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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燕
展昭把秋素带到了自己的屋子,他的护卫府长年不住,只留下几个仆人。展昭为人很利索,也不用什么人使唤,早上自有皂役送水,他洗洗脸也就完事了。
展昭的屋子很整洁,入门算是个小小的客堂,有人来了可以坐下,再进一个小隔间,才是卧房。一张酸枝木的床榻,挂着山水帐子,还有一张牙床,展昭倒是不怎么用。一张桌子,也有文房四宝,书籍等物。墙上挂着几把刀剑。展昭虽然平时都用巨阙,但是也有几个其它的兵器,闲时比划比划,也还不错。
秋素进来时倒还很犹豫,展昭进来回头看了看,让房门依旧开着。
展昭将铜镜从床边桌子上拿出来,递给秋素。
秋素接过来四处一找,语气不由得十分失落:“我的簪子掉了。”
“便是找到,只怕也被踩扁了罢……”展昭叹气,又到隔间里面寻了自己装发簪发带的盒子,拿出来一样一样的找。
秋素去看时,只见长短不一,基本上都是玉的,也有银的,紫檀木的。样式基本上都是简单粗暴的云纹,甚至连云纹都没有。
秋素一边用篦子篦头,一边看展昭笨拙地找合适的簪子,满眼都是嫌弃。
秋素方才被人打了,那女人还上去就抓秋素的头发,于是秋素本来是乌光灿烂的头发,竟然被篦掉了十几二十根。秋素倒是不心疼,往旁边一拨,自去绾了发,这次却绾了一个倭堕髻,髻子歪歪的垂在耳侧,展昭那不太好看的簪子也没露出来。
这里自然没有什么胭脂水粉,秋素洗了个脸,从镜里看来,只见镜子中的女子脸色苍白,眉微微有些淡,但轮廓很美。眼睛水润,眼底微微发红。左边脸微微肿了起来,瞧着倒是像被人欺负狠了。
已经收拾停当,秋素正准备问问是不是要再见见包大人,只见公孙先生从门外进来了。
公孙先生眉清目秀,虽然年纪已到了不惑之年,但看着很儒雅,倒不觉得年纪大。公孙策带着一脸关怀的笑容:“展护卫,秋姑娘。学生是开封府的主簿,奉了包大人之命来看看姑娘。今天姑娘受了委屈,大人虽然公私分明,但总不能在此事上太过较真。此时总是春柳的命更要紧些。”
秋素笑了笑,“先生过虑了。既然来了,便不能白来。奴家这种人,最不怕的就是委屈了。一个巴掌算什么。”
“姑娘高义。”公孙先生眼底精光一闪,“既然如此……这几日就在开封府住下,毕竟外边――”
“那秋素叨扰了。”
一顿客套过后,公孙先生就回了书房,包大人还等着呢。
秋素被展昭领着,去到客房。展昭本来满腹的忏悔,此时全部变成了疑惑。秋素这个打扮,一开始就是为了显得楚楚可怜,不管是包大人还是什么人,看到一个弱女子被打了,肯定都是很同情的,包大人手下略微一松,春柳说不定就可以活命。
但是此时,秋素却向公孙策表达出了真实的法,别人装可怜都不说出来,她却反其道而行之。公孙策是包大人的手下,他知道了,包大人就知道了。
那她图的是什么?展昭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秋素裹紧了衣服,道:“包大人不是傻子。他此时可怜我,不过是一时的可怜。若是过几日自己想明白了,我又如何自处?还不如痛痛快快说出来,让他知道。”
“所以那时你并未害怕?”展昭觉得难以置信。
“难道你会看着我被打死吗?”秋素抬眼,一双秋水眼里满满的都是笑意。
展昭蹙眉:“这是什么话!”
“不过皮肉之苦罢了。我并不是多么软弱的人,但是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那时节便是要我唾面自干,我也能做得到。”
展昭听了这话倒是吃了一惊,他素来见到的那些女子,就算命运艰辛,亦不过是苦苦维持罢了,更多的不过是娇花弱柳一般的,借着父兄之势,就那么活着,遇到一点事情就要求别人做主,如同菟丝花一般。他一直以为所有的女子都是这样,他虽然对女子尊重,但也不免认为女子本弱。
倒不是展昭眼界太窄,只是这世上本来就是如此。谁能料到展昭今生还能看到这样一个女子呢?你以为她命运多舛,可怜她。但她是可敬的。她会用尽全力爬出泥沼,然后告诉在岸边观望的人,我并不用你救。
其实没有人生来就会这样坚强,是命运嘲弄,让人不得不坚强。
事情后来的走向倒是不错。后来包公求到了八王爷门下,又说了罗状元的事。本来包大人是不愿意为了这些事情去求人的,只是展昭和他说起此事,他也心有所感罢了。
八王爷赵德芳在大事上不糊涂,但是平时的作风并不是那么的爱管闲事。八王爷平日里是不干己事不开口的,要不是包大人难得求他一回,他还真不会关注这等小事。
自古以来,升斗小民若是能胜过贵族,基本上都是伏尸百万的大事。今日发生的当然是小事了。作为小老百姓,死一个两个的别人不会在意,但是作为官员,或者官员亲眷,就会牵扯到很多事情。
八王爷心里暗暗想,这是老包年纪大了许多,心也软了,也许是想到自己家已经出嫁几年的小女儿――以前也是这么个聪明坚强的女孩子,才这样决定帮这个孩子。再加上罗以衡这个状元郎,要是八王爷能给他一个大大的人情……总之这个女孩儿是误打误撞的,好运气了。
二堂的时候,秋素依旧是一张素脸,跪得规规矩矩,事事都说得清楚明白,还丝毫不给面子,连死人都要扒出来夹枪带棒讽刺一番,要不是看着八王爷坐着,展昭就在他右侧站着,王从德非要扒了这个小丫头的皮不可。
八王爷端着茶,似笑非笑地看着秋素。
罗状元看了八王爷一眼,皱了皱眉头,八王爷便笑着站起来,“案情如此清楚明白,还有什么不能定下的呢?”
包大人于是欢欣鼓舞地判了春柳无罪,秋素无罪。
八王爷回过身子,看着给自己磕了个头的秋素,笑道:“本王看你聪明伶俐,在乐坊也素有名声,不如进本王的府来,当个女乐可好?本王不会亏待你的。”
秋素立刻就想到,这是八王爷在保她的性命,立刻便再磕一个头,“婢子愿意。”
八王爷肯给秋素一个王府女乐的身份,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何况,秋素自己住在王府一角的濯星阁,不常被王爷召见,除非王爷想喝酒,她才去唱个曲儿。
一应物件都是去花锦楼取的,卖身契已经攥在了自己手里。不过是白白的担着一个奴婢的名儿罢了。秋素知趣,自然向八王爷行婢子礼,不给八王爷添麻烦。
八王爷事风流儒雅的人,喝酒的时候就和秋素开玩笑:“你这样的美人儿谁不爱?你看包黑子,都肯为你求情呢。”
秋素笑道:“包大人是好官,自然知道春柳无辜,婢子也无辜。就算不是婢子,他也会这么判的。”
“放在十年之前,若是碰到你啊,本王说不定就把你纳了妾室。”八王爷叹道,“老了,老了……你要是喜欢谁,本王干脆给你放出去……”
“多谢王爷,只是婢子命薄,倒愿意一个人过日子。”
八王爷看着秋素,却是笑而不语。八王爷绝对不是简单的人,早看出秋素心气高,是个宁为英雄妾,不做庸人妻的人。他冷眼旁观这个秋素,容色在他看来,并不怎么出色,但看到眼里,却灼人的眼,不是池中之物。秋素若是个男子,恐怕比罗以衡还要让人忌惮。
至于罗以衡,他这二十几年过得实在稀松平常,没什么挫折,虽然文章读得好,但心软,对他来说恐怕念佛更有前途,全然没有秋素的狠劲儿。
秋素要是能帮罗以衡一把,罗以衡慢慢的,想来能成为朝中一个顶尖的纯臣。若是把秋素送给罗以衡做妾,想来不错。罗以衡没有娶妻,八王爷的王妃焦氏有个三侄女,年纪品貌都好相配,到时候就把秋素当做媵妾,不也是很不错吗?也算是表哥表妹亲上加亲了,也不算委屈了秋素。于是八王爷就去找了王妃。
“王妃,前些天,那罗状元你可看见了?你觉得品貌如何啊?”
王妃点点头道,“容貌是极好的,一个贫寒人家子弟,能考中状元,想来人品才学也都是极好的。王爷怎么问起他来?”
八王爷笑道:“秉直的三女儿南燕不是十七岁了吗?我想着,就把南燕嫁给他,你看如何?”
这个秉直,就是王妃焦氏兄长焦守节的字。王妃自然是无可不可的,只是还是要问过兄长才是。她自己知道兄长向来喜欢武将,焦家是跟着太祖打过天下的人,就连她,小时候也是舞枪弄棒的,只怕兄长是瞧不上罗状元的。
只是这样的话怎么说出口?王妃暗暗为八王爷捏了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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