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西子

　　张开随意抽走两张图纸，“西子姑娘，小人去去就回！”

　　得知张开并非普通的家仆，而是刘珩身边的护卫，西子决定紧跟他的步伐，以便打听到更多机密，厚着脸皮跟上去：“去哪？带我一个？”

　　“紫禁城！”

　　紫禁城
　　御书房中。
　　内监守在门外，左图单独入见。

　　刘珩到的时候，内监笑脸迎上去：“刘大人有礼了！尚虞备用处指挥使左统领正在面圣，奴才进去给您通报去！”

　　“不必了，下官在此等候方可。”

　　“那，就依大人！”内监提高嗓门儿：“来呀！给刘大人搬张椅子过来！”话音刚落，又瞧见另一队前来给皇上请安的人，“哟，奴才给六皇子请安！”

　　李祟余径直走到刘珩身边，鸠占鹊巢，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刘珩大度地拱了拱手，“见过六皇子。”

　　“不敢当。”李祟余含沙射影：“你如今可是掌握了立储之事的机密大臣，天下之主瓜落谁家但凭您刘大人一句话，本皇子哪敢让您见礼，该是本皇子给您见礼才是！”说罢起身：“来来来，您坐您坐，本皇子站着等！”

　　内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不露声色地进了御书房，很快出来，嬉皮笑脸地道：“刘大人，皇上有请！”

　　左图还未离开，习武之人，站得笔直，只是与唐皇说话时会微微屈身表示敬意。
　　左图带领着唐皇最信任的一支情报队伍，由内廷密探锦衣卫精英秘密组成，唐皇对他绝对信任，左图此人也是刚正不阿的铮铮铁汉。

　　左图平时从不与朝廷官员接触，见刘珩入内，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唐皇斜卧在软榻上，见刘珩进来，“坐吧，别跟那个小畜生一般见识。”外头发生了什么，他人老眼花，耳朵还是听得清楚。指指左图：“你接着说！”

　　“诺！”左图继续汇报所查之事：“据属下派出的侍卫上报，事情似乎与六皇子所言有所出入！”

　　唐皇一下子坐了起来，“有何出入？”

　　“六皇子参尉迟德将军起草的图纸乃是虚构，是为蒙蔽皇上，随后又将真的图纸藏于家中，不慎被六皇子的人查到。”

　　“没错，小畜生是这么说的！”

　　左图沉默片刻，禀道：“但经大内密探核实，当日十一皇子的确与尉迟德将军一同绘制了宝藏入口，所绘图纸是真，只是那几人都已在一夜之间丧命，如今死无对证！”

　　唐皇盯着窗外，眯了眯眼，隐忍着滔天怒火，“如此说来，那些所谓畏罪潜逃的士兵，是被杀人灭口了！既然尉迟德绘制的图纸是真的，那么，从他家里收到的图纸，又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刘珩上前，递上一叠折皱的草图：“皇上看这几幅草图。”

　　唐皇摊开草图，又让内监拿出从尉迟德家里搜到的“罪证”。

　　三份草图一模一样。

　　“微臣看到这两份草图时也十分不解。”

　　唐皇气得声音颤抖，“这东西，哪里来的！”

　　“皇上息怒。”刘珩回道：“赵家村一民女家中，据她所言，此物……被用作生火。”

　　唐皇拽着草图，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被当作罪证之物，竟是一民女家中随处可见生火之物！我泱泱大国竟凭借一张随处可见的草图……就将天下兵马大将军打入天牢！是何等的可笑！”

　　左图叹道：“所有证人相继被暗杀，何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是朕的错，没有早点派你去保护这些人！如今证人证据全部被销毁，老十一啊，朕可怜的老十一……”唐皇抹了一会儿泪，问道：“那民女什么来头？”

　　刘珩正要说话，左图抢先一步道：“主子，奴才要禀报的另一事情，便是有关此女！”

　　唐皇一愣。

　　刘珩一怔。

　　“此女是圣祖皇帝秘命世代守护宝藏，万剑山庄现庄主之独生女赵西子！”

　　“是她！？”唐皇恍然大悟。

　　如果是慕雪的女儿，那她家中有这些真假难辨的宝藏图就不足为怪了。

　　“她人在何处？朕要见她！”唐皇语气略微急切。

　　赵西子蹲在午门外。
　　刘珩拿了图纸，对她说皇上随时有可能会召见她，叫她不要到处乱跑。这地方来来往往的都是些手执长戟的守卫，刚见着还有点意思，看了一个多时辰，眼睛都看花了。

　　怎么还没来人呀！

　　赵西子趴在宫墙上无聊至极。

　　守卫见赵西子一身黑衣，不男不女的扮相本就可疑，竟又以这样的姿势贴在墙上，忍不住上前询问。

　　“那谁，干嘛的？”

　　西子不理人。

　　张开回到：“我们是大理寺刘大人府上护卫，在此等候我家大人！”

　　“那她呢？”

　　张开认真回道：“她无聊，在挠墙。”

　　“午门禁地，不可随意……挠墙！”守卫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叱喝了一声。

　　西子奔波了一天两夜，一顿好觉都没睡，饭也没吃，又饿又困，一身鸡毛，家还被人拆了，脾气随时上头。
　　听见有人凶她，扭头不耐烦地说：“走开！烦人！”

　　她一说话，守卫都呆滞了一下。

　　“看什么看？烦人，一边去！”

　　然后……
　　张开和老车夫瞠目结舌地看着六个守卫乖巧地一字排开，然后走到另一边玩去了……

　　张开结结巴巴地开口：“西……西西西西子姑娘你……你刚才对他们做了什么？”

　　“哪位是赵西子赵姑娘？”内监尖细的声音传来，“皇上召见赵西子，速随咱家前去御书房面圣！~”

　　此时已是正午，阳光刺得赵西子睁不开眼：“有饭吃吗？没饭吃不想去。”

　　“大胆！”内监凶巴巴地道：“你还想抗旨不遵！？”

　　“我就那么随口一问，发什么脾气！”

　　内监看着赵西子，“哟，姑娘嗓子不错呀，是江南戏班子来的吧？既然是卖唱的，到了宫里就要守规矩，免得牵连了整个戏班子！”

　　赵西子听说了朝廷的规矩，官大一级压死人，大官儿吃小官儿，吹嘘拍马是必备本领，想要混进官场，臭不要脸能屈能伸是第一步！

　　思及此，西子咧嘴笑起来：“嘻嘻，公公好眼力，多谢公公提点！”

　　内监傲娇地甩了甩拂尘，满意道：“算你是个上道的，懂规矩！”

　　快到御书房门外的时候，内监提醒道：“门外候着的是六皇子，这可不是你惹得起的主儿，请了安就进去，皇上还等着哩！~”

　　赵西子早闻这六皇子李祟余的大名，她喜欢吃鱼，是绝对不会支持这个人当皇帝的。

　　从李祟余身边走过的时候，西子正眼也没给一眼，直接无视。

　　爱咋想咋想，反正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听隔壁大婶儿家的大侄子的媳妇儿的弟弟拜把子的兄弟说，尉迟德将军就是被这孙子坑了。
　　坏人迟早会被制裁。
　　里头坐着的可是当今皇上，她奉旨来面圣，他还能难为她不成？

　　西子大摇大摆地进了御书房。

　　李祟余招手唤来随从，“这个女人是谁？”

　　随从低声回到：“赵家村一个不起眼的商贩，卖咸鸭蛋的，身份低贱，还冒充过万剑山庄的大小姐。”

　　“穷山恶水出刁民！”李祟余嗤之以鼻，“她是万剑山庄的大小姐，真是笑掉大牙了！”

　　御书房大门被关上。
　　赵西子一走进去就看见一身朝服的刘珩。
　　冲刘珩露出友好的微笑，又发现另一个身板挺得笔直的男人，腰间别着刀，看样子就是练过家子的。

　　于是抱拳问了声好：“小女子赵西子，这厢有礼了！”

　　“咳！”左图轻咳一声，示意西子坐在他身后的才是正主儿。

　　西子并没有领会到左图尴尬的咳嗽声，以为他身体不好，搓搓手笑问立在另一头的刘珩，“大人，皇上呢？”来客人了，该不会是去准备饭菜请大家吃饭了吧？

　　“朕在这里！”唐皇终于开口，严肃的表情被悦色取代，伸手对一脸震惊的赵西子道：“过来，让朕瞧瞧。”

　　西子瞅着唐皇。
　　画像上的皇帝不都是威风凛凛头上还顶着一串门帘儿的么？这个皇帝长得也太随意了！
　　完了完了，没磕头，没山呼万岁，皇帝会不会治她个大不敬之罪？

　　“当年慕雪到朕身边的时候，就这么高。”唐皇往西子身侧比了比，“就这么点高。”笑眯了眼：“如今她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只在一晃眼之间呐！”

　　西子怔怔然。

　　慕雪是她娘亲的名字。

　　瞪圆了双眼，讶然道：“皇上认识我娘？”

　　“朕不仅认识，还封了她做郡主。”唐皇生了一堆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有，如今那几位公主郡主都是御赐的，并非亲生，“只怪天妒红颜，慕雪当年在大漠惊艳无双，到了中原，嫁给了你爹赵飞燕，呵呵呵呵提起这个赵飞燕，你说他人长得也一般，名字又难听，是如何将你娘骗回家的？”

　　听见唐皇批评她爹，西子不高兴得特别明显，噘嘴嘀咕：“我爹对我娘可好了，宠她如宝，爱她如命，一生只爱她一人，膝下无子亦是不再续弦另娶，天下男儿有几个及得上我爹深情的！”

　　“放肆，怎可如此与皇上说话。”刘珩一撩朝服，单膝跪地：“此女在微臣手下办事，微臣教导无方，愿意替她受罚！”

　　唐皇嘴角笑意不减，微微侧目：“在你手下办事？她可是名女子，女子入大理寺，你拿什么官职交给她？”

　　“微臣……”

　　“皇上，草民可以女扮男装呀！”西子抢答道。
　　无论如何也是要混进大理寺的，不能因为性别关系就被拒之门外！

　　西子担心刘珩一时半会找不到适合她的职务把她给免了，赶紧当着皇帝的面展示自己多到数不清的特长：“草民会轻功，飞得贼拉快！还会我娘教我的独门秘术——迷魂大法！”

　　“迷魂大法？”唐皇努力回忆着，慕雪年轻时候是有一门独门绝技，被世人称作媚术，能将定力不足的男子迷得团团转。到这丫头嘴里，就变成了迷魂大法，倒是要比媚术好听得多。

　　“嗯呢！”西子一本正经地点头，“此招乃被动之招，但对付坏人非常厉害！”

　　皇帝胸中怒火一扫而空，笑回：“大理寺内任职的都是朝廷命官，你是进不得的，既然如此，朕就赐你一个全新身份，女扮男装在刘珩身边，当他的护卫，协助他查案，说起来也算是大理寺中人了，你看如何？”

　　西子关心的并非当不当官儿，小声询问：“皇上，护卫的俸禄……还好吧？”

　　唐皇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还好还好，在刘珩身边当护卫，俸禄不比大理寺少卿低！”

　　发财了！

　　赵西子兴高采烈地跪下来领旨：“多谢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哈，好好好，没什么事，就都退下吧！”

　　“微臣告退！”

　　刘珩领着赵西子离开。

　　唐皇遣散众人，“老奴啊，让那个小畜生回去吧，朕不想见他！”

　　六皇子李祟余的正妃吴氏娘家手握重兵，十一皇子身陷密谋造反案，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唐皇一时半会还没空收拾他。

　　老太监领命，三言两语打发了等候多时的李祟余。

　　“赵家世代为皇室效忠，赵飞燕为保护唐国命脉妻离子散，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朕让他的女儿留在刘珩身边，赐她全新的身份护她周全，也算是为慕雪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老太监附声道：“慕雪郡主为保护龙脉而死，赵庄主一蹶不振，幸好还有西子姑娘，否则……谁能撑得下去呀！”
　　哪有比朝廷命官俸禄高的护卫，不过是主子对西子姑娘格外照应罢了。

　　“那……主子是要赐西子姑娘什么样的身份呢？”

　　“朕记得，诸多武官之中，也有几位姓赵的。”

　　老奴灵机一动，“骁骑将军部下有一左副将赵安，无论是年龄还是身份，都正好用得上！”

　　“朕想起来了！几年前这个赵安立过大功，好像也是家住西北，正好还跟赵飞燕沾亲带故？”

　　“皇上圣明！”

　　“拟旨！”

　　一道密旨，赵西子有了全新的身份。

　　唐皇派的人行事谨慎，向赵安宣读完旨意后，还特意在赵氏家谱上做了一笔注释——
　　副将赵安，老来得子，因其妻孕期使用江湖术士偏方，其子容貌俊俏，音色宛如少女。

　　大功告成后，赵西子揣着新的户籍踏进刘府。

　　长发高束，一身劲装。

　　来往的刘府下人皆要唤她一声赵护卫。

　　“赵护卫。”

　　赵西子抬眼，看清来人，谦虚地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唤了一声：“大人！大人晚上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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