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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尚忏生
尚忏生身为辰月大教宗古伦俄最受用的教司之一,奉命来晋北君侯府上,表面上是来协助诸位教徒工作,但最重要的……他有些说不出口,太丢人!
“教长,教宗说您这病拖得久了,怕是留下了病根——每天早上的药不能省。”
每天早上,尚忏生都要在原映雪床头,苦口婆心地重复着这句话。起初他还会小心翼翼地等原映雪迷迷糊糊醒来,在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轻轻咳嗽时,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等对方咳了一阵,又倒头睡去,他只有远远地站在一边,在那个叫阿葵的女人满含着歉意的笑容里,咬牙切齿。
“忏生,我最讨厌吃药了。”不用说,在一片忙乱中,这悠闲慵懒到让尚忏生牙痒痒的声音,不用说,又是教长发出的。
“是,我的存在就是在您不想吃药时,保证您的健康。”尚忏生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工作,认命地接下话茬,“范教长已经将‘刀耕’的具体计划交给了我。只是不知,秋臻是否可信。”
“秋臻的忠心是不容置疑的,只有我们才能给予他想要的权势和未来。”原映雪扯了扯身上薄墨云纹的象牙色襕袍,那是君侯的赏赐,说是只有原教长才有与这件品味高逸的衣服,相称的风雅。但这件价值连城的珍宝,似乎并没有入了原映雪的眼,他只是将它与出游时穿的普通衣物放在了一起,不想暴露教士身份时,便会随意往身上一披,就出门去了。
但当尚忏生以为他又神游天外之时,原映雪却又开口了:“但他的能力不过尔尔,反倒压制了苏晋安的能力。”
第一次听到苏晋安的名字,尚忏生就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什么样的人,才能让比任何人都超然的寂部教长铭记于心?
原映雪看着尚忏生的眼睛,继续说道:“若是一不小心弄坏了范雨时培育成功的第一颗种子,他大概会去教宗那里告我的恶状吧。”
说着,他从衣袍中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掏了掏耳朵,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控诉着范雨时对他耳朵的虐待:“你不知道他有多看重苏晋安,又是对我说了多少次,”原映雪清清嗓子,压低了声线,惟妙惟肖地模仿着范雨时的声音,“你看那个男人,是罪恶里开出的花啊——恶之花。”
“恶之花?”一旁帮原映雪整理着公文的阿葵,探过头来。面对尚忏生的皱眉,阿葵调皮地吐吐舌头,奉上一盏她亲手煮好的茶。
“只是个隐喻,是说每个人心里那些欲望、不安、愤怒和悲伤的精粹,人心里最不堪的东西,精粹出来却如花一样美。”原映雪说,“范雨时就是这么说的。”随后他也对阿葵伸出手,示意他才是她的主子,不要只顾着讨好那些脾气不好、凶神恶煞的家伙,自己这种温文尔雅的病人说了这么多话,也需要润润嗓子。
阿葵先是一愣,后猛一点头,示意对方自己明白了,转身爬出公文堆成的小丘。不一会儿就端着一碟精致的小点心和一盏茶,回来了——开始自斟自饮,顺便吃点心。
“……”尚忏生双手捧着茶盏,他把茶给教长也不是,不给也不是,实在进退两难,只能暗骂阿葵不会看眼色。
阿葵显然没有看到尚忏生满眼的“死光攻击”,理了理额发,又揽镜自照,将头上的通草绒花稍加修整,最后捏着一块儿点心,对原映雪点点头,示意他,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他可以继续说了。
原映雪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当场,好在他手边正好有一尊七宝镶嵌的长柄镏金博山香炉。雕刻成蓬莱仙山的炉盖层层镂空,一缕缕白烟从其中高低散落而出,再以难以形容的宛转姿态盘旋上升,制造着山海之象的小小幻觉。
他当机立断,伸手敛了广袖,指间在白烟中一搅,将烟气变作浓重到似乎隐隐泛着银光的凝黑,才缩回手,敛容道:“这世上纯粹的人太少,他们都是一片混沌的灰色。而苏晋安则是毫无杂质的黑色,没有一丝白的浸染,纯粹得如花般娇美。”
阿葵又喝了口茶,看着被原映雪赋予了实体的烟气,慢慢绽开一朵墨莲,又侧着脑袋看了它层层分明的“花瓣”,说道:“这花是很漂亮,但我还是不大懂。”
“其实我也不懂,”原映雪笑笑,“人心里的事情,有太多我都不懂。”说完,就起身走出被炭火烧得暖到有些憋闷的房间,“这场大雪就要停了,有谁愿意陪我去跑马?”
阿葵欢欢喜喜地拿了雪白的狐裘为原映雪披上。
尚忏生则看着那个男人几乎要融化在雪中的背影,心想他不是不懂,只是懒惰得不愿意说出来,甚至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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