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卿心

　　清安从未想过自己是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到慕容衍。
　　——她又是被一阵箫声强行唤醒的。
　　不同的是此时她处于深宫之中，意识尚模糊间被人一把推到在地上。奋力睁开眼，月亮不知何时爬上了夜空，高高悬挂在半空，麻木而自然地看着这一切阴谋算计。
　　她目光呆滞，茫然扫过四周，层层侍卫围成一个圈，黑压压的一大片，滴水不漏地将她封锁在其中，忍不住想起那关着鸟儿的金丝笼。
　　一群人中，她所识的、不识的太多太多，现在的形势如何她无从去想，也不敢去想。
　　离她最近的是慕容衍，站在她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月色朦胧，她再怎么努力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就算看清了又能如何？她突然想，一下子泄了气，也许她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月下的身影愈发挺拔，虽不如苏白墨那般飘逸出尘，但胜在沉稳。若说苏白墨的冷是因为浑身散发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味所致的话，那么慕容衍就是由于太过凌厉进而令人生畏。
　　勉强支撑着身体起来，摇晃着向他走去，得到的却是他的冷眼旁观，那样淡漠、不近人情的眼神她从未看到过，还有那周身的冷漠气息更让她觉得陌生，与记忆力温润如玉的形象大相径庭。
　　低头一看，恍然发现自己的一双手正不住的颤抖，怎么也停不下来。
　　她努力扬起一笑，月光落在她如花的脸上平添几分凄美，尤显苍白。她扯开嘴角，怀着最后一丝希冀：“慕容衍，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不要这皇位，回灵兮谷也好，去天涯海角也好，只要我们在一起。”
　　“不好！”一声爆喝，生生将清安震倒在地上。慕容衍握紧了拳头，努力压制内心翻涌的情绪。
　　清安再次躺倒在地上，一双眼渐渐失了神采，慢慢沉寂下来，唯有泪珠子一串串地往下掉，打湿了一地。又觉得眼前模糊了起来，意识开始涣散，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一袭白衣，绝代风华。
　　——是苏白墨。
　　清安笑笑，定是她花了眼吧，苏白墨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他明明被她下药封住了内力，要化解少说也要两日。更何况他这会儿怕是恨透了自己，此生再不想见着她了吧。
　　清安合上眼，脑海里却莫名浮现出一幅画面。
　　那是师父闭关前一天，在灵兮谷附近的一座山峰上，她与他并排坐在崖边的一块大青石上，对着夕阳，俯视偌大一个灵兮谷。两人虽不似话本子里写的依偎在一起，但也相隔不甚远。忽然她听见他开口唤她的名字。
　　“清安，明日娘闭关后我们便出谷游玩一阵吧。”语气一顿，有些不自然，“娘说再过两年便胖我们成亲，我想……”
　　后面的话清安已记不清，事实上当她听到成亲一词时就乱了心，小脸一下烧了起来。除了羞涩她倒没什么惊讶，毕竟从小到大师父都在暗示，饶是傻子也能知晓她的意思。
　　那时她尚未遇见慕容衍，因此对这门婚事并未表示过拒绝，于是便“嗯”一声表示应许，随即低头不语，眼神却又不听话地向苏白墨那边飘。
　　她看见一向淡定自若的他正目向远方，眼神平静而淡然，心思仿佛飘到了天外，可那白皙的脸上分明点缀着醺红，映着天边残血般的红霞，真不知是红霞染红了他的脸，还是他的脸羞红了天边的云彩。
　　那画面清安不会忘，他眉眼间掩不住的喜色她更是忘不了。她也曾想过执起他的手与他一起到白头，可惜，她遇到了慕容衍。纵然她此时愿意随苏白墨回去她的身体也不允许了。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她配不上他。
　　可终归是她负了他。
　　泪水越发不受控制地汹涌，意识也慢慢走向混沌回归黑暗，再不甘也无法了。
　　如你所言，我真的后悔了，只是苏白墨，对不起，不能伴你到白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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