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谁家

作者:聿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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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华流渠花影疏斜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静夜无声,我踱出门外,望着天边冷月,月回我无声。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月华流渠,花影疏斜,我突觉花叶乱枝中有些微动静,回首望去,只有风过花叶颤,飒飒之响,冷清的让人感到有些寂寞。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五岁的时候,父亲对我说,治儿,你是注定要成为忠臣名将的人,要学会无心却有心,有情似无情。
      父亲的话我一直深信不疑,铭记于心,何况从小到大,父亲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什么是无心却有心,有情似无情?为何不是无心无情?我用十年去琢磨父亲的话,时光流逝的飞快,不知不觉中这已成为我衡量做事的准念,要无心有情,却又要有心无情。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我用心于军事政治上,或许刚开始有些艰涩困窘,但我却渐渐迷醉于那一片金戈铁马风云诡谲之中,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能引起我的兴趣呢?
      唯一在我生活中有些许亮色的是那个如柳一般的身影,她面容若百花齐绽,那是连出尘莲花也比不上的姿态。她自小便跟在我身后呀呀学语,侬依着叫着黎治哥哥,一直重复不断,仿佛这个哥哥是她生命中的全部一般,她拉着我的袖子,偷偷溜出去转一圈,然后轻轻地在我脸上亲一口,彼时我已识得些诗书,教她授受不亲之说,她睁着潋滟眸子茫然地看着我,我颇有些无奈,扶着额摸摸她的头。
      她长大后成为帝都倾城名人,高兴地拉着我陪她游玩,我为她订制了一张银色面具,笑着嘲她是鬼面人,她拉着我的衣袖不松开,跑到雨晴湖畔闹了一圈,临别时又在我脸上留了一吻,只是这一吻却更靠近唇边,我觉得下次该好好提醒她遵守男女之防,难道她对所有人都这般放肆吗?
      父亲逝世前,我在燕江一带奉命治理水灾,彼时我只得出父亲病重这一消息,奈何政务缠身无法回京,待我回去父亲已眠于宗墓之下,他为我留下一书,只言黎治亲启,我取出那一封信,却只见一章宣纸上只写下两个字:舍下。笠日之后我才得知消息仲家之女仲颜月前已被封为选女,年春之后便入宫为妃。
      舍下什么呢?不必舍下,一开始便是淡如水吧,我与她青梅竹马,却也只是偶尔的玩伴而已,我于茶楼遥望她过路的马车,她似有所觉地掀开帘子寻望,却依旧没有对上我的视线,过客,便这样继续行在路上,再也没有回过头来。
      她是过客,我也是过客,我执起手边淡茶,如浓酒一般饮下。
      即是过客,又舍下什么呢?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昕帝他不知道,我是一直忠心为臣的,父亲从小就教育我,臣子一生是否功成名就,除了自身本领,便就是与皇帝的关系,亲信则束,佞士则杀,最好的位置则是忠臣,不偏不倚,看似刚直易折,实则圆滑有道,当然,这只是明君的情况下,我自知昕帝纳仲卿之女入宫,实则是为了测试我的忠心,他想找忠于自己的有用之臣,他曾在我面前道:“女子在乱世,实为草芥。”
      我信帝王的话,也学会了父亲授我之言,孝德帝姬代嫁时,我站在容华身后,望着那远去的红色队仗,静默不言,过客只会留连在人生命中一瞬,便可消逝了吧。
      还有什么能引起我的兴趣呢?无心有情,有心无情,我断绝了回路,赤条而上,空放了一切,除了遗失了一个过客,我还要做很多的事情,漫长的大道铺垫脚下,空气微凉,冷冷地抚顺我的身心。
      我骗了容华,我说我怨她丢弃自己的责任,使得仲家之女为她背负,她会愧疚的吧,定也会反思自己的过错,昕帝说漏了一句话,女子除了只是草芥,也可成为世间利器,更会成为联盟的坚固桥线。
      容华曾偷偷地对我嘟囔,因为她只是昕帝的妹子,我便可以顺心利用,但我连亲爱之人也可以利用,说明我是一个多么无情冷酷的人,愧对于我的忠臣之名,若是连小爱也没有,如何做的了大爱。
      容华她不知道,忠臣自古就是无心有情,有心无情。
      月华撒在院子里,若水一般透彻,我缓步上前执一朵花枝,铭受乱枝上的沟壑月凉,嗅其熟悉的冷香,抚顺身心。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那一轮冷月寂寞地挂在天上,日日赢缺,独月微冷,单影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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