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鸦

　　无常府是江湖小有规模的帮派，主要经营业务比景山听雨堂广，除去杀人还包括绑票、买卖人口、抢占田地等，不过在行外人比如文和之眼中，大家都一样。

　　“徒儿啊，你这么想是不对的！我们景山虽人少，但重质不重量，只做拿钱换命的生意，不去做其他那些旁门左道。”白鸦终于有了为人师表的机会，一本正经端坐正厅中严肃道。

　　“旁门左道？你说其他的是旁门左道？”小满坐在白鸦身侧，一如既往地拆台：“小八，不是我说啊，有什么活比刺客还旁门左道？”暗杀暗杀，名字里就带个“暗”字。

　　白鸦轻咳一声，无视小满的质疑：“文和之，你看我身上有多少暗杀用的东西？”

　　文和之立在厅中，看看白鸦又看看小满。白鸦身侧是金色的长刀，小满的就是把普通黑长刀。白鸦手摇折扇，不过看着并不结实。小满手持糖葫芦，看着那竹签挺锋利。白鸦一袭白衣，长袍广袖，是考究的苏绣云龙纹。小满水红薄纱，松松披在身上，材质很轻，里面藏了什么应该看得出。他看不出。腰间一个银色小荷包。莫非那荷包里也藏着什么？小满不好红妆，头上几根金银簪子，没有流苏银蛾等头饰，也无手链手镯耳坠等。

　　“你总是盯着人家姑娘家看做什么？”白鸦见新收的徒儿一双眼在小满身上乱晃，有些不乐：“她可是你师姐。”

　　“是师叔。”小满说：“你是我师兄不是师父，谢谢。”

　　“师叔就更不该看了。”白鸦皱眉。

　　文和之：.......是你让我找暗器刀剑毒药藏在哪儿的啊。

　　白鸦侧过头对小满说：“小满，来教教咱们新来的弟子。”

　　“好嘞！”小满蹦起来，蹦蹦哒哒走到文和之面前：“美人弟弟，让前辈我来好好教教你怎么做景山一枝花。今后我可就将这名号传承给你了，好生接着，出去别丢了咱景山的脸面。”

　　“什么一枝花？”文和之问。

　　白鸦掩面。

　　小满得意道：“我自封的景山听雨堂第一大美人啊。”

　　景山，一共就只有三个人。听雨堂，加上那只小山羊，一共四个活物。

　　白鸦道：“也是景山功底最薄弱的人。”

　　难怪小满被抢去一枝花的名号仍能洋洋自得。

　　小满将黑色长刀扔到地上：“你现在看到我手中就一把刀。但景山的人下山做生意，身上至少都带着七把刀，五十根银针，一打飞镖，五瓶药，三尺长的铁丝。”

　　小满开始脱衣服。她从鞋边掏出左右各两把匕首：“这是其中四把匕首。”

　　又掀起水红裙摆，露出藕粉色衬里，赫然可见一排飞镖、银针、小匕首挂在腰间、腿侧。

　　再从长长水袖中倒出小药瓶、匕首与铁丝。

　　金银簪子果然也算是匕首。

　　“这里还有，”她开始掀起藕粉衬里：“杀招都藏在里面。唉，今天又不下山，况且我还没出师，身上家伙都没带齐。”

　　“咳咳咳咳！”白鸦捶着桌子猛咳。

　　“小八你轻点，憋不住出去再咳，别打扰我教一枝花弟弟。”小满头都没回，皱眉嫌弃之。

　　“够了够了，”白鸦只得拦到文和之身前，彻彻底底地挡住不成体统的野丫头：“反正你知道个大概，清楚我们身上带着很多家伙，比那窝无常府的阎王小鬼专业就行了。”

　　文和之忙点头如捣蒜：“师父，徒儿知道了！”

　　“所以呢，为师就是想告诉你，功夫到家，家伙齐全，点踩好了，天底下就没有我们不能杀的人。那个阎王自己功夫有多高、亲卫有多少、无常府有多森严，只影响硬闯无常府、光明正大与阎王决斗之人，与我们生意成败关系没那么大。”白鸦道：“暗杀的第一步，是修行。不过你先不用修行，等修行完也许那阎王自己就先被其他杀手抢着杀了---这种人仇家多，我知道，有几回我下山接生意，还遇上几个抢生意的同行。”

　　说到着，小满便忍不住笑：“上回小八接江南那个奸商的活时可有意思了！遇上另一个杀手，刚好那个杀手是要带人头回去，我们不用，就把生意交给那个杀手，我们安心回山，不干活也拿了回工钱。”

　　白鸦回头瞪了小满一眼：“你有伤风化之事，我回去再教训你！”说罢继续对文和之道：“所以呢，你就从第二步开始。收集消息，茶馆、街坊、通缉令、江湖事迹、捉住一两个无常府的小鬼，都可以。这一般是小满做的差事，等下我们教你门道，你自己来做罢。收集好消息才能知道怎么踩点，点踩好了之后才能成功复仇。所以这消息收集得多细致才能动手，消息是真是假等依你自己定，反正仇是你的仇。”

　　文和之肃目：“徒儿知道了。”

　　收集小道消息一事小满是熟练工，因而依然由小满指点，白鸦便得了空闲，绕着景山巡山。

　　所谓巡山，其实就是绕这不大的小山丘使上轻功步法穿林踩叶一圈，权当修行。很久没巡山，山间四季流转，景色又有变化。练功之余还能看看风景，何其修身养性---因而白鸦很是鄙视那些肃杀武场养出的苦命杀手，他功夫没少练，却要逍遥得多。他也从不逼迫小满苦练，不过好在她自小被她爹教导惯了，打小以成为杀手为人生理想，没怎么荒废。

　　听雨堂在山南水背处。他在林中踏着树枝一路穿行至山北水南，发现山林里竟不知何时多了个小茅屋。

　　白鸦心里一惊，无声靠近好仔细打量。

　　打量完心中窃喜，他向往奇侠怪谈中锦衣公子的气度，一度嫌弃听雨堂太过简陋，没想到景山之中出现个比听雨堂还不如的茅草屋。顿时听雨堂就被衬托成了高门大院，豪奢无比，金碧辉煌。

　　茅屋边有个不知做什么用的奇怪小火炉，炊烟袅袅，正煮着什么散发异味的东西。

　　白鸦耐心守候，不多时茅屋里便走出个身穿破旧道袍的姑娘。穿道袍的姑娘，红尘中人大多称之为道姑，资历高些的则称之为师太。这道姑十分年轻，甚至年幼，与文和之差不多大，看上去却一个人过得很自在。她不紧不慢地往小火炉里又加了些花花草草，又蹲在地上对火炉下方的通风口狂扇风。

　　白鸦刚好在下风口。

　　他是故意在下风口的。杀手身上不能有脂粉香囊，因为杀手不能有气味。即使没有，守在暗处时也最好处在下风口，以防对方在气息上练过。

　　上风的方向传来阵阵刺鼻的异味。白鸦禁不住打了个极响的喷嚏。

　　完了。

　　人白日有三急，咳嗽打嗝和喷嚏；夜里有三急，梦话磨牙和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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