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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没有月亮
第八章:天上没有月亮
新年刚过,弋芸和爸爸妈妈一起去买菜,打算回家再包一顿饺子,弋芸最爱吃荠菜馅的,很难包可吃起来很香,逛完菜场提着大袋小袋走到家门口,弋芸笑着说:“爸,一会我擀皮儿,你包。”听到妈妈问:“先生,请问你找谁?”
弋芸看到提着大包小包,穿着西装站在门口局促不安的弋嘉天,像个来给领导拜年送礼的小文员,毫不留情地过去推他走开,“你走,不要来我家。”
“弋芸,弋芸,你听我说。”弋嘉天拉着弋芸的手,为难地说。
“弋嘉天,我们家不欢迎你,收起你的东西,快点离开。”弋芸拼命往外拉他。
一直不说话的陈顺却突然开口了,“弋先生,今天大年初二,一起来家里吃顿饺子吧。”
弋芸刹那松了手,弋嘉天感激地点头,“诶,谢谢您。”
刚进门的弋嘉天放下各种丰富的保养品,单单拿着一个球杆递给弋芸,“弋芸,我听说你喜欢打棍网球,这是我托人从美国带回来的球杆,你试试,看看顺不顺手。”
弋芸本来不打算接他的任何东西,但还是不自觉地拿过了球杆,取出来后惊喜地发现在杆尾处刻着她的名字,欣喜地摸了好久,回过神来才故作冷淡地放到一边。
陈顺端着搅好的饺子馅出来,“弋先生,今天不能吃现成的了,咱们得一起包。”
弋芸“哼”了一声,“弋总日理万机的,哪会包饺子啊?”
弋嘉天没说话,接过擀面杖,熟练地擀起来,不一会就擀好了很多,陈顺接过包了起来,弋芸看了一会,也动手了,配合得十分默契,弋芸常常包着包着就偷偷看弋嘉天,他一回头又赶快低头包饺子。
那天吃水饺的时候,弋嘉天吃得格外香,一口一个,也不管烫不烫,弋芸看着他说了一句:“又没人跟你抢。”弋嘉天放下筷子,给弋芸夹了一个,弋芸夹起来吃了,他笑得开心极了。
那天,送弋嘉天走的时候,弋芸竟然有点不舍。
作为一个西安人,陈可自然而然地担当起了带凌波和孜孜领略古都风光(美食)的伟大任务,毕竟是吃货的本质,第一站就选择了回民街,人最多,最嘈杂,也年味十足的地方。冬天的西安,始终保持着零度的气温,孜孜的口罩和手套倒也显得不那么突兀。
陈可领着他们穿过拥挤的人群,买了一整只刘家烧鸡,陈可撕下一只鸡腿给孜孜,“孜孜你尝一下吧,很好吃的。”
孜孜摆手,“不用了,我不在外面吃东西的。”她丝毫没有摘下口罩的意思,随意地撩了一下头发到耳后,陈可惊讶地发现,孜孜的右耳廓少了一块,只有很少的一点点,意识到陈可在看她,孜孜慌忙放下头发朝着人群深处走去。
孜孜走得很快,正好进了最拥挤的中间,有个人端着一大碗胡辣汤,逆着人流走,被别人撞了一下,一整碗都洒在了孜孜脸上还有头发上,那个人一边道歉一边拿出纸巾帮忙擦,孜孜没来得及阻止,他已经摘掉了孜孜满是汤汁的口罩。陈可和凌波挤过去的时候,孜孜把头埋在衣服里面,努力地用手捂着脸,长发上全是油腻腻的汤汁,她只慌忙地躲避碰她的人。
尽管用手捂着,陈可还是清晰地看到了那张脸上布满了盘桓着的疤痕,中间坑坑洼洼的皮肤,几乎不存在的鼻梁,极度变形的上嘴唇,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很多人在看孜孜,围成了一个圈,手里拿着肉夹馍的小男孩指着她说:“妈妈,你看那个姐姐,她好丑啊。”妈妈捂着男孩的眼睛,“宝贝别看她。”
孜孜蹲在地上,把脸埋在全是油渍的衣服里,凌波拨开人群,冲过去抱起孜孜,把她的脸埋在自己的怀抱里,孜孜的眼泪浸湿了凌波的衣服,她的抽泣,没有哭声。
陈可打了一辆车,他们坐在后座,凌波一直抱着孜孜,陈可坐在前面,从后视镜里看到孜孜的哭泣始终没有停止。
一路,无话。
车停在宾馆,凌波把孜孜抱了上去才下来。没等他开口,陈可说:“不用解释了,我知道,有些难言之隐越说越痛。”
凌波皱了一下眉头,他只有很无奈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表情,“谢谢你,可以什么都不问。”
陈可说:“我也没有那么圣人,我也惊讶,我也想知道,只不过我想等一个合适的机会,等你愿意告诉我,而且我知道,一定不是现在。”
凌波点点头,“我会的。”
“回去照顾孜孜吧,她情绪很不稳定,有什么事情,随时找我,走啦,拜拜。”
房间里,孜孜蹲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眼睛木然地盯着前方,凌波摆好热毛巾,拉她坐到床上,温柔地帮她擦脸,用热水洗掉头发上的污渍,孜孜很顺从,吹好头发之后,凌波坐到她旁边。
孜孜转过去,对着酒店里的大镜子,认真地看,“我很久没有看过自己的脸了,家里的镜子都被你藏起来了。”
凌波捂着她的眼睛,“别看了,孜孜。”
孜孜甩开他的手,“让我看看,再不看我怕自己都忘了自己长什么样子,凌波,你看镜子里那个丑女人多狰狞啊。”
凌波抱住孜孜,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了,“孜孜你别这样,我心里真的特别愧疚,孜孜你知道吗,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那个最美的样子。”
孜孜轻轻擦掉他的眼泪,“你知道吗,凌波,我好多次做梦,梦到自己睁开眼,就还是原来的样子,我在练功房里跳舞,四周全都是镜子,我的脸从每一个角度照起来都那么完美,可是一觉醒来,摸起来依然是自己凹凸不平的脸,梦都是骗人的,我知道自己丑,我知道摘下口罩以后,所有人都会嫌弃我,讨厌我。”
“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凌波握着她的手。
孜孜靠在他的肩上,唱起了那首他们曾经一起合唱的《clever boy》,唱完了之后笑着说:“凌波,我相信你。”
一转眼就到了要返回上海的时间,寒假总是短暂,他们三个一起回,在车站见面的时候,陈可拿出三个口罩,“西安雾霾大,都戴上吧。”说罢自己先戴上了,孜孜接过口罩,说:“谢谢你,陈可。”
陈可微笑,拉着她的手,一起走。
新学期伊始,忙碌依然。莫斯的手上多了一条手链,是新疆的和田玉,上面刻着四个字:莫失莫违,莫雷刻了一个晚上,送给她当新年礼物,和田玉的光泽盈亮,在太阳下有温和的光芒。
弋芸的棍网球社一开学就任务繁重,要准备全国的棍网球联赛,最近正在选拔优秀选手,安逸飞问弋芸:“选上的把握大吗?”
“我觉得不大,我才大一,肯定打不过那些大二大三的。”
“别这样想,好好加油,等你去打比赛的时候,我们都来看。”
弋芸笑了,说:“好,我先做做梦吧。”他们俩正要一起去吃饭的时候,碰到了一哥们,冲着飞子喊:“飞子,快来帮忙,张轩晕倒了。”
安逸飞和弋芸匆匆跑过去看到张轩躺在球场中央,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一圈,等救护车来的时候,他们把他抬到担架上,推了进去,陈可匆匆赶到医院,抓住护士就问:“张轩怎么样,大夫?”护士推开她说:“在105病房呢,你自己去看吧。”
她急忙推开105房门,看见张轩正靠在枕头上玩手机,急忙问:“张轩你醒了,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张轩说:“陈可你来了,我好着呢,我其实是装的,球队要训练,要跑两千米,累死了,我不想跑,嘿嘿,就装晕了。”
陈可气得无语了,“张轩,你搞什么,你知不知道吓死我了。”
“好了,谁知道我演技这么好,这些哥们直接给我送医院来了。”
陈可收了他的手机,“行了别玩了,躺下休息会,我看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惨白惨白的,我去问问医生。”
刚要起身,张轩拉住她,“哎别去,我想吃凉皮了,你帮我去买一份呗,学校门口那家的。”
“那么远,医院楼下的不行吗?”
“我都是病号了,你还不答应我?”
“好好好,我答应你,你快躺好,不准玩手机。”
张轩做了OK的手势,陈可出了门去买凉皮。她走后没多久,医生拿着报告单进来,张轩看了之后签了字,躺下蒙着被子睡了。
过了很久,陈可终于把凉皮买回来了,一推门发现张轩睡着了,陈可坐在床边看着他,睡觉的时候像一只小猫,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盖住眼睑,仅一月没见,陈可心疼地发现张轩瘦了很多,整张脸瘦削地如刀削一般,脸色苍白,一点红润都没有,嘴唇淡淡的青色。
她把手伸进被子里握住张轩的手,他的手很冰凉,陈可就握住帮他暖手,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
不知多久后,张轩睁开了眼,感受到她手的温热,看着睡着的陈可煞是可爱,眼角流出几滴热泪,在睫毛上闪烁。
直到半夜陈可才醒来,迷糊着说:“张轩,我刚刚睡着了。”
“那可不,我想吃凉皮来着,怕吵醒你。”
陈可把碗端过来,“我喂你。”她夹起一大口,张轩一口就吞进去了,吃得很快,以至于陈可说:“你吃慢点,别噎着。”
放下碗,张轩说:“陈可,你回去休息吧,我明天就能出院了,没事的。”
“那怎么行,我不放心,你睡觉,我看着你睡。”陈可认真地说,张轩只好闭上眼乖乖听话了。
等他睡熟以后,陈可趴在窗边,天色深蓝,看不到月亮,星星的光芒也很少,陈可盯着那颗很远的星星看,守着它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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