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年E班]自欺欺人

　　“对不起。”

　　和秦雨女士面对面在咖啡厅坐下后，余羽突兀地说出了第一句话。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把它放在桌上轻轻地向秦雨女士那边推了过去：“我没有赚够四千元，这里是两千七百元，请您数一下。”

　　秦雨女士接过信封，从里面抽出一沓百元钞票，点数起来。

　　余羽看着她的动作，补充道：“其中，有一百八十元是我在三个周末共计六天时间发传单挣来的，有一百元是我断断续续接的绘画单子，有八百二十元是我这个月将自己一些作品投稿的稿费，剩下的一千六百元是来源于我在某个兼职网站接的起名取名和广告语服务。”

　　秦雨女士安静地听她讲着，在她停顿时挑挑眉示意她继续。

　　“……但是，这几天我再仔细想想的时候，我发现，”余羽低着头，“虽然一开始约定了不能从父母那里出钱，可我其实一直是在利用父母提供的资源赚钱……发传单的兼职是妈妈的朋友介绍的，能接绘画单子是因为爸爸妈妈去年在我生日时给我买了数位板，投稿更离不开父母和奶奶他们对我从小进行文学上的熏陶，可以上兼职网站也是因为房间里就有电脑所以上网很方便。”

　　余羽深深地低下了头。

　　“因此，违反了约定，也没有达到要求，对不起。”

　　“……噗。”

　　她诧异地抬头看向突然笑出声来的秦雨女士。

　　“没关系，”秦雨女士说，“我本来就没指望你能挣够四千元。”

　　余羽低头拽紧裙摆：“虽然说到底是我自己没做到……但听到这样的话，果然还是不太开心。”

　　秦雨女士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不过，就算我这么说，你也合格了。”

　　“咦？”

　　迎上余羽惊讶的眼神，秦雨女士微笑道：“你的努力，我认可了。”

　　她的努力？

　　“还记得我那时候说的话吗，‘你果然比我之前想得要有趣得多’，”秦雨女士接着道，“现在我更加确定了这一看法，我决定，你可以继续在那套房子里住下去。”

　　“——！”余羽一惊，随后斩钉截铁道，“对不起，请恕我无法接受。”

　　“哦？”

　　“房子是您的，我没有完成约定，也没有支付给您足够的报酬，我没办法心安理得地白住在那里。”

　　“……我可没说过让你住是没报酬的哦？”

　　“诶？”余羽惊讶地歪了歪头，“请、请说。”

　　“第一，在你还住在这房子里的时期，在学校必须给我拿出让我满意的成绩。”秦雨女士竖起食指，紧接着又竖起中指，“第二，房租问题，每个月上交一样能哄我开心的东西，记住哦，必须是自己亲手做的。第三……别再‘秦雨女士’‘秦雨女士’地叫我了，叫我‘秦雨’吧。”

　　余羽：“总觉得跟哄小孩子一样……以及称呼一开始明明就是你自己要求的……”

　　不过为什么是“秦雨”，不是“姑姑”呢？

　　眼下似乎不是个追问的好时机，改天问问爸爸吧。

　　“啰嗦！”秦雨的脸罕见地红了，“啊啊，真讨厌，真不愧是余锦的女儿，一样的让人火大。”

　　“真、真的吗？”余羽高兴地追问道。

　　即使是惹人生气这方面，被说是像爸爸她也是相当开心的。

　　“你很开心？”秦雨揉了揉头发，嘟囔道，“总觉得看到了年轻时候的我一样啊。”

　　“是，”余羽没听到她后一句话，只是微笑道，“因为……毕竟我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女儿——”

　　“哈——？！”

　　秦雨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捂住嘴巴，对于周围客人纷纷投来的好奇目光则不屑一顾。

　　“抱歉抱歉，”秦雨摆摆手，“我……一直以为你是余锦他们……”

　　余羽非常吃惊：“原来您不知道吗，爸爸妈妈他们从我小时候开始就没有特意隐瞒我，在觉得我能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就……主动告诉了我，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要是我哪一天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是领养的，那才痛苦呢。”

　　虽然她这么说，不过其实还是很没安全感啊。

　　余羽想着，接着说：“因为爸爸妈妈身边的朋友都知道这件事，我觉得他们可能也是怕有人有意无意说漏嘴了吧。而且，奶奶好像也知道的样子，您……”

　　“早知道是这样，我干嘛对你……”秦雨叹了口气，“不，即使不是那样，我也不应该因为你是他们的孩子就对你那么……”

　　……她在说……什么？

　　“您说什么？”余羽掩饰住内心的惊讶，假装没听清秦雨小声的抱怨，疑惑地眨了眨眼。

　　“没什么，”秦雨笑了笑，从椅子上站起来，拎起包，“以前对你态度那么差，非常对不起……我去结账。”

　　她的步伐有点凌乱。

　　“总之，就是这样。”余羽咽下最后一口蛋糕，对坐在旁边的杀老师说，“你做的蛋糕很好吃，谢谢。”

　　“但是，杀老师，”她盯着叉子上还残留着的奶油，小心翼翼地把它舔干净，“你不觉得，我的父母好像以前对她做过什么非常过分的事情吗？”

　　杀老师沉思了片刻，开口道：“我不知道小羽的爸爸妈妈以前做过什么，但小羽你对父辈的事情最好不要插手哟。”

　　“为什么？”放下了叉子的余羽已经握住了杀老师的一根触手，拿在手里把玩起来。

　　软软的，滑溜溜的……好有意思的触手。

　　“粘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帅不过三秒的杀老师笑倒在了沙发上，“小羽快放开为师的触手哈哈哈哈哈哈哈！”

　　余羽：“……原来痒痒肉长在触手上么。”

　　触手飞快地从她的手里抽了出来，杀老师重新正襟危坐：“我觉得，父辈的责任不应该由小羽来背负，所以，你需要做的，是和我们的房东搞好关系。”

　　“……原来真实目的是这个啊？！”余羽向沙发那头的杀老师扑了过去，目标是——那根痒痒肉触手！

　　……虽然这些触手长得都一样她分不清是哪根啦。

　　速度为二十马赫的章鱼毫不费力地避开了她的挠痒攻击，两人笑闹了好一会儿之后，双双躺在地毯上，注视着天花板发呆。

　　余羽：“这时候天花板上要是变成夜空就很浪漫了。”

　　杀老师：“我可以帮你画哟。”

　　余羽：“……可是我记得你只会简笔画，珍惜珍惜人家的天花板吧。”

　　半晌都没听到旁边那位的回答，余羽转过头看了一眼，顿时震惊了。

　　这么大只的章鱼，居然就这么哭了……哭了……了……

　　在安慰那只默默挺尸流泪的章鱼和背过身假装没看到这两个选择之间犹豫了半天，余羽选了后者。

　　当她感觉到这边的地毯都湿了的时候，对自己的英明与否产生了怀疑。

　　……不管怎么样，都太丢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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