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离可好

　　一路无话。

　　到了目的地后，高渐离随荆轲下了马车，长途的奔波让高渐离有些困乏，再加上除了半途下车用早饭，就一直闷在车内，脑袋昏沉，眼皮不住地下垂，一副半睡不醒的样子。荆轲见他这蔫蔫的模样，觉得好玩，却不去惹他，而是在一家客栈要了间房，让他休息。

　　高渐离一进门，衣不解带，沾床就睡，浑然不知一旁荆轲的注视。荆轲看着床上精雕玉琢的人儿，想着，若是每日一睁眼，便能看见他在怀中，也是这恬静的模样，多好。他喃喃道：“很快了。”

　　高渐离醒来，见荆轲也在房中，顿时有些慌乱，稍稍冷静了一会儿，才下床。荆轲听见声响，回头看他：“醒了？”“嗯。”“饿了吧，桌上有饭菜。”高渐离坐在桌旁，一边夹菜，一边问道：“此地是何处？何时回去？”他今日本是约了人的。

　　“这里是何地，我也不大知晓，车夫懂得如何回去便好。”高渐离的嘴角抽了抽，是压根不清楚自己在哪儿吗？也罢，能回得去就行。等他吃完了，荆轲也没开口回答他的第二个问题，而是在一旁看书。高渐离只得走到他面前，再次问道：“荆轲，我们何时回去？”

　　荆轲盯着书看了这半天，愣是一个字没看进去，听见高渐离提回去的事，之前平息的怒火又烧了起来：“你想回去？”他抬头将目光转向他，见他点头，荆轲站起身，向高渐离走去。高渐离被他逼得直后退，一直被逼退到了墙角。

　　荆轲抬起右手，将右小臂靠在高渐离头上方的墙壁上，头仍在不断地向他靠近。高渐离看着荆轲好看的脸在自己面前不断放大，无措地贴紧了墙壁，他在恐惧，在害怕，只是，在怕什么？

　　“你为何要回去？”熟悉的嗓音从上方传来，高渐离低垂着头，声音微弱：“今，今日本是——”“约了人，是吗？”话被硬生生地打断，“约了人说媒，成亲的，是吗！”他猛地抬起头看他，却因距离过近，不经意间嘴碰上他的唇，只是一碰，高渐离惊得偏过头，脸上泛起红云。他这一下被吓得不轻，不仅是因为那一瞬的触碰，还因为荆轲那凶狠的眼神。他，开始讨厌他了吗？

　　荆轲似乎也是一愣，但却扬起嘴角，含着一抹笑意道：“都要成亲了竟也不说与我知道，渐离，成亲是记得请我吃酒。”高渐离侧着头，眼帘低垂，沉默着，两三缕发丝垂落在侧脸上。

　　突然，他猛地推开荆轲，向外跑去，力量大得惊人，推得荆轲撞在墙上。他径直冲出客栈，跑了好一会儿，才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繁华的街道，冷静下来。

　　面前的景象一派陌生，身边的热闹与他无关，一片喧哗中似乎夹杂着江河流水之声。高渐离循着流水声沿街而行，来到一座江边亭，亭后有台阶通入江边。

　　高渐离顺着台阶而下，乌黑的眼眸中映出开阔的江面以及江面之上的一两叶乌篷船。他坐在台阶上，双手架在双膝上，将头深深地埋入臂弯。

　　他的脑海里响起了荆轲的话，说媒、成亲、吃酒，他却是如何知晓的？在这世上，他最不愿令其知晓的便是他，即使一切皆是因为他，他也终会知晓这一切，可他总想着，再迟一些，一些便好，但他没想到，他，会知道得这样早，他才刚刚约了人说媒而已。

　　成亲，他先前从未考虑过，不过是近来常有媒人上门，他虽对那些姑娘毫无心思，但他也想借着成亲，断了执念，断了，对荆轲的念想，更想借此，彻底毁了那本就飘渺的希望。

　　都说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心便越痛，可为何他的希望如此微弱，心中的疼痛仍分毫不减？他终是不愿用成亲来欺骗自己，更耽误了那位姑娘，所以他原想在今日拒绝那媒人，想着自己能远远地看他，就这样过一生，也好，可今日，他为何那样怪异？是……

　　高渐离不敢再往下想，他不想再给自己所谓的希望。他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向远方。风，吹动他的黑色长发，发丝一飘一飘的，落寞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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