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的岁月

　　上学的时候，有一个感觉一直没变，那就是期中一过，感觉期末就来了，日子也总是一溜烟地滑走了。

　　文静说，沈睿又是年段第一，我们班奖学金名额就他一个，老师已经申报上去了。

　　我家沈睿什么都很厉害。我说这话的时候，顾祁在一旁发出了深深的鄙夷。

　　不就是考个第一拿个奖学金，除了这个，他还有什么。

　　诶，有人就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有本事你去考个第一拿个奖学金啊！ 我当时就是一股脑地看不起顾祁，就好像我认定他这一辈子都不会考第一拿奖学金。

　　所以他后来上大学拿了奖学金和某个设计大奖时，我当时非要让他拿出证书证明此事不假。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当初成绩一般的我现如今也在国外混到了研究生毕业。生活总是会给我们调整重心，而且总是会调整过头。

　　拿成绩报告单的那天，我同沈睿告白了。原因很简单，因为在放学路上看见有其他女生走在旁边同他说话，所以我一时冲动就跑他前面去了。

　　那时候就是那么直白，只要是能站他身边说话的女生，我统统都会视作情敌。

　　于是当时我想也没想就拦住了他，问得一点也不害臊，我说，沈睿，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尤以记得那时是在六月，学校的林荫道上，几乎都是些急急忙忙赶着回家的学生。

　　一旁的两个女生见我问沈睿问得气势冲冲，很识相地撤了。

　　我仍然那样站着，脸不红心不跳地等他回应我。结果，他很平静的嗯了一句，说我知道。然后就打算离开。

　　我气急败坏，继续不知羞地拦住了他的路，追问，那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他对我的问题好像有一瞬间的意外，接着皱了皱眉，语气同平时无差，没有。

　　他说没有。

　　我不信。我辗转跟上他的步子。他却像是见了瘟疫般越走越快。

　　我不信。当初的自信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就因为文静说他脸红了吗？所以我就以为他是有喜欢我的，即便只是一点点，我也愿意这样去相信。

　　每每想到那天，我都会由衷地佩服自己，原来宋嘉懿以前那么厉害。
　　如果时间倒回去，我想我恐怕听完他说没有就会顾自走开了吧。这就是十四岁和二十八岁的区别。

　　沈睿走得很快，我几乎是小跑着跟着。

　　沈睿，你能不能等等我。
　　沈睿，你能不能走慢一点。

　　我朝他喊着，他依旧走得很快，我跟得气喘吁吁，他却始终和我保持着几米的距离。

　　我们之间，好像那距离就是个公差，我跨不过去，他也不愿退回来。

　　所以，即便后来我们牵过手，接过吻，做过爱，甚至情侣之间的事情都当是做过了，他依旧可以那样骄傲地说，宋嘉懿，你很烦。

　　宋嘉懿，你和顾祁当真很配。

　　宋嘉懿，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不可能和你一起去米兰。你可以死心了。

　　死心，在十四岁少女春心萌动的岁月里，那个词没有内容。

　　我第一次跟着沈睿走那么多路，也第一次知道原来老街一直往北还有一条市井喧嚣的地摊小巷。小贩的叫卖声，来往车辆的喇叭声，统统挤在这一条三米宽的闹巷上。

　　我没有逛过这么乱的市场，而沈睿，却很熟络。我听见有卖蔬菜的婆婆亲切地和他打着招呼，小睿放假了吧！

　　我想，顾祁说的那些关于他家境不好的事情，也许是真的吧。

　　我看着他，莫名地感到一阵难过。我终于可以理解，同样是同龄男生，顾祁可以为所欲为地买这买那，而沈睿，应该很困难吧。

　　我想着，抬眼再看，沈睿的背影早已消失在了人海。

　　我在北街闹区左转右转地绕了好几个圈，没有找到沈睿的影子，我却迷路了。

　　这个世界上就是会有这样的桥段，冥冥之中该遇见的仍然会遇见。如果不是迷路了，我不会在路口逗留那么久，如果没有逗留，也许我和沈睿又是另外的一番模样。

　　我没有注意到他，事实上，我正低头在思考我应该去给顾祁打个电话，还是给文静打电话。

　　你怎么还在这。地上出现了一双白色的帆布鞋。

　　我抬起头，欣喜地望着他，有些委屈地埋怨，谁让你走那么快，我迷路了。
　　他依旧是一张没有温度的脸，话里却带着超乎平常的温和，我以为你会半途回去。

　　我都还不知道你家在哪，怎么能就这样回去。

　　我边说边往他身边挪了一小步，感觉这样的距离看着才比较顺眼。

　　他似乎有些不太自然，下意识地就往前走了两步，小声地说，这边巷子是比较难走的，这一代属于新市比较悠久的老街了，前一阵子还听说过些年会被拆迁。一般来第一次的人都要花些时间才走得出去。

　　那是我认识沈睿以来，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我很满足地笑着蹦达去了他的前头，一脸沉醉，沈睿，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穿校服都特别特别帅。

　　他似乎被我吓了一跳，继而一本正经地越过我，说得中规中矩，你一直都这样口无遮拦的讲话吗？女孩子应该矜持一点。

　　矜持？难道你喜欢文静那种类型的？

　　没有。他急忙地否决，我却笑得更加肆意，原来沈睿真的会脸红啊。

　　那你有喜欢的女生了吗?

　　他没有理我，而我却继续为难起他。

　　那就是我还有机会，对吗？

　　你走到前面那个路口，右拐就到北街大道上了，再直走就是新大街，你应该知道的吧。他似乎当真被我的不矜持给吓跑了，给我指完路后便飞快地走了。

　　那天回家，我问了我爸一个问题，为什么一中的奖学金最高也只有三千？我觉得那些拿奖学金的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可能家境都不好。

　　我爸是真的很惯着我，我那时就那么随口一说，沈睿初二一开学就拿到了五千。

　　我想，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去拥有更多更好的东西。然而现实中条件依然是钱。

　　多么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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