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路

作者:三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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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真一的纸花大剧院


      克洛特休息好了之后,迎接他的并非是莫子老师,而是朗基尼尔。
      朗基尼尔是个不一般的人物,他的全名是朗基尼尔斯拉奇利。他的姓氏据他所说,来源于已经沉睡在大海中的国度。他和纸花庄大多数人一样都是蓝发紫瞳,但比大多数人魁梧的多。他看起来比莫子还难以亲近,因那络腮胡和狂傲不羁的短发真是令人汗颜。克洛特那么多天没有洗澡,头发也没有朗基尼尔那样乱。不过,看人并不能够单纯的看表面。朗基尼尔是非常温柔的人,克洛特感觉到了。
      在觐见莫子老师之前,朗基尼尔非常友善的接待了克洛特。他让佣人给克洛特热水洗澡,还给他准备了非常美味的当地美食。克洛特吃了很多,有椰子煮鸡、蟹肉拌饭等等等等,伙食比希路村好多了,其中克洛特最喜欢吃的是一种叫做蛋饺酥的甜点,它是三角状的、煎炸过得面食,外酥里嫩。里面包裹的蛋液香甜可口,据说制作蛋饺酥的鸡蛋,产自于吃纸花果粒的鸡,所以它的口感便与众不同。纸花是纸花庄的象征,它有三瓣粉红色的花瓣,中间长着长长的黄色的蕊,它高傲的长在枝头,盛开时绚烂至极。可是如此的娇艳的它,却非常坚韧,就算在最贫瘠的土地上面临着狂风暴雨也会盛开。吃了纸花果粒的鸡,也确实能产出这样的好蛋。
      除此之外,朗基尼尔还极大地满足了克洛特的好奇心,他快四十岁了,因此便让克洛特叫他大叔。他看着时间充裕,忍不住和克洛特闲聊了起来。
      “你还是挺厉害的啊,小伙子。看起来也只是个孩子,竟然能和那只大怪鸟纠缠!真厉害!”“也不算……”克洛特被朗基尼尔说的有些害羞了。
      “小伙子,你还是很厉害的!你的那一把剑,也真是了不得,竟然是用梳理好的霖狼尾和钢木皮做的……你啊……”朗基尼尔说着说着,脸色变得有一点点而难看。克洛特又笑了笑,他能死里逃生也多亏了这把剑啊。他本来想多说点儿关于伊路缇的事情,但是他看到朗基尼尔面色有点儿凝重,便岔开了话题。
      此时,克洛特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换成了和莫子以及朗基尼尔差不多的款式。那是对襟的长袍,袖子又宽又大,腰带有着长长的飘带。“这是……”克洛特刚想问,朗基尼尔则恢复了微笑,说:“这是我们按照古代的规格制作的花服,名字很好听吧。这是我们这里的传统。你的这一身是医生和护士们给你准备的。”“医生?护士?是什么啊?”听到不知道名词,克洛特两眼又禁不住的冒出光来。朗基尼尔看着他,眼光柔和了一点,解释道:“他们是十年前莫子老师及之言老师建立的工种,专门用来救死扶伤的。医生主要配药,护士来照顾病人。”“工种是什么意思?”克洛特抓住字眼又问。“啊,就是人们所做的不同的事的分类。这也是莫子老师及之言老师教的。”“莫子老师我知道,我们要见的红色阿姨吧……之言老师是谁?”克洛特再问。“之言老师是莫子老师的叔父,已经死了。”朗基尼尔忍俊不禁,再答。克洛特说:“那……”“你要问叔父是什么?还是问他怎么死的?还真是能问啊!”朗基尼尔抢了克罗特的话,笑着问。“不……我只是想说句谢谢。”克洛特有点脸红了。“你很像我的儿子呢,他跟你年龄差不多,也是很有好奇心,总干些危险的事情……越来越不听家里人的话了……”朗基尼尔皱了皱眉。
      这才是父亲吧!克洛特忍不住感慨道。
      “朗基尼尔大叔,请问你有没有看到我的背包?”克洛特望望四周,没有背包,自己的衣服也没有了,只好腆着脸再去问朗基尼尔。朗基尼尔硬邦邦的回答道:“背包和衣物都送去给真一大人检查了。真一大人对你很感兴趣。啊,真一大人就是我们纸花庄的庄主,不过和我的发色有些不同的庄主。他是永远站在我们身边的大人!”朗基尼尔用手指了指自己蓝色头发,紫色的眼睛里面似乎还透露着什么。
      “走吧,我带你去大剧院,这是莫子老师要求的。”朗基尼尔说道,克洛特也跟着离开了这个名叫“医院”的三层高的大楼。医院外面是万千灯火,搭建房屋的石头显然不一般,又黑又亮,透过神奇的反光,让点点火光变得更加明亮,穿着奇异服装的人来来往往,他们的发色大部分是蓝色,还有些黄色和白色的。他们看起来非常和谐。街两边还有市场,有些商人正大声的叫卖着一些美丽的物品和克洛特从没见过的食物,人们则拿出了绣着复杂花纹的钱包掏钱买东西。街道两边有许多书店,里面有装饰华丽的诗集,朗基尼尔看出了克洛特的心思并为他买了一本,还说:“其余都不是什么好书,这才是好书。”克洛特非常感激,但是这本诗集还真是没有什么用处。他翻了翻,里面都是对蓝发紫瞳人的歌颂,辞藻浮华,甚是无聊,也只能收着了。
      朗基尼尔一边领着克洛特去位于东街区大剧院,一边不厌其烦的介绍着纸花庄的种种。“蓝发紫瞳人,也被称作海之子,是从远方的海之国度来到自由陆的人!传说自由陆是来自许许多多不同国度的人自由之地,但是我们蓝发紫瞳人,确实在这个自由世界里面最棒的!”他豪迈说着,吧四大街区啊,作物啊,领袖啊,建立时间啊,蓝发紫瞳人的强大历史等等一概都说了。而克洛特也如实告诉了朗基尼尔自己“克洛特陈”的大名及其由来,也如实告诉了朗基尼尔自己的经历。于是克洛特和朗基尼尔的求知欲都得到非常大的满足。克洛特现在迫切的希望能把这些记录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好翻看;而朗基尼尔则高兴之极,因为他发现通过它热心的介绍,克洛特——这个年轻的,却拥有奇怪姓氏旅行者——一定开始爱上了这个美丽的家园,一定会爱上伟大的蓝发紫瞳人。
      “天啊!”走到大剧院的那一刻,克洛特大笑着惊呼:“这实在太了不起了!”在周围黑色石块的建筑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白色建筑,它的外表方方正正的,四周还悬挂着五彩斑斓绣着纸花的锦旗;附着在墙壁上的荧光石灯是七彩的,把白色墙壁也映照的五光十色。在大剧院外面挤满了人,看来今天的戏非常有趣。克洛特只看过阿弗利手工艺人的木偶剧,到这个剧院里面看戏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是。朗基尼尔看着克洛特傻样,问到:“你几岁啊?”“呃……呃,十七岁啊。”克洛特对突然而来的问题感到吃惊。朗基尼尔颇有底气的大笑几声,说道:“果真只是个孩子啊!你们外乡人——就算是塔里塔克尔的——无论年龄,都会为我们的大剧院倾倒,何况是你这样的孩子!因为这就是繁荣的纸花庄的象征!来吧!”说吧,朗基尼尔带着克洛特大步向前,从一个给贵宾的门进入,来到了二楼。到了二楼的包间,克洛特看着柔软的大椅子,天顶上的大炎灯,可以望见的巨大幕布,克洛特就已经来到了神奇的仙境。克洛特趴在二楼栏杆上,看着台下的观众越来越多,忍不住的傻笑起来。朗基尼尔看着他,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炎灯渐渐被扑灭了,就剩下一些荧光石在发着光,朗基尼尔便指示克洛特坐下准备观看。在少女清澈的歌声下,大幕渐渐拉开,舞台上是星空的布景,穿着金光灿烂,身材魁梧的星空之王,讲述着自己的伟大,也讲述着自己的无聊,他迫切的希望有人能逗他开心。因为星空之王若不开心,做什么事情都漫不经心,没有了活力,对人民也不关心。而接下来的一切,都围绕着武士们,法师们,甚至医生们如何使星空之王开心展开。故事非常滑稽,引起了观众们的阵阵笑声。演员载歌载舞,场面极度华丽。舞台上的没一个小小的细节都引得克洛特每一个毛孔燃烧,他的大脑里也只剩下了那个星光璀璨的舞台——朗基尼尔只好把靠在栏杆上伸着脖子看戏的克洛特揪了回来——虽然他自己根本不希望在观看舞台表演之外浪费任何时间。克洛特觉得,戏剧可比那奇奇怪怪的诗歌要有趣得多。
      武士的滑稽剑舞,法师的魔术,医生的笑话让舞台下的笑声此起彼伏,可舞台上的星空之王还是没有笑。武在武士,法师,医生们心灰意冷之极,舞台的星光突然变成了彩虹色,一个蹦蹦跳跳的带着面具的矮个子小丑出场了,他一出场,就博得了大家的热烈非凡的掌声,被扯回座位克洛特也忍不住鼓起掌,但朗基尼尔的掌声却变得干巴巴了,他瞪大了眼睛望着舞台。小丑对着星空之王做出各种滑稽的动作,还欺负武士等人,欺负完武士等人后,又开始挠星空之王的痒痒。星空之王实在无法忍受,哈哈大笑起来。武士,法师还有医生为小丑这简单的智慧而惊呼。
      星空之王命令小丑露出真容,但小丑不同意,在纸上写着“若星空之王不下跪,小丑就不露出真容”。星空之王高傲之极,当然不愿意下跪,便软硬兼施,可都没有效果。星空之王想将小丑处死,但小丑仍一言不发,在小丑面前,星空之王变的更像小丑。
      最后被小丑气魄震撼、认清自己愚昧的星空之王,便收敛了自己的锐气,低声下气的下跪请求小丑,用极其谦卑的语气说:“亲爱的小丑,你必定不是小丑,而是有王者气度的勇者。请让我——傲慢的星空之王——见见您的尊容。”
      舞台突然一黑,只剩一束灯光打在小丑身上。现场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克洛特和朗基尼尔更是如此,都在等待这个矮个子小丑摘下面具。热热闹闹的剧院突然变的万分安静,连空气的流动都是那么的嘈杂。
      “咳咳。”小丑清了清嗓子。舞台下人们都竖起了耳朵。
      “各位,星空之王都为我下跪了。”小丑的声音不但硬朗,字字掷地有声。
      “不会吧……这……真是贪玩啊……”朗基尼尔开始颤抖起来,嘴角抽动起来。而台下的观众也没有什么声音了。
      “那么!”小丑突然拉掉面具,扯掉戏服,潇洒的把这些扔到了一边,露出了自己英气的面容。更吸引人眼球的是他的头发,他的头发看起来虽然是蓝色的,但里面还混着闪闪发亮的绿色金色的发丝,他的头发很长,被束成了高高的马尾。他穿着平底靴,披着端庄华贵的纸花服,虽然身高有点儿矮,但是确实是个迷人的美男子。
      这人用雄壮的声音大声说道:“各位,也是屹立于星空的纸花子民!”
      “小丑”说完后,整个观众席像爆炸了一样,克洛特也被吓了一跳跟着观众慌张地鼓起掌来,他转眼望去朗基尼尔,那人则垂下眼看着,克洛特傻了,问朗基尼尔:“他是谁啊?”
      只见朗基尼尔用手往克洛特背上重重拍了一下,大声说道:“傻孩子!这是我们的领袖,真一大人啊!”
      听到朗基尼尔这一番话,克洛特的脑袋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看看台上的这个小丑吧。朗基尼尔曾跟自己说过,真一大人二十岁,这大人面相也很成熟,但为什么身高却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差不多,估计只能到自己的肩膀;再者说,真一大人作为领袖,干嘛在这剧院里面演小丑呢!?真一大人可是把大怪鸟翅膀打烂的人啊!这这这……而舞台上,灯全部打开,真一大人把所有的演员都支走了。
      “黑发之人啊,古瓷江遗子!我看到你了。”真一大人用食指和中指指着克洛特,自信的笑着说:“你既然在场,就与台下诸位纸花庄的人民们,听听我的声音吧!”随着真一大人犀利的目光,所有人都望向了二楼的克洛特。克洛特当真是被吓坏了,两眼直直的望着真一大人。真一大人则扬起嘴角更加开心的笑了起来。
      “各位。”真一大人让众人安静,恢复严肃的站姿面相一楼的舞台正前方,大声的说:“今天,真一穆斯塔法拉之所以用这么滑稽的方式出场,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滑稽的故事是启发了我的有趣故事,他告诉了我们,做事情要直击要害才有成果。大家应该都明白,现在的纸花庄如今面临着一个危险的局面——我们去塔里塔克尔最便捷的通道,纸花草原,被一只巨大的怪兽占据了。这只前几年蛰伏于此的怪兽,如今成熟了,便来祸害我们了。因为它,这三年来,我们无法与塔里塔克尔作交易,我们也无法到纸花草原里去采摘,我们也饱受奇异怪物的干扰,而也是因为它,我们之前派过去的军队也收到了严重伤害。就算我们打赢了巨蛇,打赢了飞蝎,打赢了怪鸟——但是,这一切没有任何用处,我们只是打败了被那只怪兽同化的小怪物们,对于我们真正的威胁本身没有任何用处。我们所做的一切,所做的牺牲,此时此刻,也只不过是旁敲侧击,能够保全自己已经不错了,若想战胜怪物,根本做不到!”真一说完以后,脸上早已没有了一丝小丑滑稽的做作的笑容,而是被抑制住的狂怒,他剑眉竖起,紫色的瞳孔里冒着凶光,而台下一片死寂。
      “难道我们就会如此罢休吗!”真一大人突然的嘶吼起来。“我们为此失去了前任庄主我的父亲真月穆斯塔法拉,失去了之言老师,失去了我们朝夕相伴的亲人和朋友,我们建了个墙保护自己,但能够继续缩在墙里面不动吗?!能够继续苟且偷生吗!?”这嘶吼的声音,如同巨大了雷声。早已有一道闪电,打到了所有人的心头。舞台下已经有人开始哭泣,已经有人开始颤抖。仿佛是害怕自己会摔下去一般,克洛特紧紧的抓住栏杆,望着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真一大人的表情平静了,但是丝毫没有一丝温柔,在他的脸上,有着暴风雨未到是铅灰天空充满死气的寂静,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打了一个响指,整个剧院仿佛受到了太阳的照耀一般,突然变的明亮起来,台下的人们都捂住眼睛开始惊呼,而有的人开始鼓起掌来。那光芒的源头渐渐地向真一大人移动,到了真一大人的手中的那一瞬间,光芒忽然消失,在所有人眼中的便是一个巨大的泛着金属光泽的轮子,那个轮子通体金黄,圆周处有着银色的利刃,仿佛是太阳喷薄而出的日珥一样。那个轮子比真一大人还要大,但是真一大人却稳稳的用一只手握住这个轮子中间的的部分,将这个巨大的轮子高高的举了起来——在那一瞬间,他仿佛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高大。
      这是他望望观众,笑了起来,说到:“我们!当然不会如此!你们的真一大人,当然不会如此!” 像是被铁水淋过般,他的每一句话都铿锵有力。台下的人望着他,目光渐渐从呆滞变成了崇敬。只听到真一大人表情又恢复了严肃,说道:“纸花庄的子民啊!这次,请让我们用太阳轮的光芒,驱走那个在山谷里的,我们恐惧的来源吧!让我们重新获得自由吧!这次,我将会拿着我的太阳轮,带着我的精锐,去战胜纸花山谷里的妖孽,!我将会为大家奉献一个美好的未来。世界上有谁能够战胜我的太阳轮!”真一大人将自己的太阳轮抛上天,太阳轮又喷射出了巨大的光芒,这时,场下的所有人都开始欢呼,高声叫着“真一大人万岁!”“太阳轮万岁!”所有人都无限振奋,好像他们已经打赢了纸花山谷里的怪物似的。克洛特看到这个场景也深受感动,坐在一边的朗基尼尔,皱紧了眉头——真一是要离开纸花庄亲自出征!这是匪夷所思的事!真一如果作为现任庄主离开了,那么谁来接管这里!庄主离开纸花庄,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而在一片激昂的旋律之中,疑惑的声音无疑变得极度微弱。
      “各位,我们后天就会出发!希望各位能为我赐福!”真一大人对着台下的所有人说道,脸上是令人安心的诚恳,而台下的有许多人也都很应景的喊着“保佑真一!”之类的话,整个会场内的气氛已经竭尽狂热化。真一大人又收回了自己的太阳轮,举着它,大声的说:“相信我!我一定会战胜!我一定会凯旋!”台下的所有人都起立,热烈的掌声和呼喊着,克洛特见状,也忍不住鼓起了掌来。
      而台上的真一大人在舞台上用目光环绕一周,看到了鼓着掌的黑发外乡人和愁眉苦练的朗基尼尔先生,又看到了后场点了点头的莫子姐,也看到了二楼其余站起来鼓着掌的贵宾。真一大人将那太阳轮,举得愈加高了。
      戏剧落幕之后,朗基尼尔将克洛特引荐的莫子那里,但是莫子似乎由于要和真一商量些什么,这事情便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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