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妖鬼同行的欺诈师

　　次郎的大脑一片空白，冰凉的玉佩在他看来就像是一块发热的煤炭一般烫手，一股恐惧感从脚底窜上天灵盖，一瞬间手指都没有了知觉。

　　“好像真的摸到什么了。”次郎听到脚下有人说，但是他的大脑已经反应不上来是谁在说话了。

　　仁王孝志看了一眼短发女生，敢到一丝古怪，正站在次郎身前下方帮他扶凳子的自己都没察觉什么，站在慈郎身后，被挡住了视野的女生连次郎的手都看不到，怎么会说出对方摸到了什么东西这样的话。

　　没等仁王孝志细想，哐当一声，有东西从他身侧掉在了地上。

　　他低头一看，一块拴着黑色绳子的温润白玉躺在地上，令人惊奇地是从房梁掉下来竟然完好无损。

　　“亲爱的，真的有玉佩！”站在短发女生身旁的育美快步走了过来捡起了那枚玉佩，抬头欣喜地看向自己的男友。

　　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扭曲成了惊恐。“次郎！”

　　次郎保持着脑袋微仰、两手扬起的姿势仰面向左侧倒下，像是一座轰然倒塌的僵硬雕塑。

　　仁王孝志被地上的玉佩吸引了注意力，在育美捡玉佩时，他抓着椅子的手感觉到的剧烈抖动让他抬起头来，就看见让他震惊的一幕。

　　就在左侧扶椅子的仁王孝志反应迅速，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大步扑上前去，他侧身搂住次郎的脖颈，身子抗住冲击力，这才护住了次郎的头部，避免了其脑袋磕地一命呜呼的可能，紧接着他顾不上撞击带给自己的疼痛，赶紧检查次郎的情况。

　　客人们和老板娘也都凑了过来，大家或近或远地都围在次郎身边，整个房间的注意力都聚集在了次郎身上。

　　这时，短发女生迅速行动，她直接越过地上的仁王孝志和次郎，大跨步走到了育美面前。

　　育美被女生直接挡住。

　　“姐姐。”女生不是第一次这样称呼育美了，她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大量眼白充斥在眼眶中，挤占着眼珠的生存空间，微缩的眼珠快速颤动，像是在狭小空间中左右摇晃的小玻璃球似的，育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小时候摆放在家中的红衣木头娃娃，它的眼睛也像是女生这样又圆又小，小时候她不知道被那娃娃吓哭过多少次。

　　女生微微歪着脑袋，她冲育美露出了微笑。“你手上的玉佩可以给我吗？”

　　育美后退两步，面前女生的状态很不对劲，让她心头发毛，她不愿点头可是也不敢摇头。这样的沉默被女生认作是一种否定，应该因为被拒绝而生气的她却是嘴角越发上扬、上扬、上扬。

　　育美感觉自己捏着玉佩的手冰冷万分，就像是握着一块冰块，她害怕到颤抖的手将玉佩扔了出去。

　　女生伸出手抓住玉佩，已经飞到耳边的嘴角更是有了向太阳穴方向移动的趋势，她张开自己的大嘴并放松自己的喉管，纤细的手指勾住玉佩的绳带将其高高举起，仰起的头颅诡异颤动着将其一口吞入，在咽喉处吞咽的起伏结束后，这才低头满意地擦了擦嘴角的粘液，看了育美一眼之后夺门而出。

　　仿佛被扼住咽喉的压迫感这才消失不见，育美眼睛中渗出泪水，她长吸一口空气，认真体会呼吸的快感，然后借着这口长气发出一声尖利而又刺耳的叫声。

　　“啊！！！”

　　***

　　仁王雅治走出客厅时，太阳已经游到了树梢边上。

　　“和爷爷聊完了？”仁王礼寺从回廊尽头走了过来，感叹道：“你的房间可是让我们几个收拾了好久。”

　　“puri~说完了。”仁王雅治将自己的小辫子拽到肩边，食指在上面绕了一圈又一圈。“还不是太长时间都没回来了。”

　　仁王礼寺听到这话无奈地摸了摸自己大儿子的头发，手下是有些扎手的触感：“竟然听到你在抱怨。”

　　“才不是抱怨。”仁王雅治不满地反驳。

　　“那这算是什么，是在向老父亲索要关心的撒娇吗？”仁王礼寺尽量忍住笑意。

　　“那还不如说我是在抱怨吧。”仁王雅治低头小声嘟囔。

　　“真是孩子气，明明阴阳师学院的老师来拜访父亲时都说你少年老成。”仁王礼寺继续蹂躏自己儿子的头发。

　　“我本来就是个孩子。”仁王雅治后退两步将自己的头发从自己父亲的手中拯救出来。

　　“既然知道自己是孩子，那就表现得再依靠父母一点啊。”仁王礼寺伸长手又将仁王雅治的脑袋圈进自己的掌心，仿佛对这项揉头运动乐此不疲。“有些事急不来的。”

　　“我知道。”仁王雅治停止了对父亲行为的抵抗，其实如果真的不愿意，他当然可以让自己的爸爸连自己头发丝都摸不到一根。

　　所以是愿意的，愿意感受头顶父亲手掌的温度，愿意听到父亲的教诲，仁王雅治乐意汲取来自家人的温暖与善意，但是他又从不会沉溺其中。

　　“每次都说知道，到最后还不是我行我素。”仁王礼寺叹气。“这么早就从学院毕业，你本可以享受更多校园时光的。”

　　结果现在就拿到阴阳师执业证书，还是学院最年轻的毕业生，仁王雅治在正式成为阴阳师后未来可能面对的危险也是不言而喻。

　　“校园时光嘛，我这不是也要继续享受了。”仁王雅治明知自己的父亲重点并非在此，但仍避重就轻。

　　“唉，不和你说了，你也明白我的意思，你自己能拿得住就行。”仁王礼寺摆摆手，从小在阴阳师学院生活的大儿子向来独立，自己的大事情也总是自己就能做主，但也从侧面证明了家庭欠缺对于仁王雅治的亲情关怀，这也是仁王礼寺和仁王静子感到愧疚的，因此在仁王雅治每次回家时他们总是竭尽全力将所有的爱展现到仁王雅治面前，希望自己的大儿子能够理解他们的苦衷。

　　仁王雅治明白父母的心意，但是却并不适应被这样的爱包围，常常会因此感到不自在，也不知该如何来面对。他冲自己父亲眨了眨眼，敷衍地弯腰鞠躬后跑开了。

　　跑到走廊尽头之后翻过矮围栏跳到绿油油的草坪之上，踩着带露水的草叶，仁王雅治向后院奔去。

　　主屋后的小别墅里，仁王静子站在大门口正涂着护手霜，看见自己儿子的仁王静子眼中带光：“雅治。”

　　“妈，辛苦啦。”仁王雅治停下来站在别墅门前，其实家人不必亲自动手为他打扫房间卫生，他自己可以打扫，家中的清洁员也可以代劳，但他知道这是家人对他的心意，尽管他觉得自己的家人并未亏欠自己什么，但他也不会拒绝父母的心意，毕竟要是不让他们帮忙他们看起来会更难过。

　　“这算什么辛苦。”仁王静子樱花香味的双手揉了揉仁王雅治的脸蛋。“哪有我们雅治辛苦，等会让阿姨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烤鱼。”

　　听到有烤鱼，仁王雅治嘴角微微上扬，左手抬起比V：“我要两条。”

　　“想要几条都可以。”仁王静子笑着拍了拍仁王雅治的肩膀。

　　告别自己的母亲，仁王雅治绕过小别墅，顺着白色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穿过专门为他修建的网球场就能看见一个小池塘。

　　仁王家的祖宅实在占地面积广阔，甚至是拥有一个小池塘，池塘边立着一棵大树，浓密的树冠显现出勃勃生机。

　　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池塘却散发着一股子寒气，仁王雅治还没走到池塘边就感觉到身上冷得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雪女正坐在树下，靠着树干无精打采。大树被她靠着的位置上冒出一层白霜，风轻浮而过，雪花在池塘上空飞舞，最终飘落在冰面之上。

　　仁王雅治双手插兜走过大树下的雪女，来到了池塘边，蹲下身子用手敲了敲冰面。

　　咔嚓。

　　冰块碎裂，冰面上出现一个小洞，仁王雅治能够看见冰层之下因为低温缓慢游动的鱼儿。

　　雪女一直盯着仁王雅治的一举一动，在仁王雅治从池塘边站起转身时她移开了视线。

　　她的目光看向了天空，絮状的云丝就像是被撒在蓝色幕布上的雪花，让她想起了北海道的海面上落下的细碎雪片。

　　仁王雅治后退几步，在大树不远，更靠近池塘的地方席地而坐，他身子倾倒直接躺了下来，这样他能同时看见蓝天与绿油油的树叶，在他的瞳孔上映出错落有致的色彩。

　　“好久没有躺在这里了。”仁王雅治长吸一口气，感叹道。“还记得以前小时候，会和家人在树下野餐，还经常在池塘的冰面上滑冰。”

　　“一年四季，只要有你在，随时都可以拥有一个天然滑冰场，池塘里的鱼因为这样反常的气温养不活，索性连鱼都不养了。”

　　“别说了！”雪女的嘴唇微微颤抖。“别再说了……”

　　“我不说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吗？”仁王雅治提高声音，语速加快。“我什么都不说如果能够改变你妖力越来越弱的事实的话，我一定会把自己变成一个哑巴。”

　　“可是，你心知肚明，我用眼睛也看得一清二楚，祖父虽然看不见你，但是他能看见脆弱的冰面、能养活鱼的池塘，以及你无法精准控制妖力而到处留下的白霜。”

　　仁王雅治闭上了眼睛，他的脑海中浮现与雪女相处的过往回忆。雪女总是冷冰冰的，小时候的仁王冬天总会对她避之不及，夏天倒总是黏在她身边。雪女从未因此而难过或是受伤，反而温柔地照顾年幼的他。

　　雪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如同仁王雅治的一位保姆，照顾着他，直到他离开祖宅去了阴阳师学院，但每年放假回到祖宅时，雪女也总是跟在他身后，保护着他。

　　“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仁王雅治压低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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