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缘际会

　　齐溪对着镜子上粉底，画眉毛，涂口红，我站在她身后看着这个熟悉的女人渐渐变得有点陌生，但艳丽好看。
　　我是喜欢看女人化妆的，尤其是漂亮女人化妆，懒懒地又有点较真儿，非得把自己收拾地艳压群芳，还得看上去不费吹灰之力。
　　“哎，把你在国贸买的那对珍珠耳环给我。”
　　我头也不回在背后的首饰盒里摸了摸，递给她。
　　齐溪娇嗔地斜一眼：“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记这些在哪倒是清楚。”
　　我嘿嘿地笑了：“那可不，自己媳妇的东西还能让别人操心吗。”

　　下了电梯，北京深秋的寒气毫不客气得入侵。我拿起手机拨通，“许赞，你哪儿呢？哦，对对，你就在车那儿等我们，五分钟。”停了停，我又问他：“今天可冷啊，你多穿了吗？”
　　许赞的声音有了笑意：“戴围巾了，真唠叨。”
　　我也笑了，“行啊你小子都嫌我烦了，先挂了。”
　　齐溪一言不发地等我打完电话，挽上我的胳膊贴近问：“王逸临，我漂亮吗？”
　　我愣了一下，转而逗她：“你说你见我哥们也得打扮这么漂亮，我能有安全感吗。”
　　“安全感那是自己给的。”齐溪忽然讳莫如深起来，拧拧我的耳朵，“我们独立女性都这样。”
　　我反而不知该接什么话，搂过她亲一口，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出了大门，寒意更甚，我的视线越过路边停的车，找他。
　　路灯下，许赞的头发映得泛起一层毛茸茸的光，他穿了件呢子大衣，修得身形更挺拔颀长。他1米79，好面子总报自己1米8，比我矮三四厘米，所以平视看我的角度总有些微妙的……可爱。
　　“许赞！”我拉着齐溪的手超他晃了晃。
　　他远远看到我们，挥了挥手，嘴边呼出一小股雾气。

　　上了车，齐溪坐副驾，许赞坐在后座的中间偏左。
　　“许赞，放首歌听听。”
　　结果蓝牙直接连上了许赞的手机，齐溪皱了皱眉，在我大腿上掐了一把。
　　“听这首吧。”
　　“以为明白，所以爱得更痛快，一双手，紧紧放不开，心中的执着与未来……”
　　梁博的《男孩》，每次许赞坐我的车都会放。
　　“王逸临，这歌儿怎么听着特gay啊。”齐溪拉长声音，向后瞥了瞥。
　　后视镜里，许赞咬了咬嘴唇，扭头看向窗外。
　　我故意没接话，空气尴尬了几秒，齐溪有点烦躁地切了歌，挤出一句：“什么玩意儿。”

　　绕到回龙观西大街，我停了车，搂着齐溪，许赞走在我的左边。
　　“齐溪想我们结婚以后开个花甲粉店，今儿咱们的任务就是试试味道看看定价，这家网上评价不错。”
　　许赞好像是提了提嘴角，又好像有点难过，街上慢腾腾地起了雾，看不真切。

　　进了小店，香气氤氲，我们要了几个小菜，三碗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哎许赞，这次你可是我们家王逸临的伴郎，咱们好事成双，我给你寻摸了个好女孩，我闺蜜的表妹，让她当我伴娘，给你俩创造个机会认识认识？”齐溪连珠炮地说完，瞟了我一眼，又看向许赞。
　　许赞沉吟片刻，笑着答道：“好，听你安排。”
　　我攥出一手心汗，不停地给齐溪夹菜。

　　席间，齐溪去洗手间，我和许赞短暂又少见的沉默了。
　　“改明儿我还得开车去别家试试味道，合适了就买配方。”我磕磕许赞的凳脚，“你跟我一块儿去吧。”
　　他垂着眼睛，皱了皱鼻子，“你怎么不带她去啊。“
　　我假装没听见，满眼都是他的忽闪忽闪的睫毛，怎么能这么长。
　　忍不住伸手摸过去——
　　许赞像被蛰了似的从椅子上跳起来，警惕地盯着我：“你，你干嘛？“本来就白净的脸更白了。
　　我噗嗤笑了：“穷紧张，你脸上有东西。”
　　“哪儿啊？什么东西？”他手忙脚乱一顿胡摸，我扳住他的肩膀，在他眼皮上蹭了蹭，“没了。”
　　“真没了？”他狐疑地看着我。
　　“你还不信我啊。”我翘起二郎腿，摸过他的手在桌下轻轻摩挲着。
　　软软的，像婴儿一样的触感。

　　婚期将近，下个月十号。
　　宾客名单，订酒店，选婚庆公司，装修婚房，大大小小的琐事扑面而来，我和齐溪忙前忙后，倒又多了种并肩作战的情谊。
　　又是一天奔波，齐溪坐在梳妆台前摘去首饰，卸妆，她从镜子里盯住我半晌，缓缓开口：“王逸临，咱都是成年人了，谁都有点历史，别把他带进我们未来的婚姻还有小家庭就成，这要求不高吧？”
　　我被啤酒呛了一口，“我那点小历史不都跟你交代了吗，知根知底老夫老妻，还有什么别扭的啊。”说罢，我嬉皮笑脸地去亲她的脸。
　　齐溪躲开了，她后退一步，有点严肃地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一这种表情我就特别想笑。
　　“那以后，你尽量别见许赞了吧。”
　　我的笑僵在脸上，“你什么意思？”
　　“就是别见他了。“齐溪的眼神闪了闪，又坚定起来，“你能答应我么？”
　　“关他什么事啊？我见哥们都得被限制？你这有点不民主吧？“我急了，梗着脖子来个反问三连，心里却越来越虚。“什么都行，这个也太莫名其妙了。”
　　齐溪抱着胳膊，肩膀一寸寸收紧，头发垂下来正好挡住她半边脸，她像是完全放弃了抵御，从认识她起，还没见过她这么无助的样子，她一直处于备战状态，精致，不露破绽，每个男人都渴望有这样的伴侣，不用费劲讨好，能得体地站在身边，接招过招都行云流水。
　　“他对你不一般，你也是。”
　　她的眼眶发红，却硬生生忍住了，倔强地等一个答复。

　　我找了个借口逃了。
　　逃到了许赞的身边，每次看到他，浑身都放松了，不用想什么社会责任，也不用藏着掖着。
　　我和他约在KTV，他进来的时候我正抱着话筒乱嚎。
　　他坐下，开了一瓶酒，淡淡地说：“婚前恐惧，和她吵架了？”
　　我靠在沙发上，拿过他的酒仰头干了半瓶，朝着他的头胡噜了一把，许赞迅速地躲开了，语气是嫌弃的：“滚。”
　　可是脸却微妙地红了。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他像是被我的目光盯得不耐，挥拳砸向我。
　　借着酒意，我握住了他的手。
　　对，借着酒意。

　　喝醉了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十成九的人都借酒装疯，剩下的一成是酒不够烈还未能壮了怂人胆。
　　“许赞，你，你真好看。”想装的漫不经心，结果还是打了磕巴。
　　他明显愣了愣，倏得抽回手，古怪地盯着地面：“你有病啊。”
　　屏幕切到梁博的《男孩》，这个男人在钢琴前正襟危坐，娓娓唱道：“但结局难更改，我没能把你留下来，更不像他，能给你一个期待的未来，幼稚的男孩……”
　　每次他在我车上单曲循环，我就损他假文艺真矫情，可现在，喉头一阵发紧，竟然有点想哭。
　　“我要结婚了。”
　　“知道。”
　　“你，你还得给我当伴郎。”
　　“……知道。”
　　“那你，那天穿好看点儿，别比我好看就成。”
　　“哪能啊。”许赞抬起头，眼睛闪着微末的光，像有泪，又看不真切，“你是新郎官，肯定是最帅的。”
　　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不结婚了，不想结了。这个念头燎原之势地烧起来，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扣着许赞的手腕，把他压在沙发上亲吻。
　　他猛地挣了挣，又不动了，很乖很安静地，微微颤抖着，被我吻。
　　小溪顺着脊椎逆流而上，冲进了脑子，淹没了理智，我细细地吻着他，小心翼翼，屏住呼吸。
　　就算和齐溪我都没用“吻”来形容，来亲个嘴儿，这是最温柔的说辞了。
　　我突然哭了，眼泪和鼻涕糊了他一脸。
　　许赞抬手擦着我的脸，特别温柔，像安慰小孩似的，“丢不丢人，都要结婚了，还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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