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瑞公主

作者:虫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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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截信将计就计书房遭逢考验


      玉蟾初悬天际,园中虫鸣蛙叫,声声不绝于耳,轩窗大开,楚潇卧于书房窗下纳凉,纤指轻抵额边,美眸微眯,似浅睡又似沉思,微风徐徐而入,浅绿色纱织裙衫波纹浮动。锦麒立于五尺以外,呆沉于主子那慵困姿态,一时竟忘了上禀之事。

      楚潇待了半晌,见侍卫并未开口,素手指向墙边罩金色椅披的椅子道:“坐吧!”

      锦麒方回神,暗骂自己失态,遂弓身下拜,道:“谢公主赐座!”后提袍端坐椅上。

      楚潇玩着缀珠腰带,漫不经心道:“落霞宫东阁内不必拘礼,教了数次亦是如初,罢罢,随你们去罢!”不待锦麒再次落椅下跪领罪,她已抬手制止道:“坐着回本宫话,那边可有新动静?”

      锦麒神情从容道:“禀公主,昨日在城外截下一阄人,自他的中衣里搜出一封至边关的急信。”

      楚潇眼眸微凛,蓦然坐起身问道:“可是写给二皇兄的?”

      锦麒答道:“确是给襄王,墨迹与靳妃的如出一辙!”

      楚潇闻言心里已有了谱,她道:“如何处理的?”

      锦麒自袖袋中掏出一封素笺,双手呈给楚潇道:“现关押在城外公主的邸馆,属下前来请示公主,该如何处理!”

      楚潇认得那是皇宫内的专用笺纸,送至鼻边轻嗅,淡淡的茉莉清香,倒是心细,连靳妃最爱的薰香都用上了,她暗想。仔细阅完全信,她松了口气,所幸此信被手下的人拦截住,若是下月至二皇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好厉害的手腕,她跪得晕厥才保下靳妃,那人却想出仿靳妃的墨迹捏造谣言的法子,以达到迫害二皇兄的目的。父皇仅是将靳妃打入冷宫,他们便夸大至下月即被处死,如此一来,怕二皇兄回与不回都难辞其咎,若回宫,便是擅离职守的死罪;若不回,他忧心如焚,战事不利定当受罚,再有奸人再推波助澜,亦是难逃一死。

      现今的形势,二皇兄乃是成败最重要的一环,亦是那人最不敢动的人,使上这手离间计,若二皇兄冲动回朝,木已成舟,父皇与群臣皆无可奈何,只得降罪于他。

      楚潇眸中厉光一闪,心中已有了主意:“那阄人可有认出你们?”

      锦麒屏神回答道:“未曾,手下的人尾随至巷中,才将其敲晕!”

      她移步到书桌前,醮墨疾书,将靳妃一案事无钜细地告知,并以性命担保靳妃无事,勿要记挂,写完后落款为潇儿。她折好信递与锦麒,交待道:“将此信放回那阄人衣物中,就近可有勾栏院?”

      锦麒略一思索道:“有两家!”

      楚潇踱回榻前,忽一转身道:“把阄人身上的财物搜尽,一文不留,外袍也脱掉,再将其扔至勾栏院中,自今夜起,每日寻一个衣着打扮华丽的平民,十天之内皆如此效仿,手脚要干净俐落。”

      锦麒疑惑道:“若是查到那家勾栏院……?”

      楚潇横眉道:“勾栏院顶多被封个几天,邺州府尹乃清廉的父母官,若查出与勾栏院无关,自会无事。即便有事亦不能搁置此事,你应该明白何为‘因小失大’,万万不能让对方起了疑心,否则,我们防不胜防!”

      锦麒单腿跪下领命:“属下明白!”

      楚潇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自个儿又躺回榻上,端起自制的凉茶,浅啜了一口,苦得蹙紧了眉梢。随手抓起矮桌上的月扇扯开衣襟口,用力地挥动扇子,颊边的发缕肆意飞舞,不由得烦躁,这里的夏天真是难熬!

      三日后,皇宫一隅。前日遭逢劫难的小太监跪于帘前,长长的金色流苏垂迤而下,长柄羽扇徐徐生风,铜兽香炉涎出浓郁的甘馥香,帘后之人闲卧于榻,高耸的云髻缀满珠宝翠饰,华裳裙摆铺地,一双细长的眸子不怒而威,她厉声问道:“差与你办的事如何?”

      太监伏地复命:“奴才已交与城外驿站!”

      细眸生寒,玉手拍向榻沿,怒叱道:“城外的传言如何解释?为何晚一天送到驿站?”

      小太监身体颤抖了一下,头重重地磕到地砖上,抬头额间已是红肿异常,他颤声道:“奴才当日贪近,抄了小路走巷子,不想遇到盗贼将小人打昏,劫小人财物,还将小人扔至勾栏院,身无分文不得脱身,所幸狗贼只脱掉小人的外袍,急件尚藏于中衣内,否则小人万死难辞其咎!”

      帘后之人细细思索,疑惑道:“如此说来,城外传言有盗贼入境乃是属实?恁巧地正让你碰上?”

      小太监双手撑地,脑袋垂下,诚惶诚恐道:“听闻小人遭劫之日,确有流寇潜入天都,邺州府尹已着令辑捕,碍于盗贼均是流窜犯案,官府也颇有为难之处。”

      帘内轻哼一声道:“罢了,你且退下!”待小太监退下,她斜倚在榻上,细眸冷然,暗自计划如何确定那帮贼人的真假,两月后,若襄王被除,胜算便又多了一分。

      御书房内,楚玺放下奏折,起身踱步至轩窗,负手而立,他侧首看向楚潇,双鬓边的金丝穗宫绦扬至背后,他沉声道:“好毒的诡计,朕防她暗杀楚泽,千防万防未算到她离间!”

      楚潇嘴角弯起浅笑,她道:“也合该她不能成事,哪想到恁巧地被截住了。儿臣已嘱咐二皇兄有人加害于他,想他会万事小心。如此一来也好,二皇兄那儿他们不会再费心思,一月内想是安全了。”

      楚玺颔首道:“皇儿行事切记要谨慎,莫要让他们起疑!”

      楚潇正要答话,听闻有声响,见窗外有人行过,便噤声思考,待那人走远后,才走到书柜前,在右边从下往上数第五格取了本厚册,她顿了一下,方道:“父皇大可放心,我已吩咐了一批人到邻近的市镇假意犯案,即是流窜犯,自然是不会常在天都,一月后,再自偏远地区调来死刑犯结案即可!”

      楚玺使了个眼色,李溥上前关上窗户,摆了棋盘,又换了盏楚潇甚爱的甘草薰香,才躬身退出,楚玺落座,执起黑棋,向楚潇道:“皇儿再陪朕下一盘!”

      楚潇依言上前坐下,执了白棋,问道:“父皇可还有忧虑?”

      楚玺双指夹了颗棋,久久没落下,半晌后才道:“依皇儿看,庙堂之上,哪个最合适出使?”黑棋干脆地落在了棋盘上,他又道:“朕有三个人选,门下侍中余莫遥,御史大夫程昱同,左骁卫将军周子亮。”

      楚潇听完三人名字,在心里叹了口气,盈盈双眸望向楚玺道:“父皇又考儿臣了,您不是早就决定了么?”

      楚玺眸子里是抑不住的笑意,他道:“皇儿为何有此一说?”

      楚潇落子后,单手拖腮,无奈地开口:“余莫遥年近而立,巧舌如簧,灵活多变,可惜缺了些沉稳;程昱同已过不惑,稳重老练,但墨守成规,不易变通;周子亮弱冠之年,为不败名将周令辉所出,自小耳濡目染,对博勒甚是了解,但性子急躁了些,这三人都不是父皇要的人!”

      楚玺眸中闪过激赏,笑道:“那皇儿说该如何?”

      楚潇摸了几下垂在胸前的青丝,道:“父皇非要将那人藏起来么?”她清了清嗓子,冲书柜唤道:“委屈中书令宇文缈大人了,请现身品茗可好!”

      话音刚落下,书柜后走出一俊俏后生,唇红齿白,疏眉朗目,碧绿色长衫盈然披身,襟怀落落,一股凌云游仙之气,步步皆为出世之姿,楚潇饶是身于皇家,见过俊美男子无数,竟也是愣了一愣。

      宇文缈跪地拜向楚玺:“微臣恭请皇上万岁圣安,公主千岁金安!”

      楚玺抬手道:“免礼,赐座。”待宇文缈谢恩坐下,楚玺又向楚潇道:“皇儿是如何猜出的?”

      楚潇回神,脸红了红,方泰然自若道:“此去西博勒为秘密出使,非但要巧舌如簧,说服西博勒王毓苏,还需随机应变,纵使详知西博勒,亦要能应付突发之事,最重要的是,西博勒为蛮荒之地,常年与狼群博杀,毓苏痛恨胆小之人,喜好捉弄人为乐,若儿臣没猜错,使者到了,免不了被他捉弄一番,若是胆儿小的,恐怕就被吓退了,自是完不成任务!”

      她的眼睛余光扫过宇文缈又说道:“放眼庙堂,合乎要求亦能适应蛮荒水土的仅有---两年前孤身入西博勒救出其父的中书令大人了!”还有个原因是,他家老头子是你的心腹之臣。末了,她在心里补一句。

      楚玺对她的考验结果甚是满意,他又问道:“那你又如何知晓他在御书房。”

      楚潇捏紧青丝,恨不得给一把扯下来,虽这样想,她仍是中规中矩地答道:“起先儿臣听闻有声响,见窗外有人走过,以为是步履声,细想来,那声响是撞击的声音,宫外那人并未有过碰撞,我猜是在房内,这御书房能藏人者,即书柜后与桌底,于是儿臣佯作取书,便于观察书柜背后,果然见到中书令大人绿衫一角,甚是幸运。”

      楚玺开怀大笑,朗声对宇文缈道:“爱卿可信了?”

      楚潇从容对答时,宇文缈便目不转睛地瞧着她,见她气度不凡,丹唇轻启,闻声字字如落玉盘,更有凌驾于男儿之上的机智和聪敏,不禁折服,他微笑道:“回皇上,公主果真是名不虚传,微臣万分敬佩!”

      楚潇偷偷撇了撇嘴,虚言就罢了,明明是高傲之人,偏说出“万分敬佩”这种虚言,她才该“万分敬佩”才是!

      楚玺和颜悦色道:“祥瑞虽为女儿身,但凡遇事习惯谋定而后动,她献出此计,想必是深思熟虑了,你只管动身往西博勒说服毓苏,毋须担忧!”

      宇文缈跪下恭敬地道:“微臣领旨!”

      楚潇乌黑的眼珠溜了一圈,心下知晓,原来是这“谪仙“不信任她,父皇才有了这么一出,罢了,她本没有让人信服的资格,况且,虽是深思熟虑,也难保不会出错。她问宇文缈道:“此去西博勒路途遥远,又孤身入境,宇文大人相貌甚是引人注目,可有应对之策?”

      宇文缈心里暗赞她心思细腻,神色自若地答道:“自是要变换装束,微臣会以游商身份进入西博勒!”

      楚潇蹙紧眉头,天都到西博勒日夜兼程来回仍要两月时间,若是与西博勒求和失败,这可冒险了。还有一条捷径是从穿过东博勒直行,边境战火纷飞,楚朝人要经由东博勒何其难?沉吟良久,她想起一条少有人知的路,忙唤来在外等候的若云,着她回宫拿自绘的简易地图。

      半刻后,若云送来一卷黄帛,楚玺与宇文缈初见地图的标识,不解其意,楚潇细细解释后,三人就着那张朱砂,田青,墨黑的三色地图研究起来。

      天色已近薄暮,紫红色的云霭漫向山边,宫殿房檐被余辉映照得金光闪闪,边缘更是一溜儿耀眼的深金色,如同镶了一道亮丽的金箔,远处的梆子声悠扬绵长,各殿的灯火依稀在淡蓝的雾蔼可见。

      李溥进来掌了灯,宫纱罩子透着抹醉红,楚潇侧首掩嘴打了个呵欠,说道:“算来只有那条路好走!”

      宇文缈在她转头时,忽见那双秋水瞳目在灯火映照下灼灼闪亮,她玉手轻托下颏儿,眉宇间已有倦怠之色,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懒懒然比之白日时的机敏,更增了几分魅惑之色。

      他看得出了神,不想楚潇也掀了睫毛瞪大水眸望着他,似在询问---你看什么?宇文缈莹白若玉的脸微红了些,忙垂下头,指着地图上那条路径道:“公主何时发现这条道的?”

      楚潇展颜一笑道:“说来算是碰巧,那日在藏书阁翻阅到有关博勒国的史籍,竟找到一部手抄本,是数十年前有人为避战乱到了博勒,后返家时,因迷路走上这条捷径,他翻山而过,沿途少有人家与兽类,景致怡人,胜似仙境,便将其记载下来,本宫在绘图时察觉此路竟能绕过城守,正要上禀父皇增设关卡,不想如今反是有了几分用处!”

      她清楚这里只有打仗时才有立体的军事地图,地理类的并不详尽。而她之所以绘出这副近似现代的简易地图,只缘于在深宫中无事可做,无聊之际,依凭前世的记忆,根据藏书阁内各县志的记载手绘了这幅地图,或许,等她哪天自由了,便可携着地图游览山川绿水。

      楚玺收起地图,对宇文缈下令:“取此道而行为最佳,爱卿明日即可起程了。”待宇文缈跪下领旨后,才向楚潇道:“皇儿这幅地图可否送给朕?”

      楚潇隐忍了一个呵欠,克制住揉鼻子的冲动,坦言道:“儿臣正是要呈与父皇的!”随便拿,反正她已命若云和若霞照着多画了好几幅!皇帝拿去,定会命人撰修,届时便有更完整的地图可用。

      楚玺莫测高深地看了楚潇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们退下罢,朕要歇息了!”

      宇文缈与楚潇闻言跪地告退,一同出了殿门。

      夜幕倾临,一轮银弦月悠然而升,幽星缀满墨蓝苍穹,夏晚的风丝丝凉爽,吹拂罗衫,宇文缈拱袖行礼道:“微臣送公主千岁!”

      楚潇摆摆手道:“宇文大人走好!”说罢,转身踏着夜色而去。

      宇文缈望着那风月中的袅袅身姿,幽幽淡淡若花香般的芬芳在风里四散,掠过鼻尖,又随风而逝,他不觉失了神,这就是为天下女子表率的大楚朝长公主,以往的惊鸿一瞥只当是个美貌人儿,却不想这样的女子不在绢帛上绣花,反是手绘地图;不读《孝女辞》,竟翻阅史籍县志;弱柳之姿,计谋过人,可惜了她非男儿身,只能任命地嫁与商贾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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