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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沧溟篇
1.
篝火之旁,忘潇然守着叹希奇,默默叹气。
他这个五弟爱憎分明,又争强好胜手段极端,若非如此也不会惹来三教的疯狂追杀;但是看他自拔四骨武脉尽废,又着实忧心焦灼。
远沧溟对于当年易教的悬案十分挂心,趁此刻难得平静,便向父亲询问。
忘潇然黯然将前尘往事娓娓道来,自叹自己无用。
“霄冥,为父亏欠你们太多了……”
“爹亲别自责,若母亲在天有灵,定是希望吾们能平安无事。”远沧溟握住忘潇然的手不停安慰,顿时给了忘潇然莫大勇气。
“但现今三教步步逼迫,轩邈功体已废,深微下落不明,吾只怕护不住你们……”
“不会有事。”安凌从瀑布之外化光而返,将自己带回的医治叹希奇所需的奇珍异宝展示给父子俩看。
“啊!安姑娘,已取得药引了?”忘潇然心弦一松,上前接过她手上几项物品,道谢不停:“多谢你。”
“阿凌真厉害,这么快就寻得了。”远沧溟起身走到安凌面前,仔细地将她全身上下看了个遍:“你没事吧?”
安凌摇摇头,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嗯?阿凌有什么想对吾讲吗?”
“……没。”
——她想提醒忘掌教不要这么急着把叹希奇治好,总感觉这个人太能惹是生非了,教出来的鬼刃夕痕也惹了一身麻烦→_→
“哎呀,”远沧溟侧过头神神秘秘地看了自家爹亲一眼:“看来是悄悄话,吾们到外面说吧。”
随后便拉着她跑到外面,在水潭边站定。
安凌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远沧溟,我没有什么悄悄话要说。”
“哈,你没,吾有啊。”远沧溟忽然伸手掀去她的面纱,紧紧攥在自己手中。
“你干什么,还给我!”
安凌脸色一白,扑过来想要抢回面纱,远沧溟顺势将她抱了个满怀:“哎,别急,听吾讲啊。”
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人,此刻突然格外郑重,面有深思之色,似乎在斟酌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
“阿凌,你是否还记得吾教过你的一首诗?”
“嗯?什么?”被他抱着,有些晕乎乎的安凌一脸茫然,更显娇俏可爱。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若狂。”第一次向心爱的姑娘诉衷肠,远沧溟难得有几分紧张。
被告白的姑娘眨巴着眼睛,只顾回忆诗句出处:“是《凤求凰》?”
“是。”远沧溟温柔地看着她:“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阿凌,这就是吾想对你说的话……吾想了很久了。”
安凌回味了一下这首诗的含义,突然用力挣脱远沧溟,脸色煞白:“你、你别开玩笑。”
“不是玩笑。”远沧溟向她靠近两步:“句句都是吾的肺腑之言。”
安凌眼眶一红,略带哽咽地抬头质疑:“你不是跟别人说自己早有心上人了,为什么还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嗯?”远沧溟怔了怔,忽然失笑:“没错,吾确实早有心上人,你想见见她吗?”
“我……”安凌瑟缩了一下。
远沧溟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到水潭边,指着水面倒影:“你看,这就是吾的心上人。”
安凌顿时意会他的意思,但她实在害怕照影,作势就要往后退:“我……我配不上你。我是妖物……”
“别妄自菲薄,妖也是分好坏,阿凌你一定是最善良的妖。”
“我……我丑恶不堪。”
“哎。”远沧溟努力扳正她的身子,鼓励道:“阿凌你聪明漂亮单纯善良,哪里丑恶呢?再说,配不配得上,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吾也有发言权哦。吾远沧溟认为——阿凌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姑娘,与吾很配、超配、绝配!”
话语落,安凌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第一次有人不介意她的身份来历全然接受她。
第一次有人不带任何恶意和贪念赞美肯定她。
“多谢你……远沧溟……”
泪珠漱漱而下,远沧溟忙以袖给她拭泪:“哎呀,让良人垂泪,真是吾之罪过。阿凌,别哭了。”
纵得他安慰,安凌仍抑制不住内心感动,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
殊不知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较之平日更加楚楚动人,远沧溟禁不住心潮澎湃,无法克制地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安凌的哭泣戛然而止。
远沧溟到底是儒门弟子,这番举动过后也自觉唐突,干咳道:“嗯……抱歉,是吾失礼了,不过都是因为阿凌实在很可爱,哭起来更是……”
他本想调侃两句活跃气氛,却见安凌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一张俏脸红得像煮熟的大虾,且越来越红,简直快要冒烟了。
“阿凌,你还好吗?”
安凌突然飞身一纵,跃进潭水之中。
——她、她需要冷静一下!
2.
叹希奇对安凌的来历是持怀疑态度的。
尽管这个小姑娘先后解救了鬼刃夕痕与远沧溟,甚至还帮忙治好了自己的伤势,但他仍然无法放下戒心。
毕竟她这一身邪气可不容小觑。
于是趁着大哥和好侄儿外出办事,他突然攻向了安凌。
“你做什么?!”
安凌架住他的攻势,美目一瞪。
“你到底是什么?”
叹希奇手上攻势不停,他可不是大哥和远沧溟,这么随随便便就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妖物,谁知道会不会暗藏阴谋?
安凌无意与他交锋,虚晃几招过后,便跃入潭水,开启术法欲回根据地。
她可通过任何水脉回到自己的根据地,却没料到叹希奇也跟着跳下来,并在术法生效时被乱流卷入。
本想将叹希奇送走,却感应到远沧溟有危险,当下无暇顾及,抽身离开,叹希奇就这么被卷进了幽洞之中。
“这就是你的大本营吗?嗯……”
叹希奇被这幽洞勾起了好奇心,索性一时无法脱离,便四处闲逛,企图寻找能够说明安凌身份的线索。
转了一圈又一圈,线索没找到,倒是发现洞窟一面石壁上密密麻麻放着无数人偶。
叹希奇凑近细细观看,发现人偶都长得一样,而且还颇为眼熟……
——这不是墨倾池吗?!
人偶惟妙惟肖,每一只人偶都散发着浓烈怨气,再定睛一看,胸口钉钉子、脖子缠白绫、烧得黑黢黢、天灵盖开洞……简直就是儒门圣司死法大全,看得叹希奇密集恐惧症都快犯了。
……多大仇啊这是?
3.
忘潇然想找回鬼刃夕痕,远沧溟对自家胞弟十分好奇,自然是要同行。
听闻儒门掌教应无骞与道门掌教崇玉旨已经叛教投靠幽都,三教对他们的逼杀也暂时停止,忘潇然满以为不会有什么危险,谁知还是被盯上了。
“应无骞、崇玉旨,你们……可恶!”
此回崇玉旨与应无骞还勾结了幽都人马前来追杀,父子俩被逼得走投无路,不断受创。
忽然间,邪雾乍起,安凌加入战局,手腕翻转之间,操纵地上尸体、连同残肢断臂,尽皆化为幢幢鬼影,将敌人团团包围。
“哈,妖女,终于现身了!”
见她出现,崇玉旨和应无骞牙根直痒痒。
若不是这个妖女作祟,他们二人也不至于落到今天!
“哦……是窈魅啊。”
魔千岁透过鬼眼看出安凌来历,与阿鼻烈对视一眼,齐齐攻了上去。
安凌身影时虚时实,速度极快,配合邪招与控制之能,很快将敌人打得落花流水人仰马翻,但瞳术却被魔千岁鬼遮眼所封。
远沧溟并不知道安凌为保护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但他已经看出对方的目标就是阿凌,急道:“阿凌,尽快抽身!”
“你们离开!”
安凌也意识到对方的目的,掌风横扫将远沧溟忘潇然卷出战局,殊不料天外忽来一道剑气将忘潇然刺伤,幽都魔物趁势围住父子二人。
安凌不得不分神相救,躲藏在暗处的楚遗捉准时机,连发六支帝弓十二虹,每一支都带着道门克邪真火,呼啸而来!
安凌中箭刹那便察觉不对,道门真火在身上肆意延烧,带来钻心的痛苦,但她仍强提真元,扬起一片黑雾,把忘潇然和远沧溟送走。
“阿凌——!”
远沧溟惶然回首,只见到熊熊烈火中安凌绝美的笑颜。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正在对他说:多谢你,远沧溟。
4.
多年后,文诣经纬之内,远沧溟日常与碧剑双侣练肖话。
天下太平,三教依旧,易教的冤屈早已得到三教高层澄清致歉,崇玉旨应无骞伏诛,墨倾池以戴罪之身协助宗门平定八岐之乱后,从此自封于穹顶末。
——看起来昔日风波似乎都已平息。
但众人皆知,圣司与二爷之间仍有心结,那就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安姑娘。
当年圣司与应无骞合作,直接导致安姑娘葬身火海,远沧溟多年来一直为此伤心,虽然表面仍是嘻哈打闹,也原谅了圣司所作所为,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根本放不下那位姑娘。
一日,玉徽清接到汇报,文诣经纬边境一处废弃村落似有异状,便往天帝庭记寻远沧溟。
进入之后,果然又见远沧溟在对着安姑娘的画像发呆。
哎……
无声一叹,玉徽清开口打断远沧溟的沉思:“老二,你有事消遣了。”
5.
幽暗的洞窟中,水声依旧。
冰泉中浮沉的人影之上,仍有火焰在燃烧,火势却已逐渐减小。
受道门真火牵引,洞内佛门净罪法阵早已启动,两股清圣之力多年来一直不断净化着水中人的邪气。
不老不死细胞已然消失,如同诅咒一般的邪力也缓缓消弭,金色光华笼罩在沉睡之人身上,越聚越多,越来越灿烂,终于冲破幽洞,直冲天际——
远沧溟带人前来,正好看到一口枯井之内突然佛气冲天的景象。
随着佛气炽胜,枯井中透出水声,初时泠然,渐成洪流轰鸣之声,一股清泉喷出井口,随之而出的还有……
一袭黑裙,一身狼狈的女子。
女子连滚带爬跌出井口,浑身湿透,发丝贴在颊边,却掩不住倾国倾城之色。
“咳咳……咳咳咳……”
女子似是被呛了不少水,咳嗽不停,察觉有人,惊惶地望了过来——远沧溟顿时呼吸凝滞,手中折扇掉落。
随后,他赶紧转身,紧张地向众人呵斥:“全部背过身去!”
还在发呆的众儒生闻言赶紧转身回避,远沧溟迅速解开外衫,上前将黑裙女子紧紧抱了起来,眼底隐有水光。
“阿凌……你回来了。”
邪功消失,安凌冷得牙齿打架,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远沧溟这样抱着,仍感羞赧,深深埋着头,声音低不可闻:“嗯,回来了。”
“你真正回来了?”
“是。”
“哈……吾明日就写信告知爹亲,定一个良辰吉日。”
“什么?”
“阿凌你喜欢哪种婚礼?喜服要哪种款式?吾的阿凌这么美,穿什么都好看,不用操心这些细节。嗯嗯嗯,婚姻大事怎能少了父兄参与?正好把躲在穹顶末闭门自封的那个人叫出来替吾操烦,哈……”
“你在说什么啦!”
文诣经纬众儒生默默目送远二爷美人在怀心情大快扬长而去,恨不得挖出嘴里的狗粮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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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远沧溟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