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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后知与三战
悦之在外公家住下了。
外公家是两室一厅，一间卧室一间书房，还有一个小隔间，她年纪太小，跟着大人睡。
外公家有悦之专用的小被子小枕头，粉红色的底，图案是两个Q版小人的日常，旁边有对话，悦之小时候睡觉常常去读上面的字。
李老夫人给她拿出被子来，铺好。锲而不舍问：“悦悦，要不要跟外婆睡一个被窝？”她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温州口音和金华口音，还掺杂一点上海话，悦之听了许多年，还是没办法很快反应过来。
悦之坚定地摇头。
李老夫人只得遗憾罢休。
洗澡自然是李老夫人帮她洗，一边洗，一边唱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悦之接上：“我问燕子为什么，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小时候每次跟着李老爷子午睡，都会听着他吹口哨，曲调就是《小燕子》，许多年后工作了，悦之都没忘过。有时候无聊了，也会哼两句。可惜她虽然会吹口哨，却不会吹出曲调来，小时候的感觉再也找不到了。
唱完小燕子，李老夫人开始唱她小时候的老歌。悦之从没听懂过李老夫人口音奇怪的歌，曲调也怪怪的，只能跟着哼一哼。不过老夫人先天条件好，嗓音非常悦耳，就算唱的魔音灌耳，也并不难听。
李老夫人用毛巾搓着悦之的小胳膊小腿，力道不重，但小孩子娇嫩的肌肤还是很快变红了。悦之有些享受地眯了眯眼，从雾气蒙蒙的镜子里看到那个大眼睛、童花头的小姑娘，她的基因确实不错，要不是后来日夜颠倒、三餐不正、各种疲劳，还天天处在那样的环境中，也不会一副发霉的衰样，形同贞子再世。
但就算变成丑八怪，悦之也并未后悔。
有些事情，不是一个两个人的事，而是全人类的责任。更何况，她是胡亚伯的女儿。
————
第二天一清早，悦之难受地转转身子，觉得整个人都陷在一滩泥潭中间，使不上力。挣扎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茫然片刻后，才想起来，现在住在外公家。
睡惯了硬板床，忽然睡席梦思，整个人都不得劲。
老俩口早就起床了，只有她一个人横七竖八地霸占了整张床。悦之艰难地爬起来，叫道：“外婆，外婆！”
没有回应，大概是出去买菜了。卫生间隐隐约约传来李老爷子的声音：“外婆出去了，什么事？”
悦之大声回答：“没——事！”爬到床头，拿过床头柜上的衣服，自己穿。
穿衣服还好，虽然麻烦了点，很快就收拾妥当了。被子却实在难叠，夜间李老夫人又给她加了一层空调被，虽然薄如毯子，却大得很，大约边长两米的方块。
悦之从床头爬到床尾，从左边爬到右边，一点一点地拽，用这幅三头身叠好了被子。
李老爷子总算解决了每日一次的便秘问题，姗姗来迟，见到床头整整齐齐的被子，表扬：“悦悦真乖，被子叠得特别整齐，特别好看。”
悦之看了看那些参差不齐的边角，决定不对老爷子的睁眼说瞎话发表意见。
洗漱也是一件麻烦事儿，她踮着脚举手都够不着洗手台的边，李老爷子帮她灌好满满一杯水、挤了牙膏，让她对着马桶刷牙。洗脸也代劳了，压根没想到拿一个凳子让她踩着。
悦之洗漱完，看到桌子上的早餐，心更塞了。
她的白粥和腐乳呢？为什么变成讨厌的吐司了？
李老爷子很开心地在一旁说：“好吃伐？这是专门给你买的，还有奶酪和生菜。”
悦之：……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热泪？因为我对这西点爱得深沉……摔！谁要吃吐司啊！
赶紧申明：“外公，我明天想吃粥和腐乳。”
“好，明天给你准备粥。”李老爷子说。李老夫人正开门进来，他赶紧对老伴说：“悦悦明天早上想吃粥和腐乳。”又道：“像我啊，爱吃腐乳。”李老爷子特爱吃腐乳，一碗粥能吃掉三块，口味非常重。
系统一边打哈欠，一边嚼着吐司，“你不是吧，这不要吃非得喝粥？粥有什么好喝的。”
“你要是天天吃吐司、一边急救一边吃、对着支离破碎的脑袋吃、每顿都不加佐料直接吃，也会讨厌的。”
系统沉默。
“……你们急救的时候能够吃东西？”这不能吧，难道不要消毒、保持卫生吗？
“当然了，不然什么时候吃？这和医学手术不一样，没有无菌要求。”悦之回答，“再说了，就算把吃饭睡觉的时间用来急救，也完全不够用。好些人是累到猝死的。我还好，有时间吃面包什么的，大多数人直接吞压缩饼干或营养剂。”
又是一段沉默。
“你们那么缺人手？”
悦之在心里耸耸肩，“全世界的人都靠我们反厄会这一百零七个人，你觉得呢？——哦，后来增加到三百多人了，还有一百‘敢死队’。如果不算死掉的那十几个人的话。对了，还要去掉打杂人员，一共才多少啊？每天送来好几万人，‘敢死队’还要到处跑，你觉得来得及？”
系统不说话了。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各自安静地吃着早饭。
悦之把碗拿给李老夫人洗时，系统终于开口。他问悦之：“你不后悔吗？”
“怎么？”
“就算你不去，也没人会说这是你的责任。这甚至不是胡亚伯的责任，不是任何一个人的责任。”
“你错了。”悦之斩钉截铁地回答他。
她神色平淡，话语却坚定不移，掷地有声：“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爸爸的责任，是每一个人的责任。这是人类带来的灾难，也要人类自己来承担。”
她又说：“知道这段话吗？马丁·尼莫拉说纳粹，”她慢慢地、仔细地、一字一顿地读道：“‘当初他们屠杀工会人士，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人士；后来他们屠杀共/产/党，我也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共/产/党；后来他们杀犹太人，我还是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犹太人；再接下来，他们杀天主教徒，我仍然保持沉默，因为我是基督教徒。最后他们要杀我了，已经没有人为我说话了，因为能够说话的人都被他们杀光了。’我如果不站出来，和千千万万的人一样，会少救多少人？每多出一个志愿者，每天至少能多救上百个人，而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在步向死亡。”
系统抿了抿嘴，说：“他一定很后悔。”胡亚伯如果知道，一定很后悔。
“后悔他也会做的。”悦之面无表情，“说到底，这和原/子/弹本来是用来治病的一样的道理。如果没有‘厄毗米修斯’，根本不会有三战。”
系统叹气：“是啊，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项伟大的发明。错的在于人心。”
引发三战的根本原因，是人类互相猜忌、互不信任、自私自利的本性，“后知”只是导/火/索。
————
《历数三次世界大战》：
2012年2月24日，“后知”诞生。这项技术本是为了侦查案件、解决冤情而研发，却受到全世界的反对，称其“侵犯个人隐私”，因此亚伯·胡并未得到第五个诺贝尔奖。随后一周，后知技术陆续被发布到各国网上，完全敞开，可免费下载。
不知道亚伯·胡当时在想什么，他是不是认为这可以帮助到许多人呢？大概是，但他显然错了。
……
将近七个月后，2012年9月17日，“厄毗米修斯”诞生。这名字来源于希腊神话中普罗米修斯的弟弟、潘多拉的丈夫、后知后觉之人厄毗米修斯。讽刺的是，神话中的厄毗米修斯没有给人类留下任何东西，他的妻子反倒让人类拥有一切灾难；“厄毗米修斯”同样如此，它的速时技术是前所未有的瑰宝、人类前进的一大步，然而却被用于战争、伤害与毁灭，给人类带来无法恢复的灾难。
许多人说，如果亚伯·胡还活着，他一定会后悔公布这项技术。但实际上，他早已后悔了。他在死前将“先见”的技术完全销毁，就代表他已预见到“后知”带来的悲惨与灾祸。然而，悲哀的是，他这个始作俑者却无法挽回。就好像爱因斯坦不能挽回二战一样，他也只能在遗憾中去世。
在许多使社会进步的发明后，他的“后知”又使整个世界倒退了几十年。
……
三个多月后，2012年12月31日，2012年的最后一天，圣诞节后、元旦前夕，在万家灯火中，第三次世界大战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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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知道，共/产/党、原/子/弹和导/火/索都会和谐……这到底是为啥？
PS：关于“后知”，还有什么疑问吗？如果没有，后文就不怎么会涉及到了，如果有，我再补充说明下。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后知与三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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