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于心计

　　第二天上午吃过早餐后，程家一家四口都在各忙各的。程父想试试程霄买回来的宣纸怎么样；程母趁着今天天气晴朗把放了一冬天的衣褥拿出来晾晾；程欣呆在屋子里抱着那本厚厚的典籍吭哧吭哧地背诵。

　　而程霄则是在客厅找了个最明亮的位置，一边喝茶一边记录两个世界的差异，分析分析自己从什么方面入手最合适。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程霄离门最近，走到门口把门打开。门外站着两个籽男，好像是一对父子，出于礼貌他笑了笑，问道：“你们是？”

　　年长的籽男五官艳丽，眼梢微微上扬，看得出不是个脾气好的性子。他脸上画着浓妆，却掩饰不了神色上的憔悴，矜持地开口道：“我是林家家主的主夫，你应该见过我。”

　　林家的主夫？程霄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是谁，不禁往他身后望去——那个年轻籽男不是林天佑，又是谁？

　　在原主记忆里林天佑总是光彩照人，就好像是花园里带着露水的玫瑰，芳香却带着刺。而在程霄的眼里，此时的林天佑却像一个炸起满身的毛随时准备亮出爪子的猫咪。

　　他看起来才到程霄的耳朵那么高，身材纤细，柔软的深褐色发丝贴服地划过额头，一双杏眼瞪着盯着他不放的程霄，虽然脸上苍白，神色仍是和往常一样的高傲。

　　果然是朵带刺的玫瑰，程霄心里想。他看了一会儿，就平静地收回眼神，对着林家主夫说道：“请进。”

　　客厅里。

　　倒了两杯水给坐在沙发上的林家父子，程霄说道：“我去叫我的父亲、母父过来。”

　　“好。”林家主夫点了点头。

　　程霄猜想对方一定是为了婚约的事而来，只是不知道是坚持退婚，还是要求程家履行婚约。程霄对林天佑虽然第一印象不错，但也不足以让他改变之前的决定——即使林家不出事，他也不想娶一个不熟悉的人。他妻子的身份只能给他爱的人——这是程霄的底线。

　　程父程母和林家父子两两对坐，程霄坐在一旁。气氛一时间有些冷凝。

　　过了许久，还是林家主夫率先说道：“上次，事情已经说的很清楚，我们林家的决定没有改变。”

　　就是坚持退婚的意思。

　　“什么时候公证？”做为一家之主的程父问道。

　　听到程家同意，林家主夫露出一丝喜意，急声说道：“今天，越快越好。”

　　“没问题，”程父也觉得这事宜早不宜迟，同意了林家主夫的提议，“那就今天吧！”

　　坐在一旁一直默不出声的林天佑听到两家已经商量好退婚的适宜，猛然抬头看向了程霄，却发现对方并没有注意他，而是面无表情地不知看向哪里。林天佑不知怎地，突然觉得有些迷茫。以前他总觉得嫁给程霄不甘心，但现在真的退了婚，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片刻后，林天佑压下了心中突然升起的念头，他没有选择，退婚是林家唯一的出路。

　　既然两家已经达成一致，也都没有拖延的想法，就立即动身，来到了X市最大的公证处。

　　公证处的公证员询问了意图，便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当场征求了当事人：程霄和林天佑，双方父母：程父和林家主夫的意见，并检查了当年的聘书，才在公证书上签字盖章，并将作废的聘书还给两家。

　　林天佑一路上已经调整好了心情，但在接过作废的聘书时，还是满心的复杂。尤其看到程霄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后，这份复杂就变成了浓浓的不满。

　　他就这么想和自己摆脱关系？就因为林家现在败了？之前的追求、爱意都是假的？还是根本和那些趁火打劫的人一样，看中的只不过是林家的权势？

　　家逢巨变的林天佑难免有些偏激，但他也有自己的傲气，即使心中愤怒，也不可能去当面询问程霄。他只在心中安慰自己道：是他提出的退婚，是他不要程霄的！

　　另一边拿到公证书的程霄是真的觉得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接收了原主的身体和身份，有义务赡养老人，关爱幼弟，但对于一个本来就不喜他的未婚夫，他觉得自己没有这个义务。而且他这个未婚夫即使家中发生这么大的事都急于和他退婚，他何不配合对方，选择放手？

　　时间一晃而过，春节临近。程霄隔了多年，终于可以过一次有家人在身边的春节。东华国的春节和程霄上一世的春节寓意相同，基本都是为了庆贺新的一年的到来。只是因为风俗不同，一些活动和食物都不完全一样。反而给程霄带来了新鲜感。

　　新年这一天，一大早上程母就抓着程欣在厨房里准备早餐。因为以东华国的风俗，新年第一天的第一顿饭非常重要。这顿饭吃得好，这一年的运势才会好。

　　程父和程霄两个成男自然是不用下厨房的，不过也没闲着，在用木片、纸等材料，做一种叫做“阖”的挂饰。这种挂饰和程霄知道的灯笼差不多，只是形状不同，工艺更复杂一些。“阖”本身就有“全”的意思，取这个名字，就是想表达“阖家欢乐”“圆圆满满”的期望。

　　这边做好了花阖，那边早餐也基本准备的差不多。父子两人将花阖挂在阳台醒目的位置，就都去洗手等着开饭。

　　虽然说是要吃好，但程母也没做的太多。程霄扫了一眼，林林总总连汤带菜一共有八样，每个份量都不多，正好够四个人吃。看来这里没有“年年有余”的风俗。

　　吃过午饭，程欣就悄悄地凑到程霄身边小声说道：“哥，我们出去玩儿吧！”

　　“玩什么？”程霄正在整理原主留下的一些书籍，头也没回的说道。

　　“听说今天有花会，还有来表演的舞队，可热闹了。”程欣说道，“哥，你带我去吧！”

　　程霄一想，呆在家里确实有些无聊，就答应了下来，“不过，得带上问问爸和母父，我们一家一起出去。”

　　程欣撅了撅嘴，“母父肯定不会让我随便玩儿的。”

　　“今天人多，随便玩儿走丢了可怎么办？”程霄吓唬道，“没听说专门有骗小籽男的拐子吗？专门把未成年的籽男骗去当奴隶，到时候你就回不来了！”

　　程欣缩了缩肩，“怎么会有那么坏的人。”

　　程霄并没有危言耸听。这个世界是真的也有拐子这种职业，或者也可以成为奴隶贩子。只不过这种职业是介于合法和不合法的灰色地带。有些奴隶贩子会通过不合法的手段拐来普通人家的未成年/成年籽男，再高价卖给其他人。

　　虽然东华国的法律明文规定了不允许拐骗和贩卖非奴籍的自由民，但本身奴隶制度的存在就是一种桎梏，所以政府在打压这方面的力度从来都不够。

　　被保护得很好的程欣从没接触过社会的阴暗面，所以被程霄这么一吓，还真是老实了许多。
　　但一出了门，程欣就把刚才程霄的警告忘在了脑后，吵着要去X市最大的广场。那里不仅有花会，还有各种歌舞表演，是最热闹的地方。

　　由于广场离程家有些距离，所以就由程父开车带着几人过去。程霄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原主竟然没有驾照。作为一个曾经拿到驾照超过20年的有车一族，程霄决定必须有时间把驾照考下来。
　　幸好这时开得起私家车的人并不是很多，否则以广场这么多人的基数，想找个停车位恐怕会是一件天大的难事。程父将车停在离广场一条街的位置，然后四人步行过去。

　　离着很远的地方，程霄就看到了半飘在空中的氢气球，歌声也随着风声飘荡了过来。节日的气氛感觉了程家一家，脸上也都扬起了笑容，脚下的步伐也快上了几分。

　　顺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前走，就能看见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高台上一群舞者正盛装表演。程霄一扫，都是成男。没办法，这里的风俗就是这么传统。除了奴隶以外，就算是好人家侍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

　　程霄看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好看的！好吧，就算都是籽男也没什么好看的。毕竟在程霄看来，籽男和男人也没什么不同。

　　倒是程欣一直在鼓掌，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就怕错过什么精彩的瞬间。

　　有些意兴阑珊的程霄便把精力放在了周围的观众身上，余光一扫，愣了一愣。

　　离他们不远处，林天佑正牵着一个小男孩儿走了过来。小男孩额头光洁，应该是一个成男。程霄立即想起了林天佑的似乎是有一个弟弟。

　　林天佑看起来被前段时间状态还要差，身体愈加显得单薄。节日的喜庆气氛好像完全没有感染到对方，反而在别人欢快表情的对比下，尤其显得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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