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说爱

　　体育课是砚溪最不期待的课，相反却是运动神经发达的颜焱最喜欢的一门。她是体育特长生，常常和苏乔在篮球场上较劲，你能想象一对小情侣是在球场上擦出火花的么？然而他们就是这样。
　　颜焱记得她最初选择篮球，是为了吸引苏少阳的目光，没想到后来却吸引到同样热爱篮球的苏乔，苏乔是那种耿直又没什么心机的人，也是这所重点中学极其少有的体育生之一，要是他不说，压根没人会将笑起来如同阳光普照的他和性格有点儿冷的苏少阳联系在一起。

　　本来，砚溪是很不高兴来上体育课的，可当她不小心看到操场另一边，居然是六班的队列，心就狂跳起来。
　　“怎样？不后悔吧？”颜焱十分自豪，“我从苏乔那儿打听的，咱们和六班一起上体育课，看见没？你的苏少阳就在那边呦！”
　　她努力眯起眼睛，想看清他的样子，当老师整理列队时，依然神思恍惚。

　　“喂！干嘛呢？！！！”体育老师脾气和想象中的一样火爆。
　　颜焱使劲撤了撤砚溪的衣服，才把她扯回过神来。
　　原来当老师发口令由砚溪所在一排报数，到她没声了，老师很恼火。
　　她无措地低下头去，想不到才刚开学，就不止一次出现状况，说来说去，哪次都得和苏少阳扯上点儿关系。
　　“你出列，到队伍后面去。”

　　她灰溜溜地照做，感觉丢尽了脸。
　　体育课开始前的热身必不可少，队伍绕操场跑三圈，不过作为惩罚，砚溪得跑五圈。她一个人在队尾跟着，屈辱的泪在眼中不停打转，当惯了天之骄子，如今多次成为老师批评的对象，她心里真是说不上的滋味。更令她难堪的是，苏少阳又会怎么看待这样的她？状况频出。
　　可是当她远远看到苏少阳，默默离开队列，一瘸一拐走向操场边的那一刻，所有的自怨自艾都不由自主停下来，心就像针扎般刺痛。他已经永远丧失了奔跑的能力，哪怕是走路，也异常费劲，这样巨大的打击，对于一个极具运动天赋又执着于篮球的少年无疑是致命的。砚溪无法想象那种痛苦，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从打击中走出来的。她对他的钦佩又徒增几分。
　　颜焱跟她说过，苏少阳是初二下学期毫无征兆休学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就连向来爽直的苏乔，在谈起这个问题时都吞吞吐吐，而苏少阳再次出现在大家视野，正是中考，那时他撑着一根拐杖进考场，引来不少异样的目光，不过以他的性格，自然不会透露半点儿信息，更不会有人敢前去问他。

　　砚溪卖力地跑着，因为思绪里都是苏少阳，她几乎忘记还处在受罚的过程中。
　　她不知道的是，苏少阳偶尔抬头时，眼中也都是她。骄阳下的少女气喘吁吁，每次打他面前经过时，就像有什么在撩拨着他的心弦，心烦意乱的同时，忍不住脸红心跳。
　　可是还没下课，就不见了苏少阳的踪影，砚溪累得浑身酸痛，根本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不过也不能怪他，毕竟体育课对他来说会很煎熬。学了整节课的校园集体舞，加之多跑的几圈，毫无运动细胞的砚溪骨头都要散架了，她很口渴，亟需补充水分。之前喝完苏少阳军训时给她的瓶装水后，她把瓶子留了下来，平时早起把凉白开灌进去带到学校来喝，可是近日的秋老虎天气总害她早早把水喝光。

　　她苦恼地紧咬嘴唇，手握空空的水瓶发愣，说实话，此刻看着举着冰激凌雪糕和各式饮料的同学，她不想开口向任何人寻求帮助，哪怕是最要好的朋友颜焱，可她对她自己的身体又毫无信心，再虚脱也不是闹着玩的。她远远看到操场旁边小卖部外的水泥洗手池，聚集着刚从操场来的男生，龙头内流淌着哗啦啦的自来水，他们互相打闹着。砚溪明白知道自来水不能喝，可她也知道此刻不喝水绝对不行。于是打定主意，穷人家的孩子什么没干过？她小时候没人照顾的时候，又不是没喝过生水。
　　于是坐在离龙头还算近的秋千，晃荡双腿，耐心等待来来往往的同学离开，再找机会上前。那只矿泉水瓶她已经使用了有一段时间了，是个对她来说已经贵到被列为绝对不可能购买的牌子。何况为省钱，她始终觉得花钱买水实在浪费。
　　等了很久，还有三分钟就该上自习课了，她终于有机会，于是迅速跳下秋千，拿着瓶子接龙头里窜出来的水花。
　　眼看大功告成，她将瓶子举到唇边，看阳光透过时的美好颜色，心情也跟着放松。
　　可是突如其来的力道，击中她的手肘，瓶子落地发出沉闷的呻yin，滚了个小半圆，里面亮晶晶的液体撒了半圈，在灰白的水泥地留下深灰褐的痕迹。
　　她还没来得及抱怨，抬头便傻在原地。
　　“你白痴啊？喝那水会生病吧？”苏少阳微微俯视比他矮了半头的女生。砚溪则觉得分外沮丧，这家伙简直可以用神出鬼没来形容了。

　　“怎么不说话？”他加重了语气。
　　砚溪压根不敢抬头，她怕被看到欲哭的表情：“我，呃……我一直这么喝，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没听过不干不净，喝了没病吗？”
　　可她料不到，苏少阳忽然结结实实握住她的手腕，力量虽然不大，却无法抗拒，他走路微跛，手随着迈步的节奏微微起伏，砚溪后知后觉：
　　“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快放开！哎——我的瓶子！”
　　他不说话，也没有放手的意思，砚溪不敢全力挣扎，她记得他说过平衡不好，要是瞎折腾把他折腾摔了，砚溪觉得那场面恐怕更难看。

　　男生停在商店门口后，在树荫下放开手，语气不容反驳：
　　“你呆这儿别动。”
　　等从商店回来时，午后的阳光正慵懒地将他笼罩，脸孔干净。
　　砚溪像轮廓毛茸茸，带着温柔鼻息的小动物，正目不转睛盯着他，神色既紧张，又透些不解。
　　苏少阳被她看得不自在，忙转开目光将刚买得水扔给她，砚溪急忙张开手臂去接，瓶子却穿过臂弯，叽里咕噜又滚回苏少阳脚边。
　　不知道上课铃何时响过了，砚溪只觉得周围一片寂静，校园里已没有同学，回过神，忙上前准备弯腰，苏少阳却抬起左手阻止她：“我来。”
　　语毕，左脚往后迈了一步，然后蹲下，捡起东西，再扶着膝盖站起身，虽然捡东西不成问题，可是还是和正常人有区别，比如他起身时明显有点战战兢兢。砚溪脸上写满了窘迫和尴尬。他却装作没察觉，将水递去：“笨死了。”
　　她则抿了抿嘴唇，无措地搓着手指：“你干嘛又给我买水？那件事我不会乱说，再说，再说……”她嗫嚅着，“上次在走廊，已经很多人看到了……可不关我的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
　　苏少阳的手竟轻轻覆上她的头顶。修长的手指伸进女生柔软，热乎乎的发丝。
　　砚溪猛然惊觉抬起头，一脸诧异地望着他。
　　她第一次看到他居然在笑，微微上扬的唇角，还有弯成好看弧度的眼睛。眼神那么那么温柔，她都快融化了。
　　“做我女朋友吧……”苏少阳微微俯身，贴近砚溪的耳边，声音动听。
　　“唉？”她不可置信地扭头瞪视，苏少阳在表白？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他见她不回答，闷哼道：“别逼我说第二遍，行么？”
　　演戏撅着嘴巴反驳：“唔……可你有女友！”
　　“谁告诉你的？”他很不耐烦。
　　“拜托，你和她在我面前，在我面前，嗯……两次！我又不瞎！”“接吻”二字对于纯情的砚溪打死都说不出口，更别提还是在喜欢的人面前。
　　“她？”苏少阳眯起眼睛，忽然勾起了唇角，“你吃醋了？”
　　“喂，我没说要做你女友吧！”她气恼得直跳脚，然而红灿灿的面颊早已出卖一切。
　　苏少阳打量着她，漆黑的眸子仿佛有魔力：“呵呵，你倒是不害臊，在我们班门口喊那么大声…”
　　砚溪闻言差点儿炸了：“我，我，我，你，你……难道听到了？！”
　　“何止是我？”他白了她一眼。
　　“啊喂！你跟我说这些干嘛？！”砚溪欲哭无泪，突然想望着天空生无可恋，“真是没脸活着了…”

　　“磨蹭什么？不回去自习？”他皱眉，砚溪看着某人的背影，才意识到方才真真切切被表白了，不是做梦，于是立即被全世界最甜蜜的风暴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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