外一个人示好，而且对象还是同性，我会觉得她压根儿没把我放在眼里，也太不给我面子，这种伤害，即使我不是男人，也是能够理解的。而我又为什么要如此伤心和难过呢？难道我的伤害会比小胡子大吗？内心复杂的情绪让我一时无从整理和言喻。
沉默了片刻，我终于开口对小胡子说了第一句话：“你干吗在这里啊？”
“我干吗不能在这里啊？”小胡子用回我的口吻反问我。
“你什么男人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你不是应该留在她身边的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用这种带着责备的口吻去对小胡子说话，也许我觉得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吧。
“为什么你又不留在她身边？”
小胡子这话简直让我吃惊到了极点，害我一时茫然无语。
他走到水池边上坐下来，点起了另外一根烟，深吸了一口，然后说：“我见过你的，在夏心的家，你认得我的，是吧？”
我很想说我不认得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有否认到底，我才能彻底抹去所有一切跟夏心有关的人与事，假装我的眼泪只是他眼里的一种巧合，和夏心一点关系也没有。
小胡子见我久久不作答，竟然目不转睛，饶有兴致的盯着我，仿佛看穿我心里在想什么，又想看我会怎么兜圈子。我根本作不了假，索性点头招了。事实上，我怎会不认得小胡子？因为他有一张精致如雕塑出来的英俊脸孔、一副高大魁梧的身材，而且还有一双忧郁而深邃的眼睛，恐怕没有女孩子不会在第一时间就留意到他。
“我叫杜仲维，也可以叫我PAUL。你呢？”
“徐铮。”
“徐铮？怎么写的两个字？我中文不好。”
“何必知道写法，记住读音就好了。”我说。
“她此刻究竟在哪儿？”我受不了杜仲维由始至终轻慢的态度，终于按捺不住问。
“在车上。”他淡淡的说。
“你让她自己开车回去？”
“放心吧，她在我的车上。“
“那么为什么你还在这里？”我死缠老问题不放。
“不然你想我怎么样？”
“你去把她送回家啊！”
“她更想自己一个人。”
“你不担心她吗？”
“你比我担心吧？”
我被杜仲维弄的又是气恼又是糊涂又是郁闷。或许是淋漓尽致哭了一场，情绪得到了宣泄，我的意识开始从混乱变的清晰，我觉得自己已经可以面对现实了，我也开始在想：不知道夏心怎么样了？
“我们一起送她回去吧，好吗？”我自告奋勇的说。
杜仲维看着我，这个想法似乎没有让他感到讶异，他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我们于是一前一后回到夏日酒店，我跟着杜仲维径自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16
烂醉的夏心果然晕乎乎的半躺在杜仲维的车座后，车门半开着，空旷的停车场上无数盏发着亮白刺眼的灯光落在夏心的身上、脸上，把她照射的越发苍白无色，就像一个濒临死亡的病人。
我和杜仲维看了夏心一眼，又相互看了一眼。当我还在考虑是该坐客座还是后座，神智不清的夏心倒察觉到有人到来，她伸手过来随便一扫，准确地抓住了我的手，再把我拉进车厢。我真怀疑醉的唏里糊涂的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拉了谁，心里马上想：反正她做什么都是那么即兴，逢人就抓有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她还逢人就爱。
我还来不及坐好，夏心已经一头歪过来，倒在我身上，一条手臂扣住了我的脖子，一身的酒味和烟味。她想说话，可是还没开口，又因为支持不住，什么都没说。
杜仲维回头来看我们，我顾不上尴尬，下意识用手拍着夏心的脸：“你还好吧？”
她这才喃喃的吐出两个字：“好晕。”
车子离开了夏日酒店。
我低头去看夏心，她好象昏睡过去了，不再有反应。车窗外飞过的霓虹灯打在她的脸上，一片红一片黄的，路过的各种建筑物倒影也都在她脸上迅速而过。车内没有开上空调，车窗一直是开着的，呼啸而过的晚风卷起她的发丝，刀削一样鞭打在我的脸上，一下一下鞭痛了我。
杜仲维沉默着，我也沉默着。
车子冲过了一盏又一盏的交通灯，一个又一个的架空道，入夜了，马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车和人，笔直辽阔的马路上只有寂寥的灯光相互交辉，风还是冷中带湿。我开始发现车子并不是开往夏心公寓的道路，而是朝另外一个相反的方向前进。
“不是送她回家吗？“我说。
“是送她回家，不过是回她真正的家。”
“为什么？”我很诧异。
“我要让她爷爷看她这是什么德性，我要让他知道，是他把她惯成这样的，他不能不正视这个问题。”杜仲维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坚决却残忍的口吻。
“她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我很不能理解。即便是小孩子，也不一定要用这种方式。这就像小学生在学校犯了事，校方不先理解因由就直接召见家长一样。
“今晚你都看到的，你知道她是酒店的高级职员吗？今晚她全不理会自己的公众形象，说得难听就是形象尽毁。她这种脾气和个性，如果不好好管教，将来无论到哪一个岗位，都干不了大事，烂泥扶不上壁！”
我吃惊于杜仲维竟把夏心说的那么不堪。刚才他还说自己中文不好，连那么狠毒的“烂泥扶不上壁“都说出口了。
她真有那么不堪吗？或许是吧，我叹了一口气，毕竟我并不了解夏心，也不清楚她的个性，她的私生活。但无论她怎么不堪，一个成年人的事情总是应该由自己去面对和承担的，动辄就弄到父母长辈那里，那多难看。我隐隐的心疼起来，宁愿相信是杜仲维对她的误解，宁愿相信夏心本质不是那么不自重的人，而是她有自己的隐情。
“如果下一次，她发生同样的事，你要做什么我不理，可是别在今晚，拜托！”我请求杜仲维。
杜仲维见我维护着夏心，也不再坚持，他妥协了。巧逢车子到了一个交通圈，他无奈把车子调转回头，再往夏心的寓所开去。
回到夏心的家楼下，她早已醉的不省人事，根本别巴望要她自己走回家去。我和杜仲维都想着要怎么把她弄上高楼，最后决定由杜仲维来背她。
杜仲维先下车，然后绕到我的座位这头，车门打开后，他躬着身体，就等着我手忙脚乱把夏心连抱带拉弄到他背上。夏心已经不是小女孩，尽管一直看起来纤弱的她，还是超出我想象中的重。好不容易，她已经被拖到杜仲维背上，我负气的说：“干脆把她扔进附近的大沟里算了！”
杜仲维笑了起来，“你要是舍得的话，我现在就把她扔到大西洋！”
我抢白：“你舍得的话自己作主，扔了她，我们就各自回家去，眼不见为净。”
“嘴还真硬。” 他取笑我。
我尴尬起来，低着头抢先走在前头。
电梯来了，我让杜仲维先进去。和谐的光线下，我看见夏心的脸上原来泛着红潮，并不苍白，看来她真的醉的很利害。
我们合力把夏心安顿好以后，我终于有点支持不住歪倒在沙发上，慢慢感觉到了自己的疲态，从心到身，从身到心，莫名的累。如果现在倒下去，我肯定可以立刻入睡，可是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让我撑住。
杜仲维从夏心的卧室出来以后，径自到厨房去忙了。出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个小碗，他告诉我那是给夏心泡的姜茶，要让她喝下去解酒。那碗姜茶被他端到夏心卧室，大概发现她睡死了，只好放下又走出来，坐到了我旁边的沙发上。
“刚才在BLOOMING那两个女孩是谁？”我忍不住问杜仲维。
“她自己招惹来的。”杜仲维闲懒的说。
其实，我万分期待杜仲维给我一个让我听起来会舒服一点的答案，即使那只是一个谎言，但这种答案让我听了很失望。
杜仲维见我老半天不做声，侧过头来偷看我一眼，补充了一句：“谁叫她自己太招摇，如果你去布满蜜蜂的花堆里拍一下，你说蜜蜂会不会倒追你？它们不追你才怪。”
我似懂非懂。
“你知道为什么我特别记得你吗？” 杜仲维改变了话题。
“为什么？”
“一开始我觉得你太眼熟，以为你就是某个人，但很快我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你太像我们认识的一个女孩了，也正因为这样，我对你过目不忘。刚才在BLOOMING，尽管灯光那么暗，我还是认得你。”
杜仲维这番话虽说的平淡，却让我的血液一下凝注了，就仿佛看着一部悬疑片，剧情发展来到关键处，有一种让人强烈感到诡异不安的味道在其中。其实这种说法也正符合了夏心最初告诉我的，她说我长得像她过去的女朋友。事情总不会那么巧合，他和夏心说的肯定是同一个人。
“我以为你一早知道这些。” 杜仲维好奇的看着我。
我摇头。
“有些事，还是跟着时间一起埋葬比较好。她已经死了，她有病，是忧郁症，两年前，她选择从英国最高的酒店跳下来，结束了22年的生命。她死后，夏心在精神上出了些问题，在英国治疗半年才被家人接回来。” 杜仲维的语气从平淡转变得沉重。
我不由自主的毛骨悚然，随即，内心某个软弱的部分被触痛了，有一种茫然欲泣的感觉。即使那是一个别人的故事，我听了也不会好过，何况它还是发生在夏心身上。
杜仲维看我发楞不做声，也没有再说什么。我知道我的眼里肯定充满了迷惑的问号，而杜仲维不会看不出来。我没有期待他会把更多的实情告诉我，怕他敢说，我也没有有勇气听。
“但是你和她完全不一样，至少你是健康的。本来，在一开始，我以为夏心会喜欢你一点也不出奇。那天在这里，我看了你第一眼，才在那里想着，事情就真的如我想象中那样发生了，我也实在太了解她，这也因为你和她太相似了。”
“本来？你的本来是什么意思？”
“今晚接触了你，我发现你一点也不像她。不是面貌不像，而是个性不像。”
我说不出话来。那表示什么呢？是我当了别人的替身吗？还是，这根本就是一场误会？所以，夏心在那天晚上之后就不再找我？我一直困惑夏心为什么要喜欢我，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没有根基，也没有缘由，现在我几乎得到了一个完整的答案，可是有了答案又怎么样？它却把我推向另外一个更迷惑的深谷里去。
“你那么文静，又那么冷静，她会捉摸不到你的。” 杜仲维意味深长的说，好象在暗示我什么。
杜仲维也太高估我了，我在心里苦笑起来。
杜仲维轻描淡写的叙述夏心的过去，可是于我，那却是震惊不已的，我只是不习惯过分表露自己的情绪，那么听着听着，我发觉自己的手脚不自觉变的冰冷了。夏心在这件事上，肯定受到很大的打击。需要精神治疗，她一定很痛苦过。
杜仲维停止了说话，看了一下手表，然后对我说： “今晚你会留下来吧？”
“为什么是我不是你？”我纳闷。
他起身去倒了两杯水，把其中一杯给了我，说：“你留下来吧。我明早要上早班。明天是星期天，至少你是不必上课的。”
我无奈送杜仲维到门口，看着他穿好鞋，然后走出去。没离开两步，他突然转过头，回到玄关，定定的看着我说：“我和夏心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我们两家人都认识，而且友好。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留学，在英国的那些日子，我们确实是相爱过，后来为什么分开，你那么聪明，会想得到，我就不说了。我承认我曾经很想把她救回来，但现在我举手投降，我无能为力了。或许我不该认为那是一个病态。你好好看着她吧，我走了。”
杜仲维一口气说出的这些话，除了话中那个“救”字是被他刻意强调过，他的语气平淡的就像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我听得出，也感觉得到，所有的伤害早就在他心里沉淀。
17
杜仲维走后，我回到沙发上，闭上眼睛，满脑，满心，满眼都是夏心，她的过去，她的现在，紊乱的思绪无从整理。杜仲维说的话隐隐在我的心头笼罩着一层阴影，太神秘、太混乱，但一切又似乎已经无法阻止我什么。
十二点快敲的时候，我才站起来，走到夏心卧房。只见她一动也不动，维持着刚才杜仲维把她放上床的那个姿势。柔软的大床上，瘦弱的夏心只占据了一边，床的尽头有一大堆大大小小的毛茸玩具。床头柜上的台灯亮着，微弱的橙黄色灯光隐约照在夏心的半边脸上，我仔细的端详着她，不见这些日子，她真的瘦了不少。
我不知该何去何从了，现在离开，不是不可能，一个醉了的人总不会有生命危险，根本无需别人陪伴，但是我又很希望能看到夏心醒过来，和我说一些话。
正在思索，我突然在梳妆台上发现到几个非常精美的香水瓶。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比翼双飞鸽子的L’AIR DU TEMPS香水瓶 。因为着它们别致的设计，让我不禁多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夏心在我身后骚动了起来，我连忙掉过头去，她坐了起来，捂着自己的胸口。
“你怎么了？“我紧张的问她。
“我想吐。”
说时迟那时快，夏心已经趴在床沿，吐了满地板都是。我连忙冲前去，扶着她，拍着她的背，让她吐干净为止。
我出去找拖把，收拾好残局，又弄来热毛巾给她抹脸，才想起杜仲维给夏心准备的那碗姜茶，到处去找，发现它放在一旁的矮几上，碗还是温热的，也是时候让她喝下去解酒。她的醉态实在不堪入目，我只想她快点醒过来。
就在我把小碗端起来时，我听到夏心脆弱的声音在我背后喃喃的说：“徐铮，我爱你，徐铮…。”
听到夏心在叫我的名字，我心一动，眼泪立时滚了下来，然而在这种时刻，她竟然还把爱挂口边，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她让我太心痛。
我很快平复了情绪，慢慢走过去，坐在床沿，把小碗送到她面前：“喝了它。是杜仲维给你弄的。”
夏心不肯伸出手来接我的碗，她在用力甩头。刚才那一吐，好象让她清醒了过来，她居然开始耍赖的说：“我要你喂我。”
我只好坐前去，把碗沿送到她的嘴边，她却又突然改变初衷：“我不要喝这个。”
“那你要喝什么？”我看着她，有点手足无措了。
“我要喝口水。”她看着我，清楚的说。
我怔了一下，随即，我的脸像烧起了无数的小火焰，直烧到脖子去。如果在认识之初，夏心对我说出这种话，我只会觉得她轻浮可憎，可是那一刻，我完全没有那种感觉。看着一脸酸楚，丝毫没有半点玩笑动机的夏心，我是快笑出来了，那碗姜茶在我手里摇着晃着抖着，夏心见状，马上接了过去，放到床头柜，又趁机把我拉进被窝里，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这些时日累积下来的情感和思念，扑到她的怀里。
几经转折，又回到了熟悉的怀抱，我的内心一下积聚起无限的柔情，顷刻间在我全身流窜，把我溶化成一滩铁水。
可是，就在夏心快要吻我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却又闪过了在BLOOMING里所触及的那一幕幕，它们再一次刺痛了我的心，我既爱她，可是同时间我对她也生出了憎恨，我的眼泪又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夏心碰到我的眼泪，惊惶失措的捧着我的脸：“徐铮，你怎么了？”
我连忙把眼泪收住。她居然一点也不理解我为什么要难过，那是因为她醉了，根本就不晓得自己做过什么？还是她做了却以为我并不在场，于是就瞒天过海当作一切没有发生过？
“我该回去了，今晚出来太久了。你没事就好了。那个茶，你还是喝了比较好。”我站起来，一股脑的说。
“不要走！不要走！留下来陪我。”夏心因为失望而哀哀的看着我。
我来到房门口，夏心在背后颓然的说：“徐铮，我宁可我是个病人，是个残废的人，是个快死去的病人，那样你就不会不理我，我就可以一直把你留在我身边了，你也不会舍得离开我。就算你没有爱上我，你现在也会多看我一眼的。”
我无言，猛地摇头，冷漠的说我不会。
“你会，你会的，因为那是你最大的优点。”
我苦笑着在心里想，那是我最大的弱点才是。
“你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你真没出息。病人、残疾人，不一定都需要别人的同情，只要他们还有生存意志和斗志。有些残疾人还有高尚的思想，他们只想着要怎么活的更好。你是个四肢健全的人，为什么要有那么消极的想法？为什么要自暴自弃？难道你就不能振作一点，非要这么折磨自己吗？夏慕羽究竟是怎么教你的？”
“不要教训我，不要跟我讲道理了，好吗？理我听多了，听腻了，这个世界上的人都那么多理，它们如果赖以生存，那它应该就是最好的药物，如果是那样，人为什么还有伤心，还有眼泪，人生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不能解决的痛苦？”
痛苦？我猛然想起了夏心的过去，那个跳了楼的女孩，那个惨剧之后留给她精神上的打击和折磨，那些承受下来的痛苦，不管事情的原由，她一定没有一刻好过，想到这里，我的心一下变的酸楚万分。
“徐铮，你过来，别走啊。”夏心在哀求我。
禁不住她的声声呼唤，我又走过去。才来到床边，她已经不由分说把我拉到她的怀里，在我耳边说：“徐铮，你就简单告诉我一句吧，告诉我你到底爱我不爱？”
我在心里狂呼：你这个大笨蛋！你以为非要像你那样把爱说出口才是爱你吗？我的爱虽然不伟大，但也没有你看的那么浅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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