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不待相爱时

　　程俭紧紧抱着程卓，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到：“对不起卓卓，爸爸没有保护你，爸爸带你去买气球好不好？爸爸不是告诉过你吗？别人的东西不能要。”
　　声音温柔和缓，仿佛程卓是一个那么娇弱的小婴儿，要用尽疼惜才能好好地呵护他，保护他。
　　“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保安绞着手指过来斯斯艾艾地道歉，无论什么原因，一个大男人推倒小孩子，总是不对的。
　　“没事，怪我没有带他及时离开，你也是为了工作。”程俭并不看保安，言语却异常平静体谅，令时岚感到非常意外。短短几次的接触，时岚明显感觉到程俭对程卓有着异乎寻常的保护欲，以一个平常男人的心理，这时候就算不对保安出手，也至少要呵斥几句，出出心中的怒气，可是程俭连看都没有看保安，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程卓身上，脸上的表情有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疼痛与自责，好像让程卓摔倒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这个不称职的爸爸一样。
　　时岚忽然理解了第一次见面时程俭的举动，当程卓有事情的时候，他的眼中已经容不下别人，唯一想做的就是保护程卓，可是外人的一切却又都在他的眼里，就像时岚的那件无辜的大衣，就像眼前这个莽撞地只想养家糊口保住工作的保安。他不是不食烟火，只是他不想让任何人惊动他的内心。
　　那是程俭和程卓的世界，那个世界里的忧伤与心痛，完全跟外人无关

　　“气球，卓卓要气球。”程卓缩在爸爸的怀里，从刚才的惊吓中缓了过来，却依然惦记着近在咫尺的气球。程俭怕再生事端，抱着程卓向电梯间走去，程卓回头看自己离气球越来越远，“哇”的一声哭起来，程俭被哭声钉在了原地，一边极力安慰着程卓，一边又不忍心拔腿就走，让程卓哭的更凶。
　　一时间这个一贯镇定的男人，抱着儿子手措无足的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身上只套了件单薄的毛衣，瘦瘦的身影孤独地立在豪华的厅堂内，除了试图哄好儿子没有任何其他的好办法。是什么样的柔软让他不能做一个狠心的父亲？是什么样的坚硬让他与所有的人疏离，眼中只有他的儿子？时岚凝望着眼前的这一切，竟不知不觉地有些难过。
　　那个镇定的男人，怎么会那样让人心疼？

　　“卓卓，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时老师。”时岚一声不响地走近程俭，望着程卓笑着说到。程卓粉嫩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痕，两只大眼睛委屈地看向时岚，嘴角紧紧抿着，怎么看都是一个惹人怜爱的漂亮的小男孩 。
　　程俭面冲电梯口，背对时岚，却一动未动，仿佛故意留出时间，让时岚劝慰程卓。对程俭来说，这个时候有一个温柔的女人出现在程卓的面前，并且肯耐心地哄着程卓，他其实是感激的。男人再怎样柔情，终归是硬硬的质感，不及女人在孩子面前，天生就有种安宁的母性力量。
　　怎么会一点也不惊讶呢？到底什么会打破你的宠辱不惊？时岚却不知此刻程俭所想，只是觉得这个石头般的男人激起了她无限的好奇心。
　　程卓看着时岚，并没有再次受惊或者哭泣，时岚见状乘机伸出手来：“来，卓卓，时老师牵你去摘气球好不好？”
　　程卓停顿了一下，向时岚伸出了手，仿佛感应到儿子对时岚的呼应，程俭蹲下来，等程卓站稳，才回过身，看着时岚，轻轻点了点头。
　　时岚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牵起程卓的手走向宴会厅门口，路过那个闯了祸正左右为难要不要阻止的保安时，解释到：“别担心，摘一只气球没人会看出来，有事情我来担着。”
　　其实很简单的事，给程卓一只气球就好了，可是保安怕程卓跑到宴会厅门口捣乱，程俭又不能强行要求取一只气球，搞来搞去，还真的差点惹出乱子。
　　时岚穿着那一袭雪纺长裙，牵着程卓的手款步向前，一边微微笑跟程卓说着什么，一边把保安的顾虑也打消了，程俭望着这个女孩的背影，想起她刚才看自己的眼神，始知她不但骄傲，还冰雪聪明。
　　而且，像天使一样美丽。

　　“卓卓喜欢什么颜色？”到了宴会厅门口，时岚指着气球问到，程卓并没有兴奋地大喊大叫，而是十分准确地指着一只蓝色气球：“蓝色，妈*妈*色。”
　　时岚摘下蓝色的气球，放到了程卓手中，程卓激动得脸都红了，拉着时岚向程俭跑去，时岚不提防，长裙绊住，几个趔趄之后，眼看着就要摔倒，程俭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挡住程卓，同时伸住扶住时岚。
　　时岚几乎要倒到程俭的怀里，立住后脸腾地红了起来，她一边整理裙子一边暗暗地想：程卓你这个小祖宗啊，我每次见到你们父子俩，都要出一点状况不可！
　　程俭笑着回应程卓的兴奋，不着痕迹地等了几秒钟，待时岚一切恢复如常，才开口谢到：“谢谢你，时老师。”
　　两人之间虽然只见过三次，却已经不需要任何由头的开场白。时岚再次惊异于这个男人的细心与体谅，他不允许外人进入他的世界，外人的一举一动却都尽在他的眼中。
　　他明明心细如发，却为何又好似对任何都视而不见？

　　“程卓，我们走吧，跟时老师再见？”程俭低下头，微笑着对程卓说。
　　程卓却只盯着气球，不停地说：“蓝色，妈*妈*色，卓卓喜欢。蓝色，妈*妈*色，卓卓喜欢……”“好了，卓卓，不要再说了，跟时老师再见。”程俭再次重复到，声音略微大了些。
　　“看起来他妈妈喜欢蓝色，怪不得上次卓卓对我的包那么感兴趣。”时岚突然有了点恶作剧的小心思，她虽然话多，在陌生人面前却一直谨慎言语，与一个只匆匆见过三次面的男人如此地唠家常，如果蒋瑜在旁边，一定会惊呼：岚岚哪！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看上倒没有，只是这个男人的特质太令人好奇，他的身上充满自相矛盾的悖论，明明寡淡少言，却又心细如发，明明通情答理，却又护儿心切，明明对任何人敬而远之，却又会让人感到体贴可心，明明就是个怪物，却怎么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我来试试他，到底食不食人间烟火。时岚偷偷地在心里画了一个圈。
　　“他妈妈喜欢穿蓝色的衣服。”程俭淡淡解释了一句，明显对时岚的这句家常话无心恋战，这更加印证了时岚的想法，他对程卓的妈妈，讳莫如深。
　　不然，那么爱儿子，那么心疼他，怎么会急急打断沉浸在“□□”的幸福里的程卓呢？
　　而程卓怎么会知道爸爸的心思，仍在不停地重复着“妈*妈*色”，时岚瞥见程俭忍耐的脸，自己心里的圈上调皮地蹦了几下。
　　原来，你也是有喜怒念嗔，不是完完全全的石头人哪。
　　“卓卓，你看，时老师的裙子上，有金色的蝴蝶。”时岚俯下身，指着自己的裙子说到。金色的裙摆铺在红色的地毯上，被灯光映照得格外抢眼，好像一只只在跳舞在蝴蝶。程卓到底是小孩子，被新的趣物吸引了，不再念叨着“□□”，而是拽起时岚的裙子左看右看，研究着到底怎么会有这么闪亮的蝴蝶。
　　“来，卓卓，时老师送你一只蝴蝶，我们带回家看好不好？”时岚把头上的金色发卡取下来，放到了程卓的手上，程俭看过去，时岚赶紧解释：“这是心形的，没有棱角，不会伤到小朋友。”程俭被时岚看穿心思，有些觉得自己太过婆婆妈妈，只得笑笑。
　　不但有喜怒念嗔，还有尴尬与不自然，时岚就像逮坏蛋的福尔摩斯一样，把程俭的心思看在眼里，无端地有些小得意。
　　发卡松落，乌黑的长发披落到肩头，逼人的青春气息衬得时岚整张脸更加生动俏皮，程俭这才夸赞到：“裙子很适合你，舍妹会觉得荣幸的。”
　　难道只有裙子好看？这个人的眼里，果然还是只有自家人。时岚收起内心的小得意与偷偷上扬的嘴角，正经地回到：“非常感谢你妹妹的裙子，她很有才华。”
　　两人边说边带着把玩发卡的程卓立到了电梯前。程俭见电梯快上来了，转过头跟时岚道别：“我先带程卓上楼去上课，上来时他看到这里热闹，就自己跑了出来。今天谢谢你，改天我把发卡还给你。“
　　“不用了，没关系。”时岚觉得谈话可以到此结束了，里面的曲子已经停了，沈冬冬也该找她了吧。
　　电梯上来，程俭带着程卓走进去，跟时岚面对面地站着，时岚觉得跟这个男人多待一会儿其实也挺无趣的，转头刚想离开，程俭却叫住她。
　　“时老师，我一直觉得我妹妹的作品很普通，今天才知道，原来是她找错了模特。如果以后有机会，还请你帮帮她。再见。”
　　话语的长度刚刚好够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说完，程俭还来得及给时岚一个微笑。时岚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合上，这两父子消失在面前，张口想说声再见已经来不及，更无法回签程俭的话了。
　　要别人帮，也要等人家答应才行啊！为什么每次看到你，我的话都要憋在心里没机会说出来呢！时岚忿忿地扭头走回宴会厅，走了几步却又猛地停下来。
　　刚才的话语里，那个石头人的意思，是夸我漂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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