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混沌纪事：神州奇情劫

　　我被歧流拽到一个黑灯瞎火的地下室，磕磕绊绊没多久，水晶灯就忽然亮起，身后的莲晶夫人向我们走来，故作惊讶：“呦，贵客登门？怎么不从正门进，要钻地道呢？你们这样，我也没法叫人招待，倒显得我失礼了。”
　　歧流笑道：“夫人见笑了，我这不是方向感不太好吗？不然也不至于在神主造的境内困那么久。”
　　“那是自然，事情还没做完，我想你也不会急着来抢东西。最近为了避嫌，让你不要常来了，这么说，今日登门，你是有急事？”
　　“倒也没什么，有两件小小的事想拜托夫人罢了。”
　　“哦？”
　　“第一件，最近不是要设接风宴？请您顺便教您这外甥几招厨艺。”
　　咦？这怎么听都是随口编出来的吧？
　　我发现自己自从到了北境，不知不觉就成了万能挡箭牌……
　　“这倒是没问题。不过他初来乍到的，到底怎么跟你熟起来的？你们是什么关系？我很好奇呢。”
　　“这个嘛……秘密。”
　　听到这话，我心头狠狠一跳。
　　虽然知道她大概有什么别的目的才故意说的这么暧昧，不过还是很高兴啊啊啊。
　　我是不是……有点贱？
　　心还在猛跳？
　　等等，这不是心跳声！
　　“我好像听——”
　　歧流给我使了个眼色，我立刻闭上了嘴。
　　她们继续旁若无人地对话。
　　“第二件呢？”
　　“我想知道九源水君百年前身死时在北境落下的眼睛位置。”
　　“那可是个危险的地方，你想干什么？”
　　“这您就无需多问了，我向您保证，绝不行不义之事。”
　　“我并非信不过你……只是，知道位置后，你若是能为守护血池尽一份力，就更好了。”
　　“那是自然。”
　　“附耳过来。”
　　她们耳语一阵之后，这次会面就算告一段落了。

　　我在厨房打杂的时候，有时候切着菜就忍不住感叹，来到这里之后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大概是因为在峥荣造的境里待过一段时间，出来之后，初秋已经转深秋，而且又莫名其妙地被四处拉来拉去吧。
　　因为我娘做的东西太难吃，我自小是被逼着学了一些基本厨艺的，基本功都没问题，但还是经常被要求严格的莲晶夫人教训得一愣一愣的。
　　在我跟各种羊肉牛肉面粉还有珍贵的獐子肉以及蔬菜调料们战斗时，虽然辛苦但完全沉浸在假想美味的快乐中，从未想过这竟是我这个冬天吃的最后一阵饱饭。

　　两周后的接风宴，明明说是为我所设，我却觉得只有我是局外人，根本融入不到那个互相之间早已熟络的圈子里。我原本就不喜社交，尤其讨厌被一堆人围着问问题，除了神主的问题不太敢应付，宴会上不是埋头猛吃就是找借口开溜，要么就是支支吾吾说语言不通。
　　俗说说得好，厕所里藏得好，听八卦少不了。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那么喜欢在厕所闲言碎语，难道不知道被你说坏话的人可能就在隔壁偷乐吗？
　　“这次神主设宴，竟然把十二名门核心成员请齐全了，可见很重视这个外甥。”
　　“什么外甥不外甥，什么也没做，连语言也不通的毛头小子忽然出现来抢位，我是绝对不承认的！”
　　“认不认可由不得你啊，不过反正继承者也轮不到他来当，我们就放宽心，当白蹭顿饭呗。”
　　“你懂什么？要是神主真的把他留下当个近卫什么的，碾压你我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不至于吧，神主一向任人唯贤，那小子的功夫看上去还不如你呢。”
　　“什么叫还不如我，你小子找抽！”
　　“哈哈哈哈哈……”
　　“别说笑了。刚刚神主瞪夫人那一眼，你看到了吗？真吓人。”
　　“我离得近，好像听到神主问那小子雪盲鬼事件是谁在捣鬼，他悄悄地回了什么，神主就瞪夫人了。”
　　“也未必是这事吧，神主和夫人不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些人类虽傻乎乎蒙鼓里，我们可是心知肚明。听说夫人刚嫁过来不久就跟副主有私，如果真是这样……”
　　“得了，要上獐子肉了，我们先出去吃吧，晚了可就没了。”
　　我抢在他们前面出来，故意从他们面前经过，看他们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觉得很愉快。
　　更愉快的是，我还主动直接地引导大家在他们来之前分掉了那盘他们心心念念的獐子肉。
　　一开心，胃口就大开，我又风一般地扫荡了一碗羊肉泡馍两碗麻食三碗牛肉面，正当我在享用最后一碗蒜味肉羹的时候，好像听人嚷嚷什么有刺客，忽然间就飞镖银针四射，桌子被掀翻，有人冷静据守，更多的人慌张狼狈，有谁打翻了我的羹。
　　火大。
　　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渣渣。
　　感觉到三个黑影向我的方向袭来，我头也不回，暗中运气凝神，在他们以为快要得手时，成形的冰之锁链忽地将他们麻花大绑成等边三角形，又利落又充满优雅的艺术感。
　　默法这种东西，虽然不能像言灵那样很有气势地大喊，但好就好在出其不意。
　　“他刚才做了什么？”
　　“好像什么也没做？”
　　“不可能！”
　　感觉到周围投来震惊的目光，我故意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哼，叫你们小看我。
　　满意地回头想审视一下战果，发现黑衣脱落之下的所谓刺客竟然是骷髅兵，挣扎的动作太大还把自己头弄掉了，一直努力伸手去够，然后又把一只手弄掉了……你们是来搞笑的吗？

　　莲晶夫人那边，朝着峥荣身后的刺客射去无数冰晶，却有不少直直地戳进峥荣的肩膀里。
　　峥荣一边面不改色地拔出冰晶，一边一拳过去把身后的骷髅打散成渣，对着莲晶挑挑眉：“你这是要谋杀亲夫？”
　　“哟，抱歉，大人，手滑了。”夫人掩面微笑。
　　……感情不睦？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整天在秀恩爱？
　　莲晶夫人又顺手给纳措那边的刺客送去一些冰晶，这次直接戳到了他额头上。
　　她赶忙奔过去。“没事吧？是我不小心，这就帮你拔出来……”
　　一旁，被峥荣的结界护着的达庆急得大喊。“娘你别管他！”
　　……好一出欢乐的家庭情景剧。

　　忽然听到似有异动，刚想喊声小心，绿色箭雨就四面八方地向峥荣袭去，纳措立刻甩开莲晶夫人的手向他奔去。“神主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他呼啦啦用枪挡去一排排绿箭，又蹭地一下扑到城主身上替他挡了从上方落下的最后三支。
　　这颜色诡异的箭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箭，果然刚上身就闻到皮肉腐烂的味道。
　　“纳措！”莲晶夫人焦急地赶过去，不顾峥荣脸色地把他架走。“快让我帮你治疗！”
　　这一场风波过去，骷髅兵抓也抓得差不多，逃也逃得差不多了。神主起身，随口吩咐几个刚才表现比较麻利能干的青年去追捕逃走的那些，至于抓起来的那些，谢天谢地，幸好不是再交给我了，而是交给纳措的手下。
　　后来的事，我不大清楚，神主说纳措那两个手下审出来的结果是寒毒巨蜂一族欲在明年六月偷袭北境，先派傀儡来试试北境的诸位将士现在是何种水平。纳措不知怎么，过了不久就找个了借口把那两个手下杀掉了。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北境本来就事多，自从我来了之后，总是有各种大大小小的“惊喜”不期而至。骷髅兵事件过去没多久，某天醒来就被告知北境最大的产粮区阔察遭了五百年来最大一次蝗灾，神族倒是无所谓，人类这个冬天的粮食供应恐怕有点悬。机智的莲晶夫人当机立断地把所有蝗虫都捉了回来，说这罪魁祸首刚好是具有高度营养价值的美味，不好好利用就太浪费了。她还很开心地宣布之前发配去冻土种土豆劳改的罪犯们今年刚好迎来土豆大丰收。于是阔察兼周围一大片仰仗阔察的区域，大约占北境三分之一的人口，一个冬天的食谱就变成了蝗虫与土豆。
　　本来这事应该跟我没什么关系，偏偏莲晶夫人见多识广，想起“南边的人似乎什么都吃”，于是认为我既然从小在南边长大应该很熟悉蝗虫的做法，至少也应该熟悉吃法，可以给一些口味比较保守的北境居民上一课，就把我扔去了阔察跟人民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
　　可惜我让她失望了，土豆还好，这蝗虫，无论是煎炒煮炸，我都实在下不了口，吃几次吐几次，最后还要父老乡亲反过来劝我不要勉强，实在惭愧。
　　我原本不讨厌土豆，可那三个月每天都吃，搞得我很长一段时间内听到土豆这两个字就干呕。
　　这还不算最倒霉的，纳措大概是为了显示自己爱民如子的良好形象，伤还没好透就整天来这边转悠视察，还让自己的妻子短暂驻扎此地为老百姓们下厨变着法儿做土豆。他那张脸整天出现就让人很不爽了，偏偏还喜欢对自己温柔淑顺的妻子指手画脚大呼小叫，让人想揍他吧，又不好动手，实在窝火得很。
　　纳措的妻子朗瑛，我对她特别有亲切感，大约是因为她跟我娘长得有几分相似，而且也有一头雪白长发，虽然眼睛漆黑。她不是那种回眸一笑百花盛开的灿烂，但是安静婉约如细水长流，声音温柔清爽，相处着也很舒服。
　　正因如此，看到纳措对她施加暴力时，柴堆后的我几乎要抑制不住怒气地冲出来。
　　自从知道朗瑛到了阔察做土豆之后，莲晶夫人又开心地吩咐我多下厨跟她学学，让我忍不住想这是不是又是歧流的主意。偶尔在厨房撞上她偷吃土豆之后，我想一定是的。
　　那天晚上我拖着一车刚送来的土豆向厨房走去，却远远瞥见纳措和朗瑛在厨房门口，本能地停下脚步，隐藏气息，闪进身旁的柴堆后。
　　他们之前似乎争执了什么，谈崩了，纳措一脸怒气地把朗瑛踹翻在地，踩着她的胸口。
　　“你这生不出儿子的废物还敢跟我谈条件！”
　　躺在冰冷地面上的朗瑛怯怯地开口：“可是，大人，我真的做不到……”
　　纳措揪着她的头发把她提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她：“做不到？你不是发誓永远忠于我吗？”
　　“可是……”
　　“可是什么？你是不是喜欢他？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如他？连你也觉得我不如他吗！”
　　“不……”朗瑛委屈地哭了起来，又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只是压抑地啜泣着。
　　“哭什么！没用的东西！”纳措一巴掌扇过去，直打得她脸发青嘴角流血。“你原本就是峥耀的替代品，却连儿子也生不出，如果最后一点价值也没有，我要你何用！”
　　看到这里我实在忍不住，一个土豆扔过去砸纳措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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