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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量
程归晚居然在陆渐离房中歇下了。
陆府上下哗然。
主荣奴贵,忍冬已在短短时间里与程归晚站在同一战线上,欢喜无限,一早,不等程归晚交待,自个儿到灶房去要炖汤,隐隐晦晦地炫耀,要给程归晚补补身体。
灶房自然依从。
府第和家居布置皇帝赐的,奢华了些,生活上,陆渐离却甚是简朴,下人不多,灶房只得二人,要给程归晚炖汤,其他事少不得便耽误了。
钟娆娆每日大早都要吃一盎炖血燕,这日钟娆娆过来端时,灶房还没炖好,面上没发脾气,到了卞素姬面前,好不委屈一通哭。
“爷这还没明媒正娶她呢,就压到我头上了,打狗还看主人面呢。”
卞素姬本就对程归晚不满,钟娆娆这么一说,更不喜了。
钟娆娆虽不是她生的,也是她养大的,不容人欺负。
往日因陆渐离不喜铺张,不敢对钟娆娆娇惯,这当儿偏要摆架子了,对钟娆娆道:“让罗管事外头再买两个小丫头进来,府里熟悉规矩的我调一个去服侍从云补上忍冬的缺,再调一个服侍你。”
有丫环服侍,面上看来地位就不同了。
钟娆娆大喜,抱住卞素姬胳膊欢声叫,“多谢娘,娘最疼我了。”
“娘不疼你疼谁啊。”卞素姬笑,虽说有了陆渐离,养老送终不是以前想的靠钟娆娆了,到底从小养大的,也当心肝宝贝疼。
程归晚到来,卞素姬脸上笑容敛起。
钟娆娆低哼了一声,垮起脸。
程归晚第一次看到钟娆娆,不动声色扫了一眼,钟娆娆上身穿了葱绿的对襟衫子,下面系一条水红色长裙,倭坠髻上簪一朵黄色绢花,细细巴掌小脸,眼角略微下垂,下眼睑弧度较大,薄施脂粉,皮肤嫩滑,垮着脸的样子显得很无辜,楚楚可怜,模样着实不错。
一瞥而过,程归晚看向卞素姬,微笑着喊道:“卞姨。”
跟陆渐离一样的称呼,姿态也一样,不向卞素姬行礼,口气却颇敬畏。
卞素姬心头一梗,要说程归晚无礼,程归晚身份原就比她高,若是程怀枳没死,她还得不到程归晚唤一声卞姨。
“我昨晚跟爷谈了谈,今日想去穆府走走,有些事要跟卞姨了解一下。”程归晚道。
“你以什么身份代表陆府?”卞素姬心中不悦更甚,她因不是主子,还从没跟各府来往过。
“替爷跑腿的人。”程归晚从容道。
卞素姬僵了一下。
跑腿,便是从人的身份了,程归晚到底二品官千金,如何肯自贬身份!
再是不服气,陆渐离既同意了,她也不能反对。
卞素姬朝钟娆娆挥手,“你去灶下看看血燕炖好了没?”
钟娆娆嘟嘴,不想走,看着卞素姬不动。
卞素姬紧闭唇不改口。
钟娆娆无法,塌着肩走了出去。
程归晚静静看着,略略安心些。
看来,卞素姬心中,什么都不如陆渐离重要,只要自己紧紧抓住陆渐离,便无惧她了。
“你想了解什么?”卞素姬冷冷问。
“穆家内宅的情况,此前我家跟各府没往来,我一毫不知。”程归晚道。
“陆府跟穆府也没来往过,不过,听爷说穆辚想让他娶穆玉瑶后,我打听过穆家内宅的情况。”卞素姬启口,将自己知道的尽告知程归晚。
穆辚的妻子在儿女还未成年前就去世了,没有妾室,如今穆府内宅当家的是他的大儿媳戚氏,也即穆玉华的母亲。
穆玉瑶的母亲在她父亲死讯传来时,伤心过度病倒,没几个月去世,穆玉瑶是戚氏养大的,举止粗鲁野蛮,没心没肺,缺心眼,半点没有闺阁女儿的矜持。
穆辚因儿子都死光了,对两个孙女儿疼如心肝,想把穆玉瑶许配给陆渐离,倒也并不只是想联姻助势,更多的是看中陆渐离的无双风采。
“外头都在传爷那个身怀隐疾,他就不怕孙女独守空房?”程归晚低了嗓子。
“有没有隐疾要查证还不简单,穆辚曾以关心晚辈为借口,要陛下找太医给爷治病。”卞素姬冷冷道。
程归晚乍舌。
穆辚忒狂了。
复又安心,这么看来,穆辚对陆渐离这个孙女婿人选,当真非常上心。
陆府和穆府从没人情往来,程归晚也便不送礼了,拾掇了一番后,空手往穆府去。
从卞素姬说的情况看来,从穆玉瑶那里打开缺口比戚氏容易得多,程归晚到穆府后,也不自报身份,对穆府守门人道:“玉瑶姐姐约我今日过来。”便往里走。
守门人没拦,任她扬长而入。
程归晚准备了一番接受盘问的说辞,倒有些意外。
寻思也许自己做出的姿态忒熟,气势也足,守门人以为自己真是哪一家的千金于是没阻拦,也便没放心上。
进门,穿过照壁,程归晚便明白穆府守门人因何没拦自己了。
面前不是明堂阔厅,而是一个极大的练武场,场上数百人持刀枪操练着,都是穿一条黑色长裤,腰间扎一条红色汗巾,赤胳膊光着上身,口中霍霍有声,场边红绿黄粉五彩缤纷站了十几个妙龄小姐,拍着手大声叫好。
那些姑娘看穿着是各家小姐,看着打赤膊半点不避讳。
男人在姑娘们的叫好声中显然干劲更足了,刀枪挥舞得更快,身上汗水淋漓,胸膛结实,肱二头肌贲张,古铜色肌肤充满力量。
穆府显然因世代武将之家而没有什么规矩,门风粗犷豪迈,每日出入的各家小姐不少,守门人从不拦人,也不问来人是什么身份。
“玉瑶,等会我们也比划比划。”一个小姐叫,许是因着场上动静大,她的嗓门也跟着提高。
一个姑娘应道,“行啊。”
这人就是穆玉瑶了。
程归晚缓缓走过去,挤到穆玉瑶身侧,悄悄打量。
眉骨较寻常女孩略高些,蜜色皮肤,眼窝有些深,鼻梁高挺,下颔线棱角分明,明亮有神的眼睛,有力地拍着手,对着场上大声叫好,嗓门很大,非常明显的武将家庭的特征。
注意到身侧的视线,穆玉瑶扭头看来,没多作停留,又回头看场上,接着叫好。
倒是她身侧的小姐看到程归晚,诧异地问:“玉瑶,她是谁啊?”
“不知道。”穆玉瑶浑不在意道。
两人说话声音不小,许多人循声看过来。
视线落在程归晚脸上后,很久才挪开眼。
而场上的舞枪弄棒的士兵看过来后,节奏明显乱了,霍霍叫唤的声音小了下去,动作斯文起来。
“使劲啊!”穆玉瑶不满地叫。
场上汉子看着程归晚,离得远看不真切,只觉得雪白颜色,失神沉迷,不由得忸捏起来。
穆玉瑶后知后觉把注意力落在程归晚身上,皱眉,猛一下伸手推程归晚,程归晚不备,往后退了一步,重心不稳,倒坐地下,一只手下意识撑地,掌心与地面摩擦,一阵刺疼,刹那间本能的生理反应,眼里落下泪来。
“真没用。”穆玉瑶撇嘴,不说道歉,连扶一下程归晚都没有,粗声喝道:“你在这影响大家注意力,快滚。”
当真是无心无肺缺心眼。
换了别的人,她会以为是冷血无情骄狂放纵,但是穆玉瑶显然不是,穆玉瑶就是单纯的不觉得推人的举动不妥,也没觉得程归晚擦伤了手有什么大不了。
这样的人看着霸道,其实很好掌控。
穆玉瑶的亲事,定然是穆辚作主,不会有她本人一丝一毫的意愿。
穆辚属意陆渐离作孙女婿,因陆渐离收留了自己不满,怎么才能让自己似乎没出现过,回到之前的平静局面?
程归晚急切思索着,霎忽间有了主意。
旁边的各家小姐显然习惯了穆玉瑶这样的没心没肺,也没人出声指责她,一人扶起程归晚,问道:“你是谁家女儿?服侍的婢子呢?”
“我是程归晚。”程归晚微有哽咽的声音道。
“程归晚!”
许多个声音一齐出声,显然,都听说过程归晚名字。
穆玉瑶也不看场上士卒了,转身看程归晚,围着她周身转了一圈打量,“你就是那个迷得陆渐离神魂颠倒的女人啊!”
“归晚何时迷倒侍郎爷了,穆二小姐这话真真好笑。”程归晚抬起头来,眼眶发红,右手食指直直指穆玉瑶,不甘不愿愤恨之态,又迫切收回,委委屈屈模样低头,细细声道:“方才是归晚莽撞,扰了穆二小姐雅兴,归晚向穆二小姐陪罪。”
“行了,赔什么罪,装模作样的。”穆玉瑶摆手,“你走吧。”
“归晚说一句话就走。”程归晚道,眼里噙着泪,欲掉不掉,嘴唇一抿一松,艰难地克制了半晌,方说出话来:“归晚想问穆二小姐,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你?为何他因你而视我如无物。”
周围所有人“啊”一声恍然大悟之色,交换了一个竟然如此的视线。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穆玉瑶茫然问。
程归晚不需要她懂,大家懂了,然后传到穆辚耳朵里就行。
也不能说太多,说多了,便丢了女儿家的矜持,被人看出作假,也有损穆玉瑶的声名。
程归晚捂着嘴,抽泣着转身往外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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