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刀夺爱

　　但见那些秀女个个身穿一式的新柳色衫裙，发梳双螺、耳垂碧环，乍一看清新动人，可再仔细一瞧，却是一个比一个眼熟，竟然全都是些旧人，而非新选入宫的美娇娘！

　　青荇和青萍两个，立在林静言身后，也瞧出不对劲来了。

　　左首边那个柳叶眉、三角眼的，不是每回见到自家娘娘就丢白眼的张贤妃吗？她旁边那个，不就是动不动在背后骂自家娘娘“贱婢”的赵德妃？

　　还有那个右首排第三的矮个女人，青萍可记得清清楚楚，这杜昭仪因为位份低不敢直接找自家娘娘叫阵，却没少背地里欺负她们。青荇还有个账本，上头记着杜昭仪一共命人打了她五十八次耳光。

　　可是这些欺负过她家娘娘的恶女人怎么全都站在这里了？她们不是早就被打入冷宫或是送入感业寺了吗？那些待选的秀女呢？

　　林静言轻声问道：“敢问陛下，难道这些就是今年待选的秀女不成？”

　　杨琰侧首看着她，神情愉悦，“爱妃可还满意你所看到的？”

　　林静言蹙眉道：“妾身愚钝，不解陛下深意。”

　　杨琰勾了勾手指头，立在他身后的红绫便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替她主子解释道：“原本共有上千名秀女待选，只是前日圣上微服出巡，私察民情，方知民间旷男无数，因溺女者众，无女相配。圣上仁德，不愿与民争利，故而将选自民间的秀女及宫中数万用不着的宫女尽皆发还归家，令其自行婚配。官家之女则指婚给一众新科进士。只是这后宫中又不可太过冷清，便只得将这些前朝旧人尽数取回，废物利用、暂且充数了。”

　　林静言听她这意思，竟是真要在这批曾侍候过前一任皇帝的旧人中“再选新秀”，忍不住道：“难道圣上就半点都不介——”

　　话说到一半，她猛然醒悟，急忙咽下后半句，却已经迟了。

　　就见杨琰一脸坏笑地凑到她跟前，暧昧道：“爱妃也是曾侍候过皇兄的女人，朕不就半点也不介意吗？横竖收一个是收，收两个也是收，倒不如全都收了，还能给我那好哥哥多戴几顶绿帽子，让他头顶一片绿油油，如原上之草，岁岁常青。”

　　“纵然陛下不介意，可难道她们也不介意吗？”

　　杨琰拨弄着她边的白玉坠子，懒洋洋道：“爱妃这是以己度人哪！你不愿意一女侍二夫，她们可是求之不得，在冷宫、尼庵那样的地方待上几个月，便是让她们回来做个打杂的宫女，她们都会感激涕零，更何况还是让她们重新飞上枝头。至于她们的父兄亲族，就更是对朕此举喜出望外，上了不少感恩戴德的折子呢！”

　　林静言呆了半晌，方道：“那陛下又为何让我来主持选秀？”

　　杨琰笑了笑，没再理她，示意这选秀可以开始了。

　　边上唱名的太监便尖着嗓子道：“张氏女，年二十一，闺名娴雅，乃先右相张宗邦之女，曾为废帝杨瑁之贤妃，未曾生养。”

　　不等那太监话音落定，张氏已跪倒在地，“小女蒙陛下不弃，重赐秀女之身，还求陛下再降洪恩，小女不敢奢求再得个什么名份，只求能在陛下身边端茶倒水，好好侍奉圣上，以报陛下圣德，便是做个洒扫宫院的宫女，小女也心甘情愿，还求圣上慈悲！”

　　她这一哭求，其余一众秀女也都争先恐后地跪倒一片，纷纷求着杨琰收了她们。

　　杨琰得意地瞟了林静言一眼，见她气得脸色涨红，心中更感快意。

　　“都给朕闭嘴！”

　　“朕既然能把你们拎回来再选个秀，便是不介意尔等先前的身份，实在是我那好皇兄于美色上最是个行家，能被他选入宫封为妃嫔的，果然个个都是国色天香的美女，且环肥燕瘦，各有各的美丽动人之处，真是看得朕心荡神摇啊！”

　　众女听当今天子竟然如此说道，顿时心中生出无限欢喜来。个个都眼巴巴地瞧着杨琰，盼着他赶紧下一道旨，好让自己重行过上从前那锦衣玉食般的富贵生活。

　　不想杨琰却叹了一口气，不再看她们，而是一脸深情地凝望着坐在他旁边的女子。

　　“朕虽有心将你们全都纳入后宫，永以为好，可惜朕却做不了这个主，得要先问问朕的贵妃娘娘同不同意？”

　　曾做过德妃的赵氏忍不住道：“陛下何出此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是圣上选妃，又不是贵妃选妃，何况天下女子皆归圣上所有，贵妃亦不过是圣上的女人，陛下才是她的主子，只有她对陛下千依百顺、任打任骂的份儿，她岂能反做了陛下的主？”

　　她早看这林静言不顺眼。先前杨瑁在这龙椅上坐着时，这狐媚子贱婢就最得他宠爱，明明连个父兄亲族都没有，出身不明不白，却硬生生地比自己这个权倾朝野的左相之女还要得宠，她凭什么？

　　没成想，更叫她气破肚皮的是，杨瑁倒了，窜出来个杨琰把皇位抢了去，她们这些杨瑁的女人照着规矩被赶去冷宫尼寺，凭什么只她一人不但没跟她们一道去受苦，反而仍是头戴凤冠，坐在那贵妃位子上，独享新帝的百般怜爱、万种宠溺。如今贵妃娘娘林氏的名头谁不知道？连那些尼寺里的小尼姑都动不动把她搬出来讽刺她们。

　　如今好容易新帝又把她们召回来，给她们重回生天的机会，竟然还要她先点头？难不成她还真是个狐狸精变的，用妖法将这些男人个个都迷得神魂颠倒？

　　杨琰将林静言往怀里一搂，大大方方秀恩爱。“贵妃娘娘虽是朕的女人，但朕却是她的裙下之臣。她是朕捧在心尖尖上的宝贝人儿，朕自然不能让她不高兴。不然，贵妃娘娘便是略蹙蹙眉毛，朕那心里就跟刀子割似的，会心疼死的。”

　　这一串肉麻话说出来，恶心得林静言恨不能地下赶紧裂个大口子好把她埋进去。

　　而底下一众待选的“秀女”听完这话，脸上那个精彩啊！有那被妒恨冲昏了头、压不住腹内酸意的，直接便骂林静言是祸国的妖女。

　　“陛下，这林氏她就是个妖精变的狐媚子啊，废帝就是因为宠爱于她，才是失了帝位，陛下您若想这天下长治久安，可千万要除了这红颜祸水啊陛下！”

　　有人打了头阵，不少声音附和道：“是啊，陛下，这林氏就是个扫把星，无父无母，合家亲族都叫她给克死了，连孩子也生不出来，您若想我大周国运昌隆，万万留不得这个妖女啊！”

　　杨琰手按在林静言的后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她的脖子，看似漫不经心地道：“她们都说你是祸国的妖女，爱妃，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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