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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家可归
苏家大院内,两颗歪脖子槐树看起来很有些年头,枝繁叶茂的,投下大片荫蔽。地上铺满了绒绒的槐花,斑驳光影一点点地洒在上面。
槐树之上系着粗粗的麻绳,麻绳之间是一个精致的秋千,而秋千之上呢,坐着位粉衣少女——云锦。
她坐在秋千上面晃来晃去,珍珠坠子也随着她的动作在脸畔欢快晃着,难得好天气好心情,她几乎要放声歌唱。
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站在她背后推着,正是苏杰。苏杰一副少年公子哥的装扮,风流倜傥,气质卓群。
云锦眯着眼笑,贝齿微露,更显天真浪漫。她一个劲地催促苏杰推快点推,然后她越晃越高,简直要飞起来。
“哎呀,小心点儿。”苏杰见她乐此不疲,忍不住提醒她注意安全。
云锦嘿嘿一笑:“你就不像个男人,这么点高就怕了。”
苏杰脸一红,鼻子里哼一声:“你说我什么?不推你了!”说着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对不起,是我的不对,你快推我嘛!”云锦看着越来越慢的秋千,赶紧识相地道歉。
苏杰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苦水,此刻赶紧哇哇直往外吐:“你不知道,那牢里有多脏多臭,令人作呕。”
云锦飞过一个白眼:“老娘还为你挨了二十大板呢!”
苏杰嬉笑着几乎要蹭到云锦的肩膀:“媳妇儿辛苦了。”
“去去去,谁是你媳妇,臭不要脸的。”云锦作嫌恶状。
凉亭里,苏瑞远远看着这边,看到自己的儿子和云锦言笑晏晏,他很是满意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这次九死一生,想不到还能看到这种美好的画面。
小翠过来找云锦,说家里有天大的喜事,让云锦赶快回去,云锦纳闷,还有什么事比外公被赦更令人高兴?
“小姐,夫人要回府了!”小翠本来准备先不告诉她具体什么事,但自己终归忍不住,将这个好消息露了底。
云锦仍然一脸迷茫:“我们不是已经回到外公的府邸了吗?”
“小姐。”小翠一副银牙咬碎的模样,“是回学士府。”
云锦忽地从秋千上蹦下来:“什么?回学士府?!”她赶紧和苏瑞打了声招呼,就随着小翠急冲冲地回家了。
回到家,云锦赫然看到外公徐茂和母亲徐慧在厅里争执着什么,徐茂气得胡须直往上翘,而徐慧呢,脸色通红,低着头嘴里在咕哝着什么。
“女儿啊,不是为父说你,放着好日子不过,你难道还想回到那些食不果腹的日子?”
“您也知道女儿以前过的不是人的日子,是拜谁所赐?”
徐茂愣住,过了会儿,仍然道:“为父知道你受委屈了,那不是因为你没有生育吗?”说着他将云锦一指,“你现在已经生了云锦,他张世凯也没有排挤你的理由了。”
徐慧脖子一梗:“反正我不回去!”
“你!”徐茂双眼圆瞪,抖着手指指向徐慧,“你怎么这么不是抬举呢?张世凯都亲自过来接你回去了,你还赖在这里不走?”
“亲自接我回家?”徐慧笑着反问了一句,眼睛里却是如霜的冰冷,“是来亲自结果我的性命吧!”
徐父快要气昏过去,抬眼见云锦站在门口,向她招手:“锦儿,你过来,来劝劝你母亲!”
云锦很为难,果然外公是个迂腐的人,母亲因为那人受了多大的苦,现在居然让她重回虎穴!还让她帮忙劝?不可能!她站着没动。
徐茂看看她,又看看徐慧,母女两人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不屑中夹杂着愤愤不平。他气得不知如何是好,额头青筋乱跳,口唇哆嗦:“你们,你们......我......我.....”话都说不完整了。捂着胸口缓了半天,才理顺了气息:“你们不回去,也别待在我府里,我丢不起这个人!”
徐慧霍地站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原来在父亲眼里,女儿的幸福不如他自己的脸面!她犟劲上来,走过去一把抓住云锦的手,就往外走。
徐茂在背后简直要蹦起来:“走了好,走了好!”说着。抓起桌上的茶杯就往地上掼去,茶叶碎瓷片落了一地,茶水还冒着热气,很快热气就散了,就如一颗心,冷了便再难暖回来。
出了府门,徐慧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带,又不想回头向父亲示弱,便带着云锦在大街上走来走去。
“娘。”看着徐慧依然阴沉的脸,云锦怯怯开口:“我们今天睡哪儿?”
“我也不知道,实在不行,咱们去睡桥洞。”
“什么?”云锦吓了一跳。桥洞下那些流浪汉脏兮兮不说,还常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看着来来往往的女人,太恐怖了!
云锦和母亲商量:“要不然咱们去找苏瑞大人吧!”
“不行。”母亲一口拒绝。一个人纵然对爱慕者没什么男女之情,但也不大愿意屡次将难堪暴露于对方面前,向来自尊心强的徐慧更是如此。
大街上热闹得很,两旁商铺林立,各式各样的招贴在风中飘扬。街上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云锦和母亲经过一家珠宝店,她不经意地向里看了下,店主人正热情地给一对男女介绍着什么,她有些羡慕,尽管苏杰也陪她在街上买过首饰。也许这是女人的天性,看到有爱的人和事,就忍不住感同身受。
等等,那个男人好像有点眼熟。
正在她呆呆看着珠宝店里的男人,那个男人也回头看向这边,居然是太子萧殊!一时四目相对,空气都凝固了。
云锦想逃,却被对方叫住了:“云锦。”
她装作没听见,几天前在太子府里被调戏的一幕在脑海来回闪着,让她双颊发烫。
“云锦!”萧殊有些气急败坏,这女人居然如此无礼,于是喊得更大声。街上的人都看向云锦。
云锦没办法装聋作哑,立马扯了个大大的笑容对萧殊喊道:“哎呀,是公子呀。”
说话间,萧殊已经和身边的女子走了过来。
萧殊待走近云锦后,恢复了一惯的冷脸:“我以为你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呢?”云锦笑得有些心虚。
徐慧见女儿面前的男子出身不凡的样子,很好奇:“这位是?”
“一个朋友。”云锦简单介绍,连名字都没敢提,毕竟对方的身份是太子。
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突然问道:“这个姑娘是谁?”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傲慢和轻视。
云锦这才注意到萧殊身边的女子,一看也是贵胄人家的千金大小姐。浅色罗裙缭姿镶银丝边际,腰间坠金玉丝绦。姿色极佳,唇不点而红,眼含秋波蕴深意,峨眉弯弯藏风情。
殊不知对方也在打量她,她今日穿一条青色石榴裙,乌黑的发挽成两个俏皮的髻,耳朵上挂着莹白的珍珠坠子,简单妆扮,却愈加衬得肌肤如水,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美。
萧殊见两人都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对方,忍不住开口道:“你们在比试内力么?”他对身旁的女子道:“这是云锦,大学士之女。”
姑娘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目光从刚才的敌视变成了同情。她抢在萧殊介绍他之前朝云锦自我介绍:“我叫邱沐颖,是他的未婚妻。”这个“他”指的是谁,再明显不过。
云锦愣了下,太子有未婚妻?真是闻所未闻。她“哦”了一声就没有别的话了。
萧殊呢,不反驳不承认,目色平静无澜,让人捉摸不透的态度。
“我还有点事,就先告辞了。”云锦懒得和他们就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费口舌,当务之急是找到容身之所,要不然晚上真得睡桥洞了。
萧殊点头:“去吧。”
云锦和母亲继续往前走着,经过酒楼时两人口水直往肚里咽,看到客栈就住脚,摸着空瘪的口袋默默无语。
尽管食住才是当下最为严峻的问题,徐慧和每一个操碎心的母亲一样,对女儿的交友问题保持警惕:“锦儿,你和刚才那位公子什么时候认识的?”
“刚认识不久,我和他不熟。”云锦漫不经心地回答。
“哦。”徐慧松了口气,“那就好。”
女儿大了,越来越让人操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交了这样的男子。凭她的经验,这人身份一定不简单。
“走吧,天黑之前找个干净的地方将就一晚,明日回老院看看。”徐慧叹了口气,说道。
“我们不会真的睡桥洞吧?”云锦再次不甘心地问了一遍。
不曾想,这句话完全落入了并未走远的萧殊的耳朵里。他眉头一皱,对身边的邱沐颖耳语了几句。
邱沐颖赶紧叫住了母女俩:“你们等等。”
云锦和母亲回头,面色发窘,刚才的话被他们听到了吗?
“我那里正好有一个院子空着。”邱沐颖笑道,“正缺人照看,不如你们搬过去住吧。”
徐慧极不好意思:“怎么可以叨扰姑娘。”
邱沐颖灿然一笑:“我正要找人照看院子,你们去住,倒省去我麻烦。”说完这句话,又以极低的声音咕哝道:“我也是受人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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