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夜幕中来

　　白露，卫校毕业后在外面逛荡了半年，始终没有找到理想甚至合适的工作，只能灰溜溜的回到岛上。家里四处托关系找门路，终于厚着脸皮削尖的脑袋把她硬塞进了卫生所做卫生员。这对大屿岛上的女孩们来说，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出路。

　　捧着这么个铁饭碗，白露的身价也水涨船高，转眼便从一个到了婚嫁年龄依旧无人问津的老姑娘立马摇身一变，成了岛上适婚男人疯抢的香饽饽了，这也间接助长了她的虚荣心。

　　其实，白露长得并不好，标准的土肥圆，脸上有斑，身材也一般。还有六百多度的近视，喜欢整天捧着口袋书瞎幻想，在婚嫁方面过于眼高手低，以至于二十三的高龄还待嫁闺中。不过她似乎并不急于热衷把自己推销出去，总觉得太平凡的男人不能跟她谱出一段不平凡的爱情。他的男人就算不是一个踩着五彩祥云的盖世英雄，至少也得是开着宝马的高富帅。虽然她自知相貌并不出奇，但在大多的故事里，越是平凡的女人越是能够吸引不平凡的男人。抱着这个想法，她对相貌姣好的女人总是怀着一种瑜亮情结，既嫉妒老天爷不公平的意外恩赐，又同情红颜命薄。所以这种女人要么就是圣母白莲花，要么就是作死绿茶婊。

　　白露属于后者，所以当她看见一脸血的邹云朵来卫生所包扎时，八卦斗志燃起，顿时热血沸腾。

　　“伤口不深不会留下疤，这几天注意不要碰水，也不要吃辛辣的食物……”白露官方地交代完毕之后，趁着拿消炎药的空档状似闲聊地问了一句，“你这怎么弄的，我瞧着不像是摔倒磕的。”

　　邹云朵没吱声，一同过来的秦帆也知后果不知前因，况且他发现邹云朵好像并不想聊这个话题，那他就更不好发表言论了。

　　白露似乎并不在意气氛的尴尬，依旧‘热心肠’的刨根问底，“我早上看见你去了徐海浪家了，他打的还是他家人打的？”

　　邹云朵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垂下头，不知在想什么。秦帆也不好乱插话，气氛忽然尴尬了起来。

　　白露背对着他们在药柜里找药，没人接茬她也不在乎，自顾自地往下说：“他们也真是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好歹你也跟过他，就算欠他们家什么，也还得差不多了……”

　　“药找到了吗？要我帮你找吗？”秦帆忽然出声打断她，他发现白露已经把药柜里的药瓶都摸了一个遍，还是没有找到她要拿的药，开始怀疑拿药根本就是一个幌子，说那些话才是真正目的。

　　年轻俊朗的大男孩总是让人厌烦不起来，白露很想跟秦帆亲近亲近，不过现在比起这些，她更乐意在秦帆面前掀邹云朵的老底儿，这似乎更能满足她的恶趣味。

　　“不用，你找不到，也许不在这里……”白露关上柜门，又捡起刚才的话头接着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说你以后可怎么办呐，我都替你犯愁，你跟徐海浪那档子事这岛上谁不知道，就算你长得跟天仙儿似的，哪个正经人家不嫌弃？我听说你还打过胎，这事真的假的？他家没给个说法吗？不过仔细这么一想，徐家那是什么家，你就算把孩子生下来，他家也不带认的，顶多给你家一笔钱……”

　　“药钱我明天给你送过来……”邹云朵实在听不下去了，扔下一句话，就急冲冲地跑出去了。

　　秦帆随后追了上去，也不说话就跟她并排走着。

　　走了一会儿，他扛不住怪异的气氛，试探性地开口说了一句，“我听说……”

　　“她说的都是真的……”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能听出一丝决绝的意味。

　　秦帆一怔，半晌才说：“我听说你考上了新华大学……”

　　“……”

　　邹云朵没有接茬，秦帆自顾自地说：“我报考的也是新华，咱们一个学校……”

　　邹云朵轻皱着眉头，额头上的伤口斯拉斯拉地疼着，心底更是莫名地涌上一股强烈的无力感。白露的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割着她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她似乎闻到了从她身上散出去的血腥味，那是一种很疼很疼的绝望。

　　“我报考的是计算机系，听说你考上的是新华最好的专业汉语言文学，那好像不在一个校区……”说到这里，语气透着些许低落。不过能在同一所大学已经很好了，秦帆很知足，“不过咱们可以一起去报道。”

　　邹云朵摇了摇头，声音很轻，“我不去了”

　　秦帆高涨的情绪瞬时低落了下来，表情凝固在脸上，“啊……不一起报道也没关系……”

　　“我不去报道了。”

　　“不去报道了？”秦帆瞪直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为什么？”

　　“不为什么……”

　　秦帆联想起在徐家发生的种种，寻思了一会儿，马上就明白了，“因为徐海浪？”

　　邹云朵的脚步一顿，吃惊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没否认就算默认了，他猜对了。

　　关于邹云朵的种种传闻，他早有耳闻，不过事不关己，看待事物的角度就高高挂起了。两年前的那件事闹得很大，整个大屿岛没谁不知道的。起先他对她的注意也是从这些流言蜚语中开始的，只不过时间长了，注意就变成了习惯，好奇变成了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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