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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契
温留首先反应过来,他原本可以开个裂缝遁去,可是现在身边多了个半死不活的拖油瓶,一时间又想不到带他一起走的办法,便无措得围着清和转起圈来。
清和现在连坐起身来都困难,更别提逃跑了。他对身边转个不停的妖兽说:“你跑吧,不用管我。我没有偷取西王母的药,想必她不会太为难我。”
温留瞪他一眼,反驳道:“你以为光在这待着就能好么?要是不赶快治伤你一样会死在这儿。我再问你一遍,到底吃不吃药?”
清和摇摇头,不愿回答这问题。温留见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他近乎崩溃,一连串地问了好几个为什么,清和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始终不置一词。
看着那妖兽焦躁地转来转去,清和还是没有放弃,他继续劝道:“西王母是远古上仙,她法力高深,所习咒术精妙无比,凭你在巅峰时期都不一定能战胜她,更何况是现在受伤的状况?她追出来的原因多半是为了那些灵药,如果你把它们留下,只要你以后别出现在她面前,想必以上仙的胸怀也不会过分追究。”
温留听他这一通说却不应声。突然间,他好像有所感应般抬头,只见远方出现一个逐渐清晰的影子,又听见那道士喋喋不休的一味要自己离开,他的火气就噌地上来了,一时间也不想和那道士争辩,只发出一声短促的笑,走过去把那些药叼在嘴里,心里盘算的却是另一个主意:你不是不肯听我的么,那我又何必听取你的意思?
清和见他总算想通了,心里松一口气,正要开口叫他快走,眼睛余光却看到西王母已经走到他们跟前。
西王母气质雍容,她身披绀青色大袄,着米白色丝质袄裙,踩黛蓝色锦缎凤头履,一张妆容精致的脸上无甚表情,只在眼里沉淀着悲悯万物的包容感觉。
她看到那窃药的乘黄和一个道士待在一起,不禁露出些错愕,又看到道士气息奄奄的样子,那错愕便急速转化成恼怒,聚集在秀丽的眉间。她叱道:“乘黄,你无故闯上我昆仑山偷取甘木及灵药,还将一名修仙道友打至重伤,你眼中还有没有天道?”
温留将舌头伸出来展示药在他嘴里,接着口齿不清地含混说道:“老太婆,看好了。”说完便一仰头,竟当着西王母的面将所有东西都咽了进去。
西王母没料到这窃贼敢当着她的面‘销赃’,觉得这是对她的公然挑衅,于是冷声道:“私闯本仙府邸,盗取仙药,妄自滥用,伤害我修道中人,每一样都是重罪。你说,这几宗罪加起来只取你一条性命值或不值?”
清和见形势一触即发,连忙出声阻止:“上仙息怒,这妖兽有罪不假,可是依贫道愚见,却罪不至死。”他说得急,一下子咳嗽起来。
温留自吞下那堆仙药之后,干涸的灵力也渐渐充盈起来。他不着痕迹地转移了一下身体的重心,惊喜地发现伤口处的痛楚减轻不少。这时,他听见那道士极力遏制却依然发沉的咳嗽声,又见他伤口边缘开始渗血,不自觉皱起眉来。
西王母这才仔细观察他,打量片刻后开口问道:“我看你服饰,你是来自人界修仙门派的太华吧,赤霞真人近来可好?”
清和知道躺着和别人说话不礼貌,他尝试坐起来然而全身力气如同被卸掉一般,无奈之下只好保持平躺的样子,回答道:“贫道正是太华弟子,师祖近来无恙,蒙上仙挂心了。”
西王母不解地问:“这乘黄伤你颇重,为什么要替他开脱?”
清和摇摇头说:“贫道不是有意替他开脱。只是贫道认为,既然药的用处就是治伤,那么用在这妖兽身上也称不上是滥用了。”
西王母听完这回答后却微微皱眉:“我却没同意将甘木用在它身上,他盗窃的举动是怎么也洗脱不掉的。”
清和颔首,说:“不错,虽然灵药未白白浪费,可这妖兽的确做了不少错事。”他话锋一转,又继续说:“不知上仙有没有听说过太华后山有一处专门羁押凶残妖怪的的地方?”
西王母回想了一下,说:“从前听赤霞提过,里面似是封印了一只由修道者祭出魂魄封印的凶兽。”
“不错,那名修道者正是师祖的师傅,里面被封印的是一只叫做煌羽的妖类,他十分厉害,就连当年师祖的师傅也是与他鏖战一番才以巨大的代价勉强将他封印住。多年以来他很不安分,屡次企图冲破封印而出,危害人间。而他一旦逃出,人间便会生灵涂炭,因此我观长老需要时常去加固封印,长老们对此也是颇感头疼。”
清和稍稍停顿,又继续说:“然而总是靠人力去封印,只怕会有出差错的时候,要是有另一只强大的妖类在秘境里面与它抗衡,想必他就能安分许多。可是,根本没有肯向着修仙门派的大妖。”
西王母咂摸一下这番话里的意思,好像知道了他的意图,她把目光投向那正在舔爪的乘黄,那乘黄感觉到她的视线后警示般呲起牙。
她没说活,把视线转回到清和那儿示意他继续说。清和咽了口唾沫,知道西王母没有直接拒绝就说明事情还有挽回余地,他说话的也底气足了些:“上仙知道,这些妖类生性喜自由,成日游荡,最是厌恶被人拘束了去。如果将他们困在一个地方,他们会觉得还不如直接被杀掉来得痛快,不用受长久的折磨。所以依贫道愚见,若能在他得到惩罚的条件下使他做一些利于天下苍生的事情,总比直接杀掉他好。上仙认为,这惩罚如何?”
西王母在还是不说话,倒是在一旁的温留耐不住了,他咬着牙冲清和咆哮:“臭道士!我好心寻药来救你性命,你竟想要囚禁我,还要我帮着你们太华山?呸,做梦吧你!早知道是这样我就该干脆杀掉你!”清和听他这通发火却毫无反应,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思量中的西王母。
听见温留反应如此激烈,西王母秀丽的眉反而展开,准许了清和的提议,说:“要是能使他为守护人界安宁出一份力便最好不过。如果你们长老和师祖不反对的话,就这样办吧。”清和刚刚松一口气,又听见她依然心存疑虑:“你怎么保证他不会逃跑或者直接在那秘境里倒戈帮助里面的凶兽?”
清和这想法也是为保住温留性命临时想的,没考虑得那么周全,这时听西王母这样一说便有点支吾了。他脑筋转得快,片刻后便想到了办法,说:“我派有一封印法术,以血为契,可将妖兽封印。契约兽不得伤害封印者,也不能违抗封印者的命令,否则便会受严重反噬。”
西王母总算放心,她随手一挥,放了一个治愈法术给清和,看见他惊讶的表情,微微笑了下,说:“不治好你怎么和那妖兽签订契约?”
清和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这才直接感受到西王母的强大。这下清和总算能坐起身来,他伸手触碰了一下伤势好转的胸膛,声音有些疑惑:“应该是你和他立契约才对。”
西王母却摇摇头拒绝:“我一向喜静,不希望有这样好动的人在我殿内。况且,既然要把他安置在太华山中,总要找个人来时常约束他,劝他向善。”
作为契约一方却丝毫没说话权的温留嚷道:“老子不同意!臭道士老太婆我们打一场再说,老子伤好了还不信赢不了你们!”
西王母伸手在虚空中划了几道,温留立刻没了声音,他全身僵着因为被定住而无法动弹,只能用他愤怒的眼神瞪着西王母。西王母的笑容有些凉意,她对清和说:“引导他这件事情还真是任重而道远。这位道友,麻烦你了。”
清和拜谢道:“多谢上仙饶他一回,回到太华后贫道定悉心教导他。”接着,他走到温留面前画了一个繁琐复杂的法阵,嘴里还念叨着冗长的咒语,一会儿后,他们脚下涌现蓝光。清和往指头上凝聚了些灵力,往自己另一只手掌上一划,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掌心立刻出现一条血痕,鲜血顺着掌纹漫开,红的鲜血映着白的皮肉显得触目惊心。
接着,他在温留前爪上也施以同样方法,刚刚好伤到血液流通的脉络,血快速地顺着他的前肢流了下来。清和见状,赶紧将冒血的手往他伤口处用力一攥,一人一兽的血便混在一起滴落到法阵上。血液顺着运转的法阵流动,将每条纹路染成血一般的颜色,法阵的蓝光不知何时从明蓝色变成朱红,最后渐渐消失。
清和撕了衣服上的一块布条把手掌扎好,对西王母说:“血契已成。”西王母点点头,手一挥,解除了对温留的定身法术。
没想到温留刚能活动,便张开獠牙对一旁的西王母咬了过去。清和脸色一暗,双手结印,念一声严厉的“缚!”,温留便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把他往回一扯,直直摔到清和身后的雪地上。
西王母从温留突然袭来,到他被甩出去的过程中丝毫不见失措,只拿看猴孩子一样的眼神看他。在她看见血契那强有力的约束后,点点头说:“看来我不用担心他逃走伤人了。好了,那你就把他带走吧。”
清和作了一揖,道:“恭送上仙。”
等到看不见西王母的身影,自摔到地上起就没动静的温留突然间弹了起身,对清和吼道:“臭道士你竟敢定住我!”说完便十分凶猛地往前一扑,清和定定地站在原地,深知有了这层契约他无法伤害自己半分。
果然,那妖兽在半空中便嗷了一声,随后身体一扭脱了力气般摔在清和几步之外。当他从雪地里爬起想要再次发起攻击,却听见那道士有些飘的声音:“你有名字么?”温留哼了一声,报上自己的名字:“臭道士你记好了,老子叫温留。”
那道士低低重复一声:“温留。”然后他身形一晃,直直摔进面前的雪地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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