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缘之孟丽君传奇(第一部完)

作者:appreci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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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转眼过去两个多月,已到腊月十八,是孟丽君的生日。往年这日,提督府总是热闹非常,孟士元一早就预备下各色礼物,并招来昆明城里有名的杂耍戏班子,孟丽君戴上纱帽遮住容颜,坐在竹帘之后观赏。这年孟丽君十五岁,正是及芊之年,本该加倍热闹,但她早就吩咐下去,不令声张。

      这日午后,明珠堂内,荣兰铺纸磨墨,摆上一面铜镜。孟丽君对镜自览一会,便吩咐荣兰移开铜镜,提笔蘸墨,在宣纸上挥毫急洒。盏茶功夫,笔墨淋漓,画就一幅水墨仕女图。荣兰见她题了下款日期,又搁下笔,知已画完,不由奇道:“去年小姐的自画像可是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才画好的,这幅像却画得好快。”孟丽君道:“去年那幅是工笔画,要勾线、打底、染色,一笔一笔细细勾画,讲究形神俱像,繁复着呢。我那幅一个下午画就,还算简易,你瞧那墙上供奉着我娘的那幅画像,爹爹足足画了三个月才成。至于这幅画么,用的是水墨画法,讲究一鼓作气、一气呵成,重在神韵,只消神似便好。”荣兰笑道:“那便是说画得不像了,日后若有人拿着这幅画像来找人,那是一定找不到的。”孟丽君莞尔道:“又来胡说了,谁会拿这幅像找我?”

      正说话间,忽见叶蓉娘满脸喜色走进,苏映雪紧随其后,手里捧着一只锦盒。叶蓉娘说道:“小姐,老爷派人送来书信,以及给小姐的生日贺礼。”孟丽君大喜,从她手里接过书信,见有洋洋洒洒三页纸,便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近来战事渐紧,交通不便,孟平已于一个月前回转昆明,说起一路上死里逃生的经历,到如今还自惊魂不定,说甚么也不敢再去探听消息了,至于林家那边,更不用说。因此,孟丽君对前方近况一无所知,正自焦急间,不想竟盼来了爹爹的书信。

      叶蓉娘见孟丽君看过信后神情喜悦,知非坏事,略略放了心,仍然问道:“小姐,老爷信上怎么说?”孟丽君道:“爹爹说,前段时日战事紧张,敌我双方各有损伤,爹爹率军驻守贵阳,打退了叛军数次进攻。如今寒冬腊月,双方都暂且休兵,待到来年开春再战。只是叛军势大,朝廷军队仍在防守……”忽然醒悟过来,和叶蓉娘母女说起这些,她们也听不懂,她们关心的只是爹爹安危,转口说道:“爹爹一切安好,他说,十年不曾上战场了,如今沙场点兵、运筹帷幄,反倒觉得比在家时还自在快活些呢。”

      叶蓉娘闻言微笑道:“是啊,老爷在战场之上如天神一般威武神俊的模样,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孟丽君奇道:“蓉姨,你竟然见过爹爹在战场之上的模样?”叶蓉娘叹道:“何止是见过,当年夫人和我的性命,都是老爷从战场上救下来的。”孟丽君一惊,道:“竟有这事?爹爹在家时,他不主动说,我便也不问,总担心提起往事,徒惹他伤心。现下爹爹横竖不在家,蓉姨,你便说了给我听罢。”

      叶蓉娘忆起往事,神情恍惚,半晌才缓缓道来。

      原来二十年前,郦明珠携侍女叶蓉娘等人自家乡临川府来到云南,乃是因为一段无奈家事。她家祖上三代都是江南名医,父亲郦有道人称“医仙”,医术可谓江南无双,三代经营,置下了一份不小的家业。郦明珠生母早亡,只有一位庶出的兄长,自幼娇生惯养,十几岁上便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于医道上更无半点天分,郦有道因此不喜儿子,偏爱女儿,将一身医术尽数传给了女儿,更有意让她在自己身后接手医馆。哪料过世不久,二娘母子为了霸占家业,便欲把郦明珠许配给自己娘家子侄,郦明珠坚决不允,于是带了贴身侍女及几个忠心家人逃了出来。因其医术高妙,兼又容颜绝丽,在江南一带颇有声望,二娘不敢追究,得了郦府家产,也就心满意足了。郦明珠不愿与二娘作对,加上离家之后,求亲及企图生事之人络绎不绝,不胜其烦,便想离得远远的。因云南地处偏僻,又盛产各种草药,更有几味珍稀药材为别处所无,于是领着家人,一路辗转来到云南,定居在与苗族混居、盛产草药的文山镇。

      谁料来到云南才只半年,便赶上苗人作乱,文山镇一半苗人,一半汉人,首当其冲,立时落在了苗兵手里。苗汉之间仇恨已久,汉人统治之时,仗势欺压苗人,抬高卖出日用品价格,压低收购草药的价钱,更征以种种苛捐杂税,令苗人不堪重负。一旦苗人翻身占了上风,便施以十倍报复,杀人放火、无所不用,手段之毒辣,令汉人瞠目变色、胆颤心惊。

      所幸苗人世居山林,全族上下,不论老幼,俱懂草药、通医理,对医道高明之人十分尊重敬佩,郦明珠因此幸免于难,但被苗人首领软禁起来,以家人性命为胁,迫她传授医术。虽然苗人以客礼相待,衣食无忧,但受人胁迫,行动受限、担惊受怕,其中滋味,自不好受。

      苗人作乱,朝廷不久便派出平乱大军,为首的将领正是孟士元及皇甫敬弟兄二人。那时皇甫敬二十出头,孟士元只有十九岁,便俱已升至参将,可谓青春年少、春风得意。虽然苗兵人多势众,终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进退之间毫无章法,只会蛮力厮杀,朝廷军队人数虽少,但操练娴熟,攻防有度,皇甫敬更是身先士卒、冲杀在前,战场形势自是一面倒,苗兵很快败退下去。

      原来这场叛乱,表面看来似乎苗人不堪汉人欺压、自发而起,实则有人暗中挑拨所致。那人见兵败如山,索性横下心来,将营中所有俘虏的汉人都集在阵前,一则可用他们的血肉之躯来抵挡敌人的第一拨进攻,二来更可打击敌军的士气,郦明珠、叶蓉娘等人也被驱于其中。

      孟士元见此情形,心生一计,让皇甫敬引少量兵马虚张声势,令苗人以为要正面进攻,自己却率主力迂回至苗军后方,出其不意冲杀而出,遂大败苗兵。苗人四下溃散,斗志全失,不多久便交出幕后主使之人,递上乞降表,再一次臣服于朝廷。这一战,为孟士元赢得了赫赫威名,他身着儒衫,于千军万马中谈笑用兵、指挥若定,一袭儒衫在万千甲胄之中分外显明,更兼相貌儒雅俊美,“儒衣神将”的威名不胫而走,被他救下的汉人更是感激不已。

      听叶蓉娘说到这里,荣兰“噗哧”一笑,看着墙上老爷和夫人的画像,说道:“余下的我们都知道了:一个是儒雅俊美、威名赫赫的将军,一个是美貌绝伦、医术高妙的小姐,将军还救了那小姐的性命,接下来自然是那小姐以身相许,嫁了给那将军,从此夫唱妇随,幸福美满了………”说到这里,眼睛溜溜一转,看了孟丽君一眼,接道:“……过得几年,便生了一个美得不得了的小小姐了,你们说是不是?”说罢自己先笑了。苏映雪抿嘴直笑,孟丽君笑道:“这个兰儿,竟然打趣起我来。”

      叶蓉娘撑不住,也笑了,半晌止住笑,才道:“兰丫头这张嘴最是伶俐,两句话便说完了几年的事。只是主子们的事情,论理我们下人不该拿来说口的,今日是小姐问起,我才说了,玩笑两句便也罢了,日后可再不许了。”苏映雪、荣兰忙应道:“是。”她们知叶蓉娘素来严厉,今日开怀一笑,那是少有的事,怕也是因为得了老爷平安的消息,心中高兴的缘故。

      孟丽君道:“我还记得曾在帘幕后听得爹爹和夏知府议论,说十余年前奏请朝廷减轻对边境苗人的赋税,并严厉惩治欺压苗人、从中牟取暴利的奸商,兴建集市,鼓励正当交易,如今已见收效,苗汉两族和睦,便如同兄弟手足一般。”叶蓉娘叹道:“我虽不懂这些,但街头巷尾,人人都夸赞老爷这些年来的功绩,可见公道自在人心。”孟丽君想起那日在“祥福居”,听那些平民百姓们提起云南孟提督的名号时,话语中尊敬仰慕之意的确发自内心,自己听了都不禁为爹爹自豪。可见他虽然仕途不得意,被困于这小小的一省之中,不得大展宏图,但对于这一方的百姓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苏映雪见她默然,忙将手中锦盒捧上,说道:“这是老爷差人和书信一道送来的贺礼,我们只顾听娘说故事,都把它给忘了。小姐,快打开看看,今年是你及芊之年,老爷定是精心准备了不同寻常的礼物。”

      孟丽君心道:“爹爹平安,那便是最好的贺礼,有一封报平安的书信便足够了,何用再送我礼物?”见苏映雪及荣兰俱是一脸期待的样子,便不拂她们心意,接过锦盒,打了开来。

      打开锦盒,□□二人都是“咦”的一声,齐齐转向孟丽君,问道:“小姐,这是甚么?”孟丽君见那锦盒里面之物呈浅褐色,竟是一大把草状植物的根茎,闻上去有浅浅的刺鼻之气,不由一怔,道:“这是‘无忧草’,爹爹怎么会巴巴地送我这个?他从哪里得来这么多的‘无忧草’?”荣兰奇道:“甚么是‘无忧草’?有甚么用处?”

      孟丽君苦笑道:“娘的医书里有个偏方,配的是一种用来美容的药物,据说可以消除瑕疵,并保养滋润肌肤,令其洁白娇嫩,‘无忧草’正是其中最为难得的一味药材。爹爹他不懂医道,怎会知道这个药方?”□□二人俱是眼前一亮、喜色满面,苏映雪生性矜持,还不说甚么,荣兰已欢呼一声,急道:“小姐,既有这样的好方子,现在药材齐全,你可要快些调配。”孟丽君点点头,心中仍在思索爹爹此举是何用意,却没瞧见叶蓉娘脸上一闪而过的异色。

      孟丽君将锦盒盖上,依旧交还苏映雪收好,问叶蓉娘道:“是谁送来的信?”叶蓉娘回道:“是孟仁。他说老爷交待,书信交给小姐后,住一晚便即赶回。”孟丽君颔首道:“他既已从军,便当如此。教他下去休息,等用过晚饭再来见我。蓉姨,你给爹爹赶制的寒衣,还有我前些日子配好的‘冻疮膏’,都教他带了过去。”叶蓉娘应道:“是。”

      晚饭之后,孟丽君召来孟仁,细细询问。虽然爹爹的书信上已将这两月来的战况大体相告,毕竟语焉不详。孟仁是护卫亲兵,战场之上保卫主帅安全、传递号令,对军情不可谓不熟。孟士元之所以令他回来送信,也是为此。孟丽君写下一封回信,令他带回,叶蓉娘将要带去的物件打好包裹,一并交给他。孟仁次日一早动身回营不提。

      孟丽君回到明珠堂,自爹爹走后,她便代替爹爹,每日晚间必在明珠堂里待上一个时辰,陪伴娘亲。见到桌上下午画好的水墨仕女图自画像墨迹已干,便命荣兰搬过椅子,亲手将画像挂在墙上娘亲画像的右侧。她挂好画像,正待从椅子上下来时,眼角不经意间一瞥,发觉左边娘亲画像一侧露出一条缝隙,透过缝隙瞧去,墙壁后面似乎藏了甚么物事,不由吃了一惊,暗忖:“记得去年我挂画像时,还未见到这条缝隙。莫非爹爹走之前曾取下过娘亲画像,后来挂回去时却一时大意,没有摆正?不知道后面究竟藏了甚么物事?”

      当下小心翼翼地取下娘亲画像,见后面的墙壁陷下去一块,放的竟是四、五本书册,便将之全数拿出,又小心翼翼地挂回画像。她心中委实好奇,不知爹爹背着自己藏起这几本书,究竟有甚么秘密。从椅上下来,就着灯光看去,见那四本书的书名分别是:《烈女传》、《女则》、《女戒》和《女论语》。

      打开最上面一本《烈女传》,见有字有画,似乎是在说故事,粗略一翻,共有七卷,分别是:卷一母仪传,卷二贤明传,卷三仁智传,卷四贞顺传,卷五节义传,卷六辩通传,卷七孽嬖传。翻开卷一母仪卷,第一篇讲的是帝舜的两个妃子娥皇、女英的故事,接下去姜嫄、简狄、涂山氏等的故事都是早就知道的,心道:“若只是这些旧事,爹爹不必藏起书来,不让我看。”于是随手向后一翻,从中间一页读起,这是卷四贞顺卷里楚昭贞姜的故事。才读了几行,便哈了一声,再读数行,又是哼的一声。

      原来那故事说的是:有一日楚昭王出游,将夫人留在渐台,后来楚王听说江水上涨,命人去接她,去的人忘了带令符,那夫人便不肯走,结果被水淹死了。孟丽君心道:“这夫人委实迂腐。楚王命人去接她,纵然没有令符,也是王命,不遵王命,是为不忠。抗命淹死和遵令而得以不死,分不清孰轻孰重,将自己的性命视如草芥,是为不智。其人淹死后,楚王必然迁怒于使者及随侍之人,牵连无辜,是为不义。似这等样不忠不义不智之人,还赞作‘守义死节,不为苟生’,表彰她贞节,令天下之人仿效,实在可笑可叹。试想若天下人人都学得如她一般迂腐持节,洪水来时无令不行,只怕天下人早就死得光了。”

      又随手一翻,见是卷五节义卷里鲁秋洁妇的故事,说的是鲁国秋胡子成亲五日后就去陈国出仕,五年后回家,路上见一美貌桑妇,上前调戏却被拒绝,回到家后,发现那桑妇竟是自己的妻子,惭愧不已。妻子耻夫不孝无义,遂投河而死。孟丽君暗想:“那秋胡子的确不该,就算要死,也该他去死。这妇人并没做错甚么,为何要投河自尽?若说丈夫不孝无义,妻子觉得羞耻,也当出言规劝,不至于死啊。再说,为甚么丈夫犯了过错,到头来却要妻子一力承担?”

      再看下去,越看越心惊。一个故事说有一家失火,妇人的儿子和侄儿都被困于大火中,妇人想救侄儿,却只救出了儿子,为了不背负不义的名声,她想要将自己的儿子再投入火中,却又不忍,于是自己投火死了。另一个故事说妇人的丈夫有个仇人,为了复仇抓住了妇人的父亲,要她帮助自己。妇人告诉仇人,丈夫晚上在楼上东边睡,然后自己睡在楼上东面,于是仇家晚上来时,将妇人杀了。种种怪事,简直匪夷所思、骇人听闻。略略一算,少说一半的故事都是以妇人身死告终,心道:“这本书到底在教人做甚么?难道便是要天下妇人都学得‘贞顺节义’,动辄轻言生死么?人生于世,贪生畏死固然不该,可是视性命如草芥、为了丝毫不值得的小事就轻忽生命,却更是不该。”

      翻至最后一页,忽然几个熟悉的小字跃入眼帘:“昔日圣人箴,今朝荒唐言。”与医书上的字迹相合,正是娘亲的笔迹。不由微微一怔,暗想:“这些都是娘亲的旧书么?原来她也认为都是‘荒唐言’。”

      于是弃了这本书,再翻另外几本,都是关于如何规范女子言行举止、思维想法的:主张女子要软弱卑下、依附服从于男子;主张丈夫可以再娶、妻子不可再嫁;教育女子走路不可回头、说话不可高声、坐不可动膝、站不可摆裙;要求女子讲求妇德、妇言、妇容、妇工,须得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

      孟丽君越看越气,将书啪的摔在地下,怒道:“我道爹爹为甚么将这几本书藏起,依我说,烧了更好。看这些书,没的污了我的眼。”荣兰从未见她如此大怒,心下惴惴,上前待捡起书来,听孟丽君喝道:“别动,小心脏了手。”荣兰不敢捡,眼角一瞥,瞧见最上面一本书名是《烈女传》,立时明白了。孟府所有家人仆妇早经嘱咐,《烈女传》一类寻常闺阁女儿家常看的书册,切切不可在小姐面前提起。孟士元夫妇将孟丽君自小当男儿一般养大,在她心目中,原没有男尊女卑的观念,陡然间读到这几本集数千年男尊女卑之大成的书,难怪大怒。

      孟丽君回到幽芳阁,躺在牙床上,慢慢平下怒气,思绪飘散开去:“从前我读论语时,见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的话,便不服气,孔夫子也有母亲、妻子是女子,他就算周游列国,亦不能一个一个见过天下间所有女子,却为何要一句话贬低世上所有女子?今日看的这几本书,《烈女传》刘向是男子,其余曹大家、长孙皇后和宋若华可都是女子。男子看不起女子、想要女子臣服也就罢了,为何连女子自己也看不起女子,也要女子臣服于男子?所谓‘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正是这话。那日雪妹曾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爹爹说我一个女孩儿,日后总归要成亲嫁人,我懂得越多,只怕夫家会越不喜欢。我当日还不解其中之意,现下想来,世上确有这等样人。‘四德’里头一条便是‘妇德’,哼,这个所谓的‘德’字,便是要求女子一味屈顺服从于男子。怪道‘无才便是德’,无才即无知,无知则寡思,只得屈己从人。这不过是愚民之策罢了。”

      一时心念回转自身,又忖道:“爹爹娘亲将我自小当作男儿一般养大,只要我想学的,便甚么都教我。我以前从未想过,若非如此,只怕一般的闺阁女儿家,哪里能够学得那么多……”思绪繁杂,许多从未想过的问题纷至沓来,在牙床上翻来覆去,辗转不宁,直至四更天,才昏昏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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