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神医

　　春日中午的阳光并不烈，暖洋洋地从窗户照在人榻上，榻上的人阖着双眸，侧躺着，一只胳膊垂在空中，露出瓷白的肌肤，慵懒而惬意。

　　外厢，云墨拿着绣绷绣花，揽画正在缝衣服。云墨和揽画八九岁就被卖到王府，从小相识，一直在外院干着杂活。几天前才被梁王妃掉到清华苑，让她们伺候即将被接回的二公主。

　　“揽画姐，你说主子为什么不欢喜？老太妃那么喜欢她，不是应该高兴么？以后我们做丫头的也跟着风光了。”

　　揽画手上不停，沉思道：“主子自然有主子的思量，咱们做奴婢的不要妄自揣测主子的心思。”

　　云墨看了看禁闭的房门，低头继续绣花，一脸疑惑。

　　揽画抬头看了看天边的云朵，院子里的一颗梧桐树已经发了新叶。一阵风吹过，树叶哗啦作响。树欲静而风不止，何况树大招风。

　　次日萧薇陌刚醒，云墨走进内室：“主子，梁王爷请主子去书房。”

　　萧薇陌点头，心里疑惑这个父亲现在叫自己去所为何事，难道还会改变主意？萧薇陌不禁冷哼一声。

　　这边云墨已经帮着萧薇陌穿好衣裳，揽画端着铜盘进来。萧薇陌漱了口，就着揽画递上的温毛巾仔细擦了擦脸，梳了发，吃了早点，留下云墨打理房间，带着揽画往书房走去。

　　书房附近树木环绕，蔚然成荫。门口小厮打帘行礼，萧薇陌缓步进去。

　　书房四面皆是雕空玲珑木板,雕刻着各色花鸟树木，一槅一槅,上面放满了藏书，满墙满壁,皆系随依古董玩器之形抠成的槽子.诸如琴、剑、悬瓶、桌屏之类，一张梨花木书桌上摆着笔墨纸砚。

　　梁王背身而立，身材高大。

　　萧薇陌轻声走入，盈盈下拜：“薇陌拜见父王。”未听见任何声响，萧薇陌不禁心里嘀咕，这是要给我下马威么？

　　片刻后，一个醇厚的声音响起：“嗯，起来吧。”

　　萧薇陌抬首微微打量，梁王爷一身常服，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真看不出是个传说中沉迷于女人堆的闲散王爷，此刻，梁王爷正细细观察自己。

　　萧薇陌起身立好，眼观鼻鼻观心。她一头三尺青丝编作三股，一股盘于后脑，另两股随意飘散在肩上，簪一支青白玉凤鸟簪。身穿淡蓝色的，白纱衣，简单又不失大雅。

　　“虽说你长于乡野，倒也知书识礼，看来你舅父对你不错。”

　　萧薇陌恭敬答道：“舅父舅母对薇陌甚好。”

　　梁王拂了拂美髯须，似不经意提起：“薇陌与神医莫离子相识？”

　　萧薇陌心中冷笑，原来如此。

　　“回父王，神医莫离子曾居于仙渺峰，与薇陌算是相邻，也算熟识，只是神医大多时候仙游神州，极少相见。”

　　梁王盯着萧薇陌，见她神色平常，不像撒谎。

　　“当今陛下身体渐虚，一直在追寻神医下落。”言下之意要是把神医找着了，就可以立大功了。

　　萧薇陌颔首，神情乖巧：“若是再次得见神医，薇陌定当为父王引进。”

　　梁王满意点头，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萧薇陌点头称是，退出。

　　门外，揽画走上前，轻言道：“主子，该去给老太妃请安了。”

　　“走吧。”萧薇陌转身往前走去。

　　早晨的空气清新，带着春日泥土的芬芳，依稀听到树上小鸟的鸣叫。

　　萧薇陌来的刚刚好，老太妃刚刚用完早点。萧薇陌进来，老太妃一眼就瞥见她头上的簪子，朝旁边的眼妈妈笑道：“我就说这簪子趁她，你看不是？”

　　颜妈妈点头道：“老太妃眼光好，二公主天姿绝色。”

　　老太妃对颜妈妈说道：“你还别说，刚才一打眼我还以为是安乐来了。”

　　萧薇陌上来请安：“祖母打趣薇陌，薇陌怎能与大姐相提并论。大姐是梁王府嫡女，又是京都第一美人，听说太子殿下有一次偶然相见，都很是欣赏。”

　　老太妃微微皱眉，颜妈妈赶紧打眼色给薇陌。别人是不知，颜妈妈是老太妃的陪嫁丫头，自然知道老太妃的忌讳。

　　萧薇陌很是惶恐地跪下：“祖母恕罪，薇陌也是偶然在乡间听人说起。”

　　老太妃沉默片刻，道：“好了。祖母怎会因小事责备于你，只是这些乡野杂谈切勿再提起。”

　　萧薇陌低头叩谢。老王爷也就是当今梁王的父亲，自己的祖父当时的梁王偶然遇见京都的“京都第一美人”，常年潜身于京都与其欢好，弃妻儿国家政事于不顾，造成国家的日益衰弱，以致后来的亡国之痛。所以说老太妃是忌讳并且记恨“京都第一美人”的，听到自己的孙女被称“京都第一美人”，并且已经有太子妃的太子都迷上她了，不觉响起自己年轻时候。萧薇陌不经意间已经在老太妃心目中扎了根刺，就看这根刺怎样拔出来了。

　　萧薇陌刚刚坐下，丫鬟上了茶。所谓的京都第一美人安乐与安平携手而来。

　　“孙女给老太妃请安。”

　　安平一身鹅黄衣裙，洁白的皮肤，大眼扑闪着，浅浅一笑，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可爱极了。

　　安乐身着淡粉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发间一支七宝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眼角含春，不愧是“京都第一美人”。

　　果然，老太妃轻轻“哼”了一声，道：“闺中女儿家就应该多呆在家中，少出去抛头露面。”

　　安乐安平都是满脸疑惑。看向静坐喝茶的薇陌，却见她眉眼不动声色，仿佛不查。

　　但见她轻抬眼角，长长的睫毛犹如一把扇子打开，露出下面的一汪清泉。

　　“祖母，这些御赐的茶果然好喝。神医每次都说新茶好喝，孙女信他的话在清明前跟着茶农采了一些想带给祖母，现在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孙女下次还是要说他，仙渺峰的新茶哪比得上这御赐的茶好喝！”皱着眉，一脸娇憨。

　　老太妃“哦”了一声，倒是起了兴致，“老婆子我倒想尝尝神医口里的新茶。”

　　“祖母避嫌的话，孙女给您泡点试试。”

　　老太妃点头。

　　片刻后，侍女端上几杯茶。给了各位主子各一杯。萧薇陌把剩下一杯端给颜妈妈：“妈妈也吃口茶，比较比较。”

　　颜妈妈慌忙接过，受宠若惊。

　　老太妃取了一杯，但见茶叶颜色鲜艳，气味浓郁，茶水透明清澈，喝下去后口感清甜，新鲜爽口，忍不住赞叹道：“不错，跟我平时饮得陈茶不一样，口感甚好。”

　　颜妈妈笑道：“老太妃是吃着孙女亲手摘的茶，心里欢喜。”

　　安平好奇道：“二姐姐，难道我们喝得茶都是由那些粗鄙之人采摘？”

　　这不变了相地骂人吗？

　　萧薇陌道：“梁王府喝的宫廷贡茶，都是选择未婚少女，沐浴更衣斋戒后，由口唇采集新鲜的芽叶，并存放于采茶女工的胸部，通过采茶工的体温进行茶叶的初烘。而刚刚我们喝的茶是我净手沐浴后摘采的，太妃尽管放心。”

　　老太妃眉开眼笑。

　　安平来到老太妃左边，嘟嘴撒娇道：“祖母，二姐姐真能讨您欢心啊。您现在都喜欢二姐姐超过喜欢安平了。”

　　萧薇陌亲切地看着安平：“妹妹，薇陌从小在乡下，一直期望自己有个慈爱的祖母。这个愿望总算实现，我现在巴不得天天在祖母身边呢。祖母自然是一样疼爱我们的。你我是姐妹，也得多走动走动才是。”

　　老太妃笑道：“你二姐说得对，祖母自然是一视同仁的。这个醋你也吃？也不说你十三年都在祖母身边。你二姐姐才刚刚回来，你要多走动走动才是。”

　　安乐上来亲切地拉着薇陌和安平的手，温和地言道：“二妹妹，祖母说得对，我们姐妹要多亲近亲近才是。”

　　萧薇陌眼睛微红，似是被感动至极：“是的，安乐姐姐，安平妹妹。”

　　老太妃见三姐妹一团和气，笑着招呼她们留下来用餐，看萧薇陌的眼神越发怜惜。想想这个孩子一人独自在乡下长大，还能出落得如此懂孝悌之义，确实难得。五月出生的孩子不能在身边养着，直至及笄。现在及笄接回来，要不是文帝逼得紧，这么好的孩子真是舍不得让她嫁给晋王那个命硬的。幸好，前日王儿拿萧薇陌的八字去皇宫与晋王八字合了一下是“吉”，嫁过去的话总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也算得上是门好姻缘。

　　饭后，老太妃留下萧薇陌叙话：“丫头，你的婚事你父王和母妃有没有和你说过？你刚刚回来，祖母也舍不得，可是陛下催得紧，前几日你父王那你的生辰八字和晋王的八字合了下，是‘吉’，你就放心吧。”

　　萧薇陌俯首点头：“但听祖母与父王母妃安排。”

　　关于为什么梁王府众位小姐都以公主称谓，梁王爷也就是前南梁明帝虽然嫡子只有一个，庶子却众多。女儿却很少，除了嫡长女安乐，三女安平，就只有萧薇陌这个从小寄于乡野的女儿了。南梁投降后，南梁王被封为梁王，妻儿老小自然变了称呼，只是当今陛下文帝身下女儿也不多，所以封梁王时，特许梁王女儿保持公主称谓。当然这也和文帝的深思远虑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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