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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雁雪的眼睛里闪耀着不可思议的光。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也许可以称之谓意义。
也许正如师父所说,事物本身没有意义,只有行动才能赋予其意义。
就算四阶遴比本身并不会改变什么,但一场来自黄籍的胜利,一定就能够带来希望,它会成为燎原之火,点燃其他众人麻木的心。
雁雪记得城南的小玉姐姐,那是一个很温柔的姑娘,她的母亲早逝,从小和务农的父亲生活。
小玉姐姐,和她的父亲以及祖祖辈辈都是黄籍。
在得知小玉被疤头男黄四玷污后,雁雪气愤不已,可小玉也只是流着眼泪看着他。
小玉的父亲,一个年迈的老人,脸上的皱纹密集得像一条条河川。
他蹲下地上,喃喃地说:“能怎么办……我们只是黄籍平民啊……这就是命……除了认命,还能怎么办?”
雁雪依然记得那天小玉父亲看向自己的眼神,惊慌,痛苦但又麻木。
当欺凌与压迫已成为习惯,沉默变得习以为常,而反抗,居然变得那么艰难。
就算他杀了黄四,为小玉姐姐报了仇,可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其他人呢,还有那么多人,总不能一个一个杀过去为他们报仇吧?
如果能够因为一场胜利,让人们眼中重燃希望之光。
雁雪愿意为之付出努力。
“所以师父……可以让我参赛吗?”
沈追枫看着眼前的少年,神色复杂。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慢慢伸手抱住了纤细的少年,将少年抱得紧紧的。
沈追枫的头架在雁雪柔软的颈窝,觉得自己像抱了一只小猫。
一只很乖很乖的小猫。
看似乖巧的小小的一只,内心却充满力量。
沈追枫深深叹息:“真是无奈……”
沈追枫突然想起某段过往,那是他早已不愿回想的记忆。
上一届遴比,是黄籍距离胜利最近的一次,最终也在随之而来的变故里化为了灰烬。
就好像命运的玩笑。
“你知道当你决心要代表出战时,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要更加努力。”
沈追枫摇摇头,道:“意味着希望。”
“希望不好吗?”雁雪不解道。
“希望,听起来是个美好的词汇,只不过,希望等同于压力。”沈追枫慢慢道,目光有些飘渺,似乎有难以辨别的情绪在静静流淌,“有时候,师父觉得你只要安安稳稳的生活就好了,可我自己也清楚,你是不可能一辈子这样过的。”
“所以,师父会成全我吗?”
“这个嘛……”沈追枫松开雁雪,面上又浮现了惯常的笑容,“你要是能赢了我,我就让你去。”
“什、什么……”雁雪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昨天还说过我会的全都是你教的!”
他怎么可能胜过沈追枫?
沈追枫便立刻改口道:“好吧,你要是能在我身上留下一个伤口,就算你赢了。”
雁雪惊愕:“我不想伤害师父!”
沈追枫干脆答道:“那就直接认输。”
“我……”雁雪迟疑了。
“你的决心经不住这一点考验吗?你要知道,一旦你决定走这条路,日后的艰难还会更多。”沈追枫语气不轻不重,却如雷击一般震动着雁雪,“既然犹豫,不如收回自己的话,现在说放弃还……”
“我不会放弃!”雁雪大声道。
雁雪站起身来,反手提剑,恭恭敬敬向沈追枫拱手行礼,道:“师父,我愿一试。”
此时,正是天光乍现的时候。
在水一方的小院里,沈追枫和雁雪师徒面对彼此,相向而立。
雁雪手中提剑,谨慎以对。
沈追枫长刀刀鞘扛在肩头,姿态随意。
“来,出招。”
“是!”
雁雪反手提剑,毫不迟疑地冲了上去。
雁雪狂剑飞舞,沈追枫脚步轻灵,几个走步就将雁雪的剑气化消无形。
原本平静的小院里充满着肃杀的气氛。
对招间,雁雪恍惚想起了自己学剑的历程。
那一日,沈追枫发话雁雪可以修行了,并在他面前放了两样神兵。
刀,剑。
追风刀,艳血剑。
沈追枫让雁雪从中选择一个作为自己此后修行之路的武器。
雁雪不认识剑,却知道刀是师父的追风刀。
“师、师父的刀……”
“你若喜欢,此后就是你的。”
小雁雪困惑的着看着师父,师父一向尊重自己的意愿,不论何时都会让他适情生长,然而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雁雪才不会选择追风刀。
他拿了刀,师父用什么?
于是,小小的团子捡起了银蛇一般的艳血剑,然后说:“我选这个。”
那时的他还看不懂沈追枫眼里深深的担忧,只记得沈追枫说了这么一句话:“这……真是宿命啊。”
选择的路就要坚定的走下去,就像选择杀人后,从不后悔一样。
雁雪对于自己的选择,从来无悔。
雁雪的剑招全力而出,因为他知道,不用全力,怎能在师父手下扳回一筹?
风像是被剑气裹挟,如热浪般冲着着沈追枫而去,然而沈追枫手掌翻动间,轻易让眼前的一切攻势烟消云散。
甚至追风刀还在刀鞘之中。
太阳已渐渐升起,在水一方的缠斗仍在继续。
雁雪额头汗水一滴滴掉落。
时间越久,对他就越不利。
沈追枫依然游刃有余:“小徒弟,要认输吗?”
雁雪摇摇头:“……继续。”
沈追枫十分无奈:“你这孩子,认准目标坚定不移固然是好事,但明知做不到的时候,就该学会变通了。你这么固执,到底是和谁学的啊?一点也不像师父我啊!”
沈追枫说雁雪固执,雁雪当真固执到了底,眼见太阳升头,日头高照,雁雪体力已彻底到达极限,不由面色惨白。
沈追枫见状下定决心,眼神一冷:“最后一招,到此结束吧!”
这最后的一招,沈追枫终于持刀而战,他用刀鞘迎着雁雪手中的艳血剑铿锵一击,艳血剑瞬间脱手飞去。
而雁雪也终是内元不支,半跪下来。
沈追枫连忙接住雁雪,半搂着他,皱眉道:“你输了,现在听师父的话,好好休息吧,别想别的了。”
雁雪却摇了摇头。
“嘶……你怎么真就这么固……”
“我赢了,师父。”
雁雪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沈追枫一愣:“哪里赢了?我身上可有一道伤口?”
沈追枫浑身上下的皮肤完好无损,这场赌局,怎么看他都是胜利者。
只见雁雪站直了身体,昂起头,然后伸出手,展开了手掌。
雁雪的手心里有一截头发,发色微微显棕,还夹杂着几根红发。
沈追枫愕然:“……我的头发?”
“是啊。”雁雪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师父的原话是只要能在师父身上留下一道伤口,便算我赢了。”
“可头发也能算?”
“难道头发不是师父你身体的一部分吗?”雁雪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看着对方,“还是说师父不要头发了?”
沈追枫:“……”
这话说的,他又不是修佛的那群秃驴,怎么可能不要头发了。
“所以,头发也是师父身体的一部分,我割下了这缕头发,不就是做到了吗?”
在和沈追枫进行最后一招对决的时候,雁雪心知自己不敌,所以在交锋的那一瞬,他佯装武器脱手分散师父的注意力,用掌气扫下了沈追枫发尾的一缕。
雁雪确实说的没错,沈追枫闻言又气又笑,忍不住用手指戳戳雁雪的脑门:“你呀你呀……”
雁雪被戳得像小鸡仔一样一抖一抖,嘴上仍要坚持道:“师父,你看,雁雪这不就是变通了?”
“唉,确实够变通了。”
沈追枫恍然大悟自己被这小孩套路,还用自己说过的话怼得自己哑口无言。
“长大了的孩子,果真不听话了。”
雁雪听沈追枫嘴里这话一出,就知道师父是承认自己的胜利,当即开心地回抱了一下师父,然后捡回之前脱手的剑,再度行礼:“师父,承让了。”
这回,他惯常温软的语气里带上了一抹小得意。
沈追枫看着雁雪的样子,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我真是心疼自己的头发。”
“其实也怪不得我啊。”雁雪道,“……谁让师父又没扎头发?”
诚然,要不是沈追枫头发这么随意披散着,在过招的时候飞舞成那样,雁雪也不一定能顺利偷袭得手。
沈追枫闻言,瞪着他:“我……”
怪他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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