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吹箫

　　收到来自品清岚的情报后，品何决定亲自上街转一转，了解一下民情。出发的前一晚还特意早早的睡下，娇俏着说是为了养精蓄锐。第二天一早便早早的起身，换了一身从品枫那里要来的男装，挽起男子的发髻，画了一幅近似男人的妆容，手持一把薄扇，也让霁月换了一身书童的衣服，还勾着嘴角看着霁月，问她自己好不好看。这小姑娘也才14岁，还是个实诚孩子，被品何这翩翩佳公子的俊俏模样羞红了脸，忙低头说：“姑娘不要打趣奴婢了，你这副模样出去，还不知道要勾走多少家小姐的心呢！”

　　品何笑笑，用扇子抬起霁月的下巴眯着眼睛看着她说：“今时不同往日，如此特别的日子，我们这身装扮，一定要去，男人才能去的地方喽！”品何又看她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说道：“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当然要欣赏下这里独有的风景啊！”品何信心满满，拉着她就直奔昨天问到的好地方。

　　大马路上走得，要么就是已婚妇女带着孩子购买生活用品，要么就是粗壮大胡子背着麻袋喘粗气，公子小姐那些看着就心情好的人却少之又少，如此伤眼睛的景色让品何心情很是不爽。想起刚才在青楼和赌坊门口被霁月死死的拉住不许进去的情形，品何抬头，仰望现代没有的湛蓝天空，叹口气，感叹着生活的无聊与空虚......

　　突然，一个富丽堂皇的酒楼映入她的眼帘。快步走了过去，品何抬头，仔细的研究着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唔...这个叫，叫......唔，霁月你认识么？”品何看着这几个字很是奇怪，再看霁月摇头，品何皱皱眉。

　　“唔...据我估计，这个念，秀。”品何指着左边第一个字：“第二个么，念东，那最后一个念居。所以这里是，秀东居。”品何还是皱着眉头：“这么高档的店，会叫这么奇葩的名字？不管了，秀东居就秀东居吧！东西好吃就好！”品何大踏步的笑容满面尽显期待的走进了酒楼里，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在观察着她们。

　　凤眠竹一个人坐在酒楼的角落里，这里既安静又可以看到整个酒楼一楼，是个休闲的好地方。几乎有时间他就会来这里坐坐，听听百姓们的八卦，但今天，他貌似看见了与往常不同的有趣风景。

　　站在门口的是两个少年，或者说，像少女一样的少年，凤眠竹眯起眼睛仔细的打量着这两个人。这两个人站在门口讨论着酒楼的名字，小一点儿的内个看起来很是顺从，温柔的笑着，神色中带着一点疑惑。眉眼秀气举止内敛，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来是个大家里的丫鬟扮的男装；而这大点儿的内个，想来该是个豪爽的家伙，举止洒脱语气轻快。身板虽说不算纤细但绝对算不上健壮，本该拿在手上的纸扇却插在腰间，有些纨绔子弟的感觉，但总觉得不像是个不学无术的，尽管这居来香酒楼的名字三个字就对了一个，顺序还反了......略带英气的脸让凤眠竹猜不出这是男是女。

　　没错，这两人，便是女扮男装的品何和霁月。品何挑了一个既能看见门外的风景，又不会很吵的位置坐下，叫来小二，豪爽的点了店里最好的酒菜，就开始打量起这个酒楼了。果然没有让品何失望，是个高档的地方，大概有三层，楼上应该是雅间之类的。古色古香的装饰让看惯了现代大都市钢筋混凝土的品何眼前一亮，仿佛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沉甸甸的古木气息。

　　等到酒菜上来的时候，品何就更高兴了。有清淡的南方小炒，有香浓的北方炖菜，还有鲜美的水中佳肴，都让品何食指大动，马上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而这一幕，都被凤眠竹看在眼里，品何丰富的表情，每场一道菜都有独到的评价，还有灿烂的笑容，都足以让他眼前一亮。

　　于是，几乎不会与人主动搭讪的凤眠竹，端着酒杯，来到了品何面前。

　　“这位公子，在下封竹。”凤眠竹向品何举举酒杯，自我介绍：“京城里的一个清闲商家。刚才在角落里听到公子对这些菜品的评价，很是独到，于是斗胆，想请二位，一同用餐，可否？”

　　品何歪歪头，诧异的看了看凤眠竹，又看了看霁月，见她没有拦着，便也举起酒杯：“在下庞赫，京城里一纨绔子弟，谢先生赏脸。”将杯中的竹叶青一饮而尽，带着竹子的清香的美酒划过品何的喉咙。

　　两个人将酒席搬到了楼上的雅间里，凤眠竹将品何点的那些菜一一品尝了一遍，也评价了一番，竟然与品何的想法不尽相同！本来，在这个时代能找一个从长相到打扮都不俗的人就十分困难，然而这个人竟然与自己的品位一致，品何想想都觉得很是幸运，不禁对这个封竹的好感度大幅度提升。

　　两个人谈天说地的聊了很久，都是关于各自的喜好，越聊越投机，便封兄庞兄的叫起来。渐渐的，凤眠竹看品何兴致不是很高了，就忍不住问起：“不瞒庞兄，在下在你进入这酒楼之前便留意到你了，见你当时好像心情不太好，是有什么心事么？”

　　品何抬头看看凤眠竹，在思考这个人到底值不值的信任。沉思了一下，叹口气说：“说实在的，小弟今年方年满16，却已然成婚。新鲜的自由日子还没过几天便结束了。”抬头，45度角仰望天空，做出一副很是遗憾的表情：“小弟我看起来像是个纨绔子弟，其实我很是乖巧听话。长这么大，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看过真正的美人，没听过美人抚琴。”

　　凤眠竹听了哈哈一笑，拍拍品何肩膀说：“原来是这事啊，放心，别的哥哥不敢保证，但庞兄的这点小愿望还是愿意帮忙的！”

　　“真的！”品何的眼睛里闪着亮光：“哥哥真的愿意带我去看美人？！”凤眠竹点头：“庞兄可知城南的湖？那湖虽说不大，但景色也算别致。近年来湖上更是出了不少有名的画舫。在下还算有些闲钱，便在那湖上也买了条画舫，并且养了几个琴姬。”听到这儿品何眼里的光更亮了，满是期待。“虽说比不上江南的那些美女，但我的这几个琴姬也是别有一番独特的美丽。怎么样？要不要去瞧瞧？”

　　感觉到有人扯自己的衣袖，品何回头，看见霁月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小声说：“这个人能不能相信的啊，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啊！那种画舫还是不要去的好。”品何笑笑，说：“别担心，只是去听听琴而已，父亲不会发现的，不是还有封兄么，没问题的，是吧？”

　　“哈哈，当然。”凤眠竹像搂着兄弟一样搂着品何：“小兄弟就放心，你家公子交到我手里，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我这就派人把船开出来。”

　　　　两人边说边笑的来到了湖边，从小生活在北方的品何被眼前的美景打动了，面带笑容的看着这景色甚至忘了要去画舫上，等凤眠竹揽上自己的腰时才反应过来，脸微红诧异的看着他。“怎么？你还害羞啊？都是男人，怕什么？”凤眠竹心里却想：这人的腰好细，真的像个女人一般。品何一愣，忙反口答道：“只是吓一跳罢了！”

　　“哈哈，你看那里。”凤眠竹指向湖中央，一条看着就高雅的船正缓缓驶向这里：“我这船，可不是一般人能上的。”话音刚落，便抱着品何跑起来。

　　正当品何以为凤眠竹脑子进水了要带着她一起跳湖，不敢看了把眼睛闭起来的时候，湖面上特有的带有水汽的风扑面而来。等再睁开眼睛时，自己的手紧紧的抓着凤眠竹的衣服，已经站在了船上，而霁月则在岸边焦急的看着这里。品何抬头，疑惑加震惊的看着笑着看着自己的凤眠竹：“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水上飘？”“什么乱七八糟的？”凤眠笑笑，觉得这孩子更好玩儿了：“这属于内家心法的一种，可以运用调节气息的方法使自己的身体变轻，借用它力使自己的行动变快。”

　　品何听了觉得很是有兴趣：“难道你还是个武林高手？你不是商人么？”“商人就不能会点儿武功啊？”凤眠竹笑笑：“要是遇上了劫道的，我会点儿武功也方便逃跑啊！”品何觉得这个不错，便缠着凤眠竹要学。凤眠竹赶紧阻止：“我们今天的目的是看美人、听琴来了！武功这东西，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教你。”听了这话，品何才放过他，乖乖跟着他。

　　两人走进了船舱里，完全忽略了还在岸边着急着的霁月。凤眠竹进了船，很是熟稔的吩咐船上的人，带着品何进了房间。轻纱幔帐将整个以淡粉色为基调的房间装扮的朦胧别致，席地的桌子上还放了两个茶碗，空气中弥漫着恬淡的香气，仔细一找，才发现有个雕花儿的铜香炉正飘着香。

　　品何正好奇的打量着整个房间的时候，门开了，走进来一个抱着琴的美女。进来就福了福身子：“小女语眉，见过两位公子。”声音不像江南女子那般儒软，也不似北方女子那般粗狂，确有一番滋味。身穿淡蓝色齐胸襦裙，梳着简单的垂鬓分肖髻，眉眼精致，淡妆更显秀美。品何看了满意的点点头，笑容浮上脸颊。

　　“这可是我这船里最好的琴姬了，庞兄，你可别不识货啊！”凤眠竹看品何有点愣神，便打趣道。语眉的脸上也露出笑容，眼神却带着探究与防备的看着品何。“好了，语眉。”凤眠竹很自然的吩咐道：“这位庞公子是我带来的朋友，就是带他来见识一下。你就随意一点，弹些你熟悉的曲子就好。”语眉轻笑了下，抱着琴坐到了一边，开始弹琴。

　　古代女子以无才为德，自然会琴的不多，而能弹出这般精致的琴音的就更少了。行云流水般的琴声从她的指尖倾泻而出，品何仿佛感觉到了湖面上的阵阵清风，听来就让人身心舒畅。品何看语眉姑娘侧着头眯着眼，仿佛自身也融入到了这美妙的琴声中，表情也随着乐声变换，时而紧凑时而舒缓。品何看的身心舒畅，仿佛可以理解吴三桂会为陈圆圆冲冠一怒，也理解了杨贵妃为何会香消玉殒，死在马嵬坡。

　　“别光听琴啊。”凤眠竹拍拍听得入迷了的品何：“我这船上还有不少好酒呢，只是一直没有人陪我喝。庞兄，要不要一起？”品何听了，竟有一种一醉方休的冲动，忙点头答应。凤眠竹便吩咐人将酒端上来。

　　很快，两坛子酒就呈在两人面前，品何打开坛子一闻，竟有着淡淡的桃花香，惊喜的看着凤眠竹。“这酒，是管理这画舫的桃娘酿的，每年的清明前后，摘取东南方向的枝头上要开未开的最嫩的桃花，加以白芷，三个月酿成如此美酒，有美容驻颜的功效哦。”凤眠竹倒出两杯来，递给品何：“每年只有一坛哦，我现在也只有四坛，本来是要留到我成亲时候与新娘共饮的。”看着品何的眼神里带着期待和调笑，只可惜这些神情都没有被专心品酒的品何看到，倒是被旁边的语眉尽收眼底。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品何看这美景品这美酒，不免的诗兴大发，大脑里闪过的是唐寅的桃花诗。吟到桃花仙时还将酒杯举向语眉：“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品何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清甜中带了点辛辣，还有桃花的香气，品何喜欢的不得了：“这酒真好喝！改天一定要找桃娘学一学！我也要做这种酒！”

　　“哈哈，庞兄好诗意！好一个桃花仙！好一个桃花坞！我这船一直都没有个名字，今天就借庞兄的口，这船，倒是可以刻个牌匾什么的挂起来了啊！”凤眠竹被品何的好心情感染，脸上也染上色彩：“只是，庞兄你可要慢些喝，我这酒后劲儿可大着呢，别再真的喝成了个桃花仙了！”品何被凤眠竹的话逗笑了，但是手没停，又倒了一杯，一口气喝下去了。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很久，渐渐的日头渐落，一天有这样要过去了。品何看着天边的夕阳，突然间难过了起来，在酒精的促使下，眼睛竟然有些湿润。

　　“封兄，你知道么？”品何倒了一杯酒，靠在窗边，湖面上渐凉的风吹在她的脸上。没怎么喝过酒的品何一下子喝了许多，酒精上脑让她有些恍惚，分不清自己在哪里：“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特别到，我永远也不想想起，却也永远不想忘记。””屋里的气氛由于品何的这一句话，变得严肃起来，语眉的琴声停了下来，凤眠竹也倒了杯酒，等着品何后面的话。

　　“今天，是我十六岁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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